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足够的钱,从亚美尼亚坐飞机到莫斯科,然后从莫斯科坐飞机到北京,再从北京坐飞机到烟台,再坐汽车到威海,全程只需要是三天,从威海坐汽车到荣成县城再到詹家村大半天就可以到达,可是,兜里没有什么钱的邓刚领着努内和双胞胎却只坐了一程的飞机,就是从亚美尼亚首都飞到莫斯科,接下来从莫斯科到沈阳这一趟火车就坐了七天七夜,全程从始点亚美尼亚到终点山东荣成詹家村就经过了12天,这12天把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坐了,这所有的交通工具包括飞机、火车、轮船、公交车、面的、三轮车、手扶拖拉机七种。
从亚美尼亚首都机场起飞到莫斯科机场用了3个小时,但接下来的12天的旅程足以让努内想死的心都有,但是这些旅程之前努内是不知道,也想象不到的。
上面说到,邓刚为了省费用,领着努内没有搭乘莫斯科飞机到中国北京,而是乘坐价格相对飞机便宜很多的火车到沈阳,这一程火车就用了七天七夜,这七天七夜,努内像个盲人一样跟着邓刚走,带着两个七个月大的孩子,还拖着几箱子行李,有谁可以想象在这12天当中的难和痛苦?
在莫斯科开往沈阳七天七夜的火车上,一开始两三天双胞胎还算听话,乖乖地不吵不闹,可是过了三天之后,这双胞胎哭闹得让努内快要崩溃,因为一可能是火车环境空间小,二可能是不够饱,三可能是尿布不够干垫着屁股不舒服,为什么会是这样?原来,都是因为在火车上的时间超乎了寻常,奶粉不够吃,火车上也没有奶粉卖,尿布不够用,努内把双胞胎用过的尿布拿到火车上的厕所里洗干净再在通道里晾干,可往往是这边的尿布还没干,那边双胞胎又尿湿了,好难呀!双胞胎不舒服,哭闹,努内更难受,为了晾尿布,努内把人家火车上的公共通道还有与人家共用的软卧室都晾满了,这让列车员一度对她有意见,所幸的是,经过努内的解释,列车员才因为同情她而放过了她。列车员放过努内,努内可不放过邓刚,因为这路程实在是令她难以接受,每天,她都对邓刚不高兴,质问邓刚到底还有多少天才可以下火车到家,可每次都被邓刚一句“还有二三天”搪塞过去,可是,双胞胎一天比一天闹的厉害,闹得努内心里发麻,到了第六天,被双胞胎折磨得筋疲力尽的努内终于忍受不住,她也哭了,她质问邓刚,说:
“在火车上都第六天了,我问你,到底还要多久才可以下火车?”
同样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的邓刚只能继续不断的安慰努内要她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就开可以就开可以了,但是,面对这样的困境能冷静得下来吗?努内前所未有的冲着邓刚大声嚷:
“我都快疯掉了!还冷静!”
邓刚看到努内这么痛苦他很内疚,因为在亚美尼亚他确实说过从亚美尼亚到他中国的家只需要二三天,但还不是为了省钱才要坐火车把时间拖长了吗?那都是善意的谎言。
坐火车到达沈阳之后还要转乘从沈阳到大连的火车,为了能使努内的心情转好,邓刚也渴望能快快的结束坐火车的旅程而乘上大连到威海的轮船,因为这样努内就可以看到大海,看到大海心情自然就会好一点,加上轮船的空间大一点,双胞胎也会好受一点,不会那么总是哭闹。
又过了三天,也就是上了火车的第七天,努内终于听到了列车员用汉语和俄罗斯语两种语言的广播:
“尊敬的旅客,大家早上好,你们辛苦了,你们要到达的中国沈阳火车站就在前方,请到站的乘客收拾好行装准备下车,好,感谢各位旅客一路上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欢迎你们下次继续乘坐我们的列车,再见。”
听到这一广播,努内的眼泪刷然而下,邓刚对她说:
“亲爱的,真的到站了。”
已经筋疲力尽的努内强打起精神,说:
“好了,好了,终于到家了。”
听到努内说到家了,邓刚的心砰砰直跳,因为离家还远着呢,但她不能告诉努内,怕告诉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终于结束了火车上的郁闷,刚才当听到要到达沈阳站时,邓刚就叫努内帮他忙吧双胞胎绑在了自己的胸前和背后,然后和努内一起推着行李走下了火车,这个时候,努内的腿都发软,邓刚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走到一个地方,邓刚找了个工作人员问转乘去大连在哪里上车,工作人员给他指了指路,接着邓刚就领着努内向工作人员给指的方向走去,努内不知道,下面等着她的是更大的艰辛,原来,从沈阳坐火车到大连,还需要8个小时。
发现没有走出火车站,努内很吃惊,她疑惑的问邓刚:
“我们还要坐火车?”
