昨天读汪曾祺的散文《踢毽子》,文章的开头有这样几句话:“我们小时候踢毽子,毽子都是自己做的。选两个小钱(制钱),大小厚薄相等,轻重合适,叠在一起,用布缝实,这便是毽子托。在毽托一面,缝一截鹅毛管,在鹅毛管中插入鸡毛,便是一只毽子。”看到这里,年长些的朋友,是不是感觉很亲切呢?而在我,这些文字一下子勾起了许多童年的回忆。
20世纪70年代,我的家乡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地方,村里的代销店,卖的是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基本上没有玩具,就是到城镇里的供销社,也很难看到这东西。事实上,即使有玩具,对于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家庭来说,是没有力量给孩子买这种奢侈品的。
那时候又不时兴上幼儿园;上了小学,全天也没有几节课。可以说,大把的时间都是在玩耍中度过的。可是,你连个玩具都买不起,能玩什么呢?
我敢肯定的说,当时,小伙伴们从来没把这当成一个令人忧郁的问题。大家不仅玩,而且玩得很开心,有时简直嗨翻天。
土红色的瓦缸瓦罐是当时农村最常见的容器,由于易破,碎瓦几乎随处可见。我们就把这些碎瓦收集起来,磨成许多大小不一的圆片。这就是玩具了。怎么玩呢?简单!到旮旯找一块完整的砖,让它斜立起来,将圆片从砖面上往下滚。谁的滚动得远,谁就赢了,输家就应把自己参赛的圆片送给赢家。这是规矩!所以每次比赛,总能看到小伙伴跟着圆片边跑边喊:快点,快点!一旦输掉了,还会捶胸顿足地发出“唉”的一声叹息,声音由高到低,拖得很长。无奈和失望就在这长长的一声唉叹中抒发掉了,然后又兴高采烈地投入到下一场比赛之中。
好像有一次,我输急了,硬是找不到碎瓦,就围着家里的一口瓦缸盯了许久……
在村里玩腻了,跑到村外去疯玩,也是常有的事。村外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呢?有,泥巴!
用手将湿泥从水沟里挖出来,找个平坦一些的地儿,使劲地反复摔打,感觉摔得差不多了,再捏成碗的形状。这样,又一个玩具 “造”好了。这玩具怎么玩——自然也是比赛用——右手五指张开,抓住碗底,碗口朝下,高高举起,然后使劲地向地面摔去,“啪”的一声,碗底炸开一个洞。洞越大越好。对方就要从自己摔好的泥巴上掰掉大小相当的一块泥,去补那个洞。就有一个玩伴,将辛辛苦苦摔好的泥都赔了出去,最后带着溅了一身的泥点子一路哭着回家。
可是,总归有一个人的时候,比如,晴朗的夏天,去村外河堤上放牛,就没人陪着。牛在坡上吃草,拉屎,反刍,悠闲得很。我玩什么呢?
先去河边挖一大块湿泥上来,在树阴下摔打一番,捏出可以放进自己拳头的两个圆筒。再折三四根较直的树枝,截齐,外面裹上一层薄薄的泥。然后将两个圆筒对接起来,夹住那几根树枝。再稍稍一加工,一个小炉子就做成了。耐着性子,放在日头下晒吧。等小炉子晒干变硬的时候,牛粪也已经被晒干。将牛粪收集到一起,用一根小棍敲一敲打一打,牛粪松散开。将其填到小炉子里,用火柴点燃,小炉子冒出缕缕夹着草味的青烟。
玩泥的年龄过去了。后来“自造”的拉子、铁环、弹弓、木头刀剑、火柴枪等等都陪伴我走过一段段美好的时光,留下一串串温馨的回忆……
读完汪老先生的文章,我顺手写了几句想法:“如今的玩具种类繁多,科技含量高,只要愿花钱,想买什么买什么,想买多少买多少!谁还愿意自己动手去做呢?现在的孩子,大约很少有人能体会到‘造’玩具的快乐吧?”
(2018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