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刚提着他住院时的丁点行李走在风雪中,时而有一二三个当地男人擦身而过,他的眼睛禁不住跟着他们转,他发现,这里的男人衣着都讲究,身上穿的大衣不是皮的也是绒的,脖子上还围着围巾,手上戴着皮手套,脚下穿着皮靴子,当然这是前苏联带给亚美尼亚人好生活的遗风,其实亚美尼亚的生活已经不是这样的水平的了,而邓刚作为一个从中国刚来到亚美尼亚的中国人是不知道的,他只觉得自己跟他们相比显得有点寒碜,一件棉大衣,裤腿下面还是一条普通布料的裤子,鞋子也只是一双布料的解放鞋。
面对自己的现状,自己能追求到努内吗?邓刚开始有了点担心。
坐在回农场的大巴的路上,邓刚的心里就像撞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感觉平静不下来,还有点乱,既喜又忧,喜的是认识了努内这么个外国好姑娘,手上还有她的联系方式,忧的是他担心努内会看不上他这个外表不帅且收入不高的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的外国穷人,更担忧接下来不知道怎么追求努内,追不追得到手,他甚至天真的想,要是很快能再住一次院就好了,而且是得重病,还好久好久都出不了院。
回到农场,钱包里装着努内电话的邓刚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农场的公共电话旁,他现在就要给努内打电话,但是,当他拿出努内电话号码拿起电话筒要拨号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努内还在上班呢,他拨号的手停住了,他放下了电话筒。
爱上一个人又不知道如何能以最快的方式靠近她(他)的那种心情是火烧火燎的,怎么办?再等几个小时,好不容易几个小时过去了,直到了晚上八点多,他想该是努内下班回家吃完饭了吧,于是,他忐忐忑忑的拨电话过去,没想到,得到的是对方一通的叽里呱啦他听不懂的东西,难道是电话号码错了?难道是努内家人接的电话?邓刚懵了,且着急,不行,再拨一次试试看,邓刚忐忑的再拨一次电话,不料,对方一听是他的声音,态度更加恶劣,又是一通邓刚听不懂的叽里呱啦之后把电话挂了。放下电话,邓刚很失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怎么办?对,再病一次,再住院。”邓刚想。
农场的麦子刚收割完毕,农场当下的工作是制作面粉,不知是真的故意想把自己弄伤再住一次院还是因为在努内这件事情上分神,邓刚的手被碾粉机搞出了一个口子,流了很多血。在他看到血的那一下,他一下子又清醒了,因为他知道外伤属于外科,去到医院也只能去看外科,而且护士最多给你包扎一下就是了,根本就不可能住院,就算住院,也住不了内科病房。这一次,邓刚偷鸡不成蚀把米,捡了个痛。
好,那就让自己再感冒发烧,这样就可以住进努内的内科病房了,邓刚这样想着,于是他每天都穿的很少,甚至站在风雪中吹,可是,世间的事情似乎是注定的,不为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老天爷给你就给你,老天爷不给你就不给你,哪怕你不惜付出代价,这一次,老天爷就是不让他感冒发烧。
思念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晚上躺在床上,邓刚拿出努内的电话号码在美美的想努内:白白胖胖的,双眉眼,小嘴巴,高高的鼻梁,漂亮,乳峰突起,屁股翘翘,性感,笑起来样子很甜,说话柔中带刚,性格活泼开朗,还有,还有她的十个手指很好看,圆圆润润的又纤细,好几次,他都想伸手摸摸努内的手,还有,还有她抱住自己亲自己脸颊的那种感觉,很有安全感,还有幸福感。
离开医院都两天了,联系不上努内邓刚度日如年,在拨了两次电话都找不到努内之后他又试着几次要拨电话,但是几次拨了一半号码又停下,因为他心里害怕又是原来那个人接电话,那个人估计是努内的妈妈,努内的妈妈可不能得罪了她,于是,邓刚郁闷,很郁闷,不知如何是好,由于郁闷,邓刚喝酒了,在喝得有点高的时候,他开始变得无所畏惧了,借着酒劲,他再一次去拨通努内给的电话,没想到又是那个女人叽里呱啦然后挂电话的声音,这个时候喝高了的邓刚就像疯了的一样,电话被挂掉再拨,直到对方连电话都不接才罢休。
努内家位于埃里温市中心的一幢十几层高的住宅楼里,住在14楼,就有那么巧,外科医生的努内妈妈这几天也因为感冒呆在家,这两天,她觉得很奇怪,上午下午甚至晚上都几次接到一个像是坏人的电话,这个坏人是男的,老说要找努内,俄语也不怎么顺溜,发音也不怎么准确,特别是刚刚这二次,还似乎是喝醉了酒,听上去舌头都是僵硬僵硬的,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努内妈妈每次接到这个电话都因为搞不清楚对方是谁或者说对这个声音有点厌恶感而把电话搁下,然后自言自语,说:
“什么人?老努内努内的。”
努内爸爸下班了,他一走进家门努内妈妈就向他投诉,说:
“今天那个男人又打来电话找努内,口音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还好像是喝醉了酒,是不是努内遇到什么坏人,疯子,被纠缠上了?”努内妈妈很担心,努内爸爸说:
“等努内回来把这个事告诉她,问一下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坏人吧。”
“也那么巧,努内这些天都加班。”
努内妈妈正说着,努内回来了,她第一时间向努内投诉:
“宝贝,这两天有一个说俄罗斯语说得不怎么好的,还好像喝了酒的男人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
努内一听到有一个说俄罗斯语说说得不怎么好的男人给自己电话就猜到是苏利,因为在她的认识的人当中只有苏利不是当地人,俄罗斯语不顺溜,于是她问妈妈:
“他没说什么吗?妈妈。”
“没有,我只听见两个字努内,其他的什么都听不懂。”
努内对她妈妈说:
“妈妈,他是我的病人,是在一个农场打工的中国人,他在这里没有一个亲人,我觉得他挺可怜的,所以他出院的时候我就给了他电话,叫他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打电话来找我,我帮他,他打电话来一定是有问题了,要找我帮忙。”
努内想的很单纯很简单。
听到努内这么说,善良的努内爸爸妈妈变得着急了起来,努内妈妈说:
“这样呀?那怎么办?会不会是他真的有什么问题找你帮他?”