邓刚回答:
“是,还要坐一程火车到大连。
努内的眼泪顿时哗啦啦下,声音梗塞,问:
“你的家到底在哪里?”
邓刚还是安慰她,说:
“亲爱的,对不起,真的快了,快了。”
努内又流眼泪了,因为她不光身体累,疲惫得不像个人样,还心累,努内很不乐意的跟着邓刚来到火车站站内的一处候车室准备转乘去大连的火车,这个时候候车室里挤满了人,他们一个个都像难民似的,衣着灰暗破旧,精神萎靡不振,他们身边的行李没有一个是用行李箱装的,要不就是蛇皮袋,要不就是布袋,甚至还有棉被之类的,还有人还拿着鸡鹅鸭之类的,鸡鸭鹅粪拉了一地,然后还有人视而不见踩到这些粪便上去,努内看到了这些人,看到了这样的地方,她的心又凉了一截,她想,天啊,原来中国和中国人是这样的?这不明摆着就是穷吗?努内不寒而栗,为自己的前景担忧。
努内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贫困的农村出来走上大城市打工的农民,他们的名字叫农民工,因为改革开放,这些农民得以从黄土地上解放出来出门挣钱,这是个好事情,对于他们而言。
这个时候,车站广播响,这次因为是国内火车,所以只有普通话播音,努内听不懂,播音员说:
“去大连的旅客注意了,你乘坐的 去大连的列车开始上车了,请大家注意有秩序的上车。”
努内没想到,播音员的话音刚落,候车室包括候车室外面所有的人立即或拿起或背起行李,或挑起行李,不顾一切,洪水般的涌向入口处,努内和邓刚都被他们冲撞到了一边,双胞胎也给吓哭了。
太可怕了,看着这没有秩序,横冲直撞的人,努内问:
“我们要跟他们同乘一列火车?”
邓刚说:
“是的,亲爱的。”
听到“是的”,努内全身都发软,她有气无力的说:
“我不走了,要走你走吧。”
看着努内如此,邓刚急坏了,他说;
“这怎么行?错过了这班车又不知道有多麻烦了。“
但是,努内就是不移动脚步,这个时候的邓刚真的要急哭了,他说:
“我求你了,亲爱的。”
这个时候,双胞胎又唯恐不乱大哭大闹了起来,邓刚既要哄哭闹的双胞胎又要哄不愿意走的努内,最后,努内看到把邓刚急哭了,她的心也软了,她开始挪动脚步,推着行李箱跟着邓刚走,一路上,像洪水猛兽般的人流推着走,好几次还差一点把她和邓刚分开,这么乱的情况,双胞胎更是哭闹得让人心烦。
太可怕了,努内一路走一路流眼泪。
在汹涌的人流的推动下,努内跟着邓刚终于来到了站台,努内看见,这些人都抢着上火车,有的还爬车窗进去,还一个接应一个爬车窗进去火车,努内看呆了。邓刚催她,说:
“走吧,亲爱的。”
可能是因为看到努内是外国人,还带着孩子,还有那么多的行李,她和邓刚得到了列车员们的帮忙上车。
火车过道上,挤满了带着各种行李的农民工,邓刚和努内在列车员的帮助下很艰难的挤到了硬卧车厢他们的床铺位。’
来到铺位,努内黑拉着脸,因为她根本想象不到自己的这一趟旅程会是这样,邓刚赶紧扶着努内要她坐下休息,说:
“亲爱的,先休息一下吧。”
努内没话回,一屁股坐在硬卧床上,眼泪一个劲哗啦啦的流,邓刚看着努内这样惨自己的眼泪也流。突然,努内抱住邓刚,哭着说: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还要做多久的火车?”
邓刚抚摸着努内的头,说: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不用坐很久了。”
这个时候的努内忍无可忍,她抬起头,眼睛直视邓刚,问:
“我问你,这不用坐多久是多久?”
邓刚没办法再说谎只好从实招来,说:
“再坐8个多小时。”
努内一听要晕了,她光火了,她声嘶力竭,说:
“刚刚坐了七天七夜火车,现在还要坐8个多小时火车,你的家到底在哪里?”
努内发疯的样子引起了周围乘客的注意,双胞胎也被努内的声音动静吓哭了,邓刚很紧张,他一边哄背上的孩子一边对努内说:
“亲爱的,冷静冷静,别吓着孩子。”
努内气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双胞胎继续哭,努内哭出了声。
身边的乘客很好奇这一对带着孩子的男女,他们七嘴八舌问邓刚:
“这是你媳妇?”
邓刚回答:
“是。”
“生了双胞胎?”
邓刚回答:
“是。”
“从美国回来?”
邓刚回答:
“不是。”
“也去大连打工呀?”
邓刚回答:
“不是,回家。”
双胞胎继续哭,邓刚停止跟乘客聊天,转而哄孩子:
“哦哦,不哭,不哭,就到家了就到家了。”
“你家在哪里?”乘客不放过邓刚。
邓刚只好回答:
“威海荣成。”
“威海荣成?那还远着呢。”
“是,不好意思,我要哄孩子。”邓刚就是怕聊到家还很远的话题,他转而又去哄背上和胸前的双胞胎。
有几个看似也是外出打工的女乘客喜欢双胞胎和同情努内和邓刚背着孩子的辛苦,说:
“双胞胎长得真可爱,还有几个小时才到站,我们帮你们先把孩子放下来吧,背着她们你们辛苦她们也辛苦。”
努内和邓刚同意,几个看似也是外出打工的农村女乘客帮他们把双胞胎从背上卸下来。
乘客帮忙抱着双胞胎,但双胞胎继续哭,努内哄双胞胎,说:
“哦哦,肚子饿了,肚子饿了。”
邓刚醒目,赶紧从行李箱里拿出最后一袋奶粉,然后拿了奶瓶去找地方拿开水冲牛奶。
乘客跟努内聊天,问:
“你嫁给了我们中国人?”
努内摇头,意思是听不懂。
乘客明白了,说:
“哦,听不懂中国话。”
“也难为了她外国人坐我们这样的火车了。”女乘客跟女乘客说。
邓刚冲奶粉回来了,双胞胎看见了,很急着要喝,努内和邓刚试吸允奶是否是凉下来了,奶还烫,努内和邓刚摇摇奶瓶让奶尽快凉下来,双胞胎见还喝不上奶便大哭了起来,抱着双胞胎的乘客纷纷哄双胞胎,说:“不哭不哭,就好了就好了。”
奶终于凉了,努内和邓刚把奶瓶嘴放到双胞胎嘴里的那一刻,双胞胎不哭了,接下来,双胞胎喝着喝着奶就睡着了。
列车继续前行,已经疲惫得睁不开眼的努内靠着邓刚睡了,接着,疲惫的邓刚也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厢里的广播响起,列车广播员广播:
“各位乘客,前面就是大连站,请到站的乘客收拾好行装准备下车。”
邓刚把努内推醒,努内睡眼惺忪,问:
“到了?”