听到这个努内更着急了,想,苏利又没有给她留下电话,应该是他农场没有对外电话,努内开始着急,她守着电话好一会,不见再响电话,她把包包放房间去,但是眼睛还不离开电话,她希望它响起,可是,越盼它响起它就偏偏不响起,甚至是过了一个夜晚都不再响起,努内很沮丧,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都觉得不安乐。她回想起与苏利一个星期的相处,苏利刚住院的时候看得出他很郁闷很难过,性格也很内向不爱说话,为了让苏利开朗一点,作为护士,出于职责,努内除了用护士专业的水平把他照顾周到之外,还常常关心他跟他聊天,慢慢的,苏利的脸上有了笑容,也向她敞开了心扉,苏利其实是会讲很多俄语的,她告诉过努内说他两年前来到亚美尼亚时他就开始自学俄语,白天上班晚上听俄语的录音带。苏利还告诉她身世,告诉她他曾经做过的最疯狂的一件事,那就是他曾经要母亲跟他父亲离婚,他说,他父亲脾气不好,除了常常打他还常常打他母亲,有一次,他看见父亲把母亲往死里打,他便勇敢的冲上去抢夺掉父亲手上的木棍,然后大喊着叫母亲跟父亲离婚。他去少林寺学武,除了自己喜欢功夫之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学好了功夫回去对付父亲,保护母亲。苏利不屈不挠的性格和艰难的经历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当时她非常同情他,也敬佩他,甚至有一种保护他的冲动,好几次,她听到动情处都会抱抱苏利安慰他,所以,在邓刚住院的这些天,努内对他是特别的体贴和照顾,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服务就伤害到他,因为他在努内看来确实是太可怜了。
早上8点,吃早餐准备上班,努内的眼睛一直不离开电话,她妈妈看看努内又看看电话又看看丈夫,没话说,没想到,电话还真的来了,努内妈妈明事理,她使眼色示意努内自己听。
努内拿起电话:
“喂。”
只听对方激动的说:
“请找努内。”
努内听出来了,就是苏利的声音,努内很激动,说:
“真的是你呀,苏利?你好吗?”
电话里的邓刚激动的回答:
“你就是努内,我很好,很好,努内,我想你。”苏利的声音好像很累,但是很激动,努内一听苏利说想自己,眼睛睁得忒圆,看见爸爸妈妈正在吃惊的看着自己,她又不好表现得很激动,她平静的对电话里的苏利说:
“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电话里的邓刚说:
“没事要你帮忙,我只想见你。”
努内听到电话里的苏利舌头很硬吐字不清,她关心的问:
“你喝酒了?”
“是,我打电话找不到你,我快要疯了,就喝酒了,昨天晚上一个晚上没睡,直想天赶紧亮。”电话里的苏利有点急不可耐。
努内的内心被感动,她回答苏利:
“那你就上我们家来吧,我爸妈也欢迎你,但不是今天,而是后天周末。”
“那,那周末几点?”电话里的苏利很急迫。
努内想了想,说:
“早上十点吧。”
“好!”
邓刚用力的说完“好”字就啪一声把电话搁下,激动得他握紧拳头闭紧眼睛对自己说:
“太棒了!”
努内这边,听到苏利这么快就把电话放下他就知道苏利这个时候有多么的激动,她跟苏利不一样,不是卡一声搁下电话,而是轻轻的把电话搁下,一直站在旁边听努内讲电话的妈妈问:
“怎么样?这个中国人有事吗?”
努内回答:
“没事,我约了他周末到我们家来。”
“我听到了。”努内妈妈问:
“你这样那么随便请一个不是很熟悉的人,而且是外国人到我们家来合适吗?”
“没事,这中国人挺老实厚道的。”努内很肯定的回答,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微妙的表情,努内妈妈听到看到了,她吃惊的看着丈夫,说:
“是吗?”意思是问丈夫“努内怎么了?”
中国人在亚美尼亚不多见,中国人要上自己家来,努内妈妈和爸爸都觉得很新奇,那么,邓刚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到努内家?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