邓刚说:
“到了。”然后,邓刚感谢这几位帮他抱双胞胎的女乘客,并叫她们帮忙把双胞胎背到他背上,乘客很乐意帮忙。
列车徐徐到站,有几个乘客说:
“我们也要在这个站下车,我们帮你们推行李吧。”
邓刚很感谢,两个乘客帮助邓刚把全部行李搬下车并帮他们推出火车站。
这几个乘客跟邓刚和努内挥手再见,邓刚和努内再一次跟他们说谢谢,接下来,邓刚叫努内在原地守着行李,他去叫三轮车来,努内以为叫来三轮车就回家了,就回应说:
“好。”但是她没想到,当她问邓刚是不是到家了时,邓刚的一句话就又让她头昏目眩,邓刚说:
“走吧,做这个车去坐船。”
努内倒抽一口冷气,因为现在的她真的已经累得走不动了,邓刚只好等着努内,也叫三轮车司机等一会儿,让努内歇一会儿,三轮车司机很厚道,他愿意等,努内不好意思让司机等她,她只好坐上三轮车。
努内在三轮车上看到的大连市容市貌还可以,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三轮车来到了轮渡码头,邓刚去买船票回来,说:
“走,上船。”
努内非常疲惫的上船,这个时候,邓刚已经不要努内推行李箱,而是让她空着手走。
上了船,邓刚找好位置让努内坐下,之后,想讨好努内,说:
“终于看到大海,高兴了吧?”
努内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整个人在经过了辛苦的11天之后,整个人都死了一半了,但是,尽管提不起很大的精神看大海,但她还是关心的问:
“这就是威海?”
“渤海。”邓刚生怕得罪了努内,他的声音很温柔。
“渤海?!”因为在努内心中,她中国的家在威海,现在走了都快是一天了,还是在什么渤海,她要崩溃了,她不顾周围有人,大声嚷道:
“我要问的是威海在哪里?!”
周围的乘客看见这个外国女人简直就像疯了的一样,头发蓬乱,精神很差,都惊讶的看着她。 邓刚看见努内的样子他也很害怕,他赶紧搂住努内,悄声说:
“亲爱的,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威海,只是经过渤海。”
“还要多少个小时到?!”努内依然生气,因为她实在是累得真的就要倒下了,加上双胞胎又开始作反哭闹,她要疯掉了。
邓刚还是只有安慰努内,说:
你太累了,亲爱的,你不要管多少个小时到了,你好好的看看大海吧,要不就好好的闭上眼睛休息,很快就要开船了。”
船上好心的女乘客看见这对双胞胎哭得可怜,她们妈妈又那么疯狂,于是想帮忙抱过双胞胎,说:
“那么可爱的孩子,来,放下孩子,我们帮你们抱抱孩子吧。”
女乘客从邓刚的身上卸下双胞胎,双胞胎到了他们手里,经过哄,渐渐地平静下来。
从大连到威海的航程至少也要七到八个小时,邓刚的心像一团麻的那么乱,但是,他绝对不能如实的告诉努内,因为要是让努内知道还有至少七到八个小时才能到威海,邓刚还真的担心努内要跳海或要晕倒。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家?”努内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准确的说那叫有气无力。
快不快到家邓刚心中有数,七八个小时就算是到了威海,但接下来到家的那段路才是努内更难接受的,因为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还有破破烂烂的面包车,怎么办?到时怎么回答努内?
“亲爱的,伏在我大腿上睡吧,等到了,我叫你。”邓刚还就只能这样继续的向努内撒善意的谎言,继续关心努内。
其实,努内很清楚,一路来邓刚都在撒着善意的谎言,但是,特别是当她看到邓刚也是那样的辛苦,而且还那么体贴自己时,努内又不忍对邓刚发难,她也同情邓刚,觉得邓刚也不容易,为了这份爱,这个家,邓刚其实一直在背负着沉重的责任。
因为理解邓刚,在邓刚让努内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的时候,努内还真的就闭上眼睛乖乖的睡了。
船开始突突突的起航了,看见努内安静的睡了,邓刚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船在大海上航行,今天的风浪很高,邓刚没想到,努内作呕了,还作呕得很厉害,但是因为这些天没怎么吃进东西,空胃的努内连黄疸水都呕吐了出来,邓刚在一边拍拍努内的背部帮助她呕吐,终于吐完了,努内也哭了。
面对这么辛苦的努内,邓刚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船头找开水给努内喝,连安慰的话都不敢说,怕刺激到了努内心情更坏。
苦呀!
努内喝了开水,不再闹,闭上眼睛睡觉。不知过了多久,当然邓刚知道,那是八个小时之后,他们的船终于到达了威海,也就是努内认定的那个威海。邓刚又叫乘客们帮他一个人一前一后背起两个孩子,个个的都称赞邓刚是个好丈夫,帮他把两个孩子分别绑在前胸后背。
今天是从亚美尼亚的埃里温出来的第十二天,1997年6月15日。
、 在威海码头上了岸,邓刚叫了一部电动三轮车,把已经四肢无力的努内扶上三轮车,朦朦胧胧中,努内看到了威海街区的样貌,城市很旧,不像自己心目中的威海,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近乎“奄奄一息”的努内感觉自己又被邓刚从三轮车上搀扶下来,下了车,努内首先看到的就是眼前建筑物上面的那个方向盘她惊恐的问邓刚:
“还要坐车?!”
邓刚大气都不敢出,说:
“是,亲爱的,再坐两程车就真的到家了。”
“啊!还两程?!”努内的腿一软,差点没摊在了地上,邓刚赶紧把她扶住,悄声说:
“快了快了,亲爱的。”
一前一后背着两个孩子的邓刚一边哄着努内,一边还得叫人帮他把几箱行李推进汽车站托运,他搀扶着努内一步一步的走进汽车站,汽车站空间狭小,人却众多,背着两个孩子的邓刚搀扶着一个外国女人的画面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个个直愣愣的看着他们,走远了还看着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目不转睛的,其中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至于他们说什么,努内听不懂,邓刚当然懂,这些人指指点点的意思就是:
“哇,找了个外国女人做老婆,还生了双胞胎混血儿。”
有的人看见邓刚身前身后绑着两个孩子甚至还觉得很滑稽很好笑。
来到汽车站买票厅,邓刚叫努内在这里等,他去买票,努内便变成了现场所有人围观的焦点,大家围着她团团转的看,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近距离的见过外国人。
邓刚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票,之后,他叫刚才那个帮他推行里的人跟着他进站托运行李,他则搀扶着努内走进检票口,进到车场,努内看到里面排了有十几台破破旧旧的大型客车,帮忙拿行李的那个人来到一辆破旧的汽车旁把行李箱塞进已经打开的汽车行李箱去,然后邓刚给了他钱,谢了他。帮忙的人走了,邓刚领着努内上了这辆大巴车,上到大巴车,全车的人都看着他们,这个与众不同的四口之家。
汽车驶出威海市区,眼看着大海离自己越来越远,城市也很快的消失在了车后,这个时候的努内已经没了要吼邓刚的力气,想想就快到了。累极了的努内一上车就睡觉,还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努内听到车上的检票员说话,等她睁开眼睛,完了,邓刚说还得下车再上车,现在才到了县城,刚才是威海市,现在是荣成县城,还得往镇上走。
“啊!”努内无语,咬着牙跟着邓刚下车,没想到,她和邓刚刚一下车,就围过来了一大群人,这群人围住努内和邓刚,扯他们的衣服要他们坐他们的车,特别是当他们从汽车行李箱里取出行李之后,那些人就像抢到一样纷纷涌上来抢他们的行李往自己的车上放,这可吓坏了努内,她的累一下子烟消云散,精神振作,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打劫,她看到邓刚很镇定,指定了一辆车。努内看到这个车站比刚才威海的车站更破烂,周围横七竖八的停放着更多的破破旧旧脏兮兮的小面包车、中巴车、摩托车,这些人看上去更是衣着邋遢,灰头土脸,每个人都差不多是嘴里叼着一根烟,手里举着写有字的牌子在大叫大嚷,至于叫嚷什么努内听不懂,大概也是叫人们坐他们的车吧,地上,还蹲着一堆堆灰头土脸衣着寒酸的人聚在一起在打扑克牌,还有很多卖各种食物的小摊贩在声嘶力竭的招揽客人,还有人在打架,看见这样的情景,努内真的要崩溃,她的心凉到了脚底。
这趟车的车容车貌很糟糕,除了脏,连座位都是破烂的努内发现,坐这辆车的人大都是老弱妇孺,样子也是可怜兮兮的,也都不是带着蛇皮袋就是带着布袋,这种情形努内是从来没看到的,她国家的人不是这样的。
“天啊!”努内委屈得眼泪又涌上眼眶,邓刚知道努内的心事,他安慰她,说:
“亲爱的再熬一熬,就到了,就到了。”
邓刚不说还好,一说,本来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真的是让努内太失望了。
安慰着努内,但是邓刚的心没有人可以理解有多么的着急和痛,前面还有几十公里的路,而且都是难走的坑坑洼洼土路,还要转乘,因为这个车只到镇上而不入村,詹家村还在镇的深处。“啊!”想想这个,邓刚的眼泪也不禁涌出来在眼眶里打转。
12天了,在路上,就是铁牛也要累趴了。
邓刚同情努内且觉得很对不起努内,一个深爱自己,从来都没吃过苦,出生在文明国家大城市一直过着优越生活,从来连见都没见过这种贫困落后环境的女人,突然的要跟着自己经历这样恶劣的环境而且是已经经过了十二天的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这种苦和难真难为她了,邓刚想。
这趟汽车的发动机尤其的吵,声音轰隆隆的就像手扶拖拉机一样,努内的泪眼看着窗外,进入眼帘的是一条窄窄的坑坑洼洼的土路,土路两旁都是没有秩序的低矮破旧的房屋,寸草不生的荒凉的小山岗,还有一些种着麦子的田地,接着路边还有人头涌涌熙熙攘攘的乱摆乱卖乱哄哄的市场,以及乱停乱放的破旧面包车、三轮车、摩托车。
太阳慢慢下山了,透过车窗看到的就连破旧的房子也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片片低矮的静寂的荒山,荒山上,时而飞过一只老鹰,这样的场景太恐怖了,努内从来没见过,更不用说经历了,自己坐着的这两破车还轰隆隆没有尽头的往前开,努内的心一沉再沉,胸口一阵又一阵的发闷,脑袋发涨,她再也撑不住了,她拼尽全力大声斥问邓刚,而且是直呼邓刚全名,这是她第一次直呼邓刚的全名,而且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和邓刚的面子,因为她留着眼泪努不可遏,她问:
“苏利,我们的家到底在哪里?!”
也许是努内的声音吓着了双胞胎,又也许是双胞胎也发努了,她们一个接一个的大哭大闹了起来,她们的哭闹声与这辆破车行走时发出来的巨大噪音让邓刚也承受不了了,已经心力交瘁了十几天的邓刚,此时他也需要一个发泄口,只见他脑子都没过就大手一挥,吼道:
“哪里哪里!你爱去不去,你回去好了!娇贵的东西!”
这是邓刚自认识努内以来第一次对着努内吼。他的这一吼大事了,努内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被你苏利如此的口吻骂过?她要疯了,她一把站起来大声叫司机停车,司机当然听不懂她说什么而只顾集中精神往前开,努内受不了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门处大声拍门,嚷:
“开门!开门!”这个时候的司机明白了,他一边说干什么干什么一边把车停了下来但没开车门,邓刚这个时候一个箭步上去抓住努内的手臂,眼泪也刷刷而下,说:
“我求你了,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错了,我不该发你脾气。”
司机看见是两夫妇闹脾气,他说:
“嗨,两夫妇好好说话嘛,回去坐好,我开车了。”
邓刚把努内扶回原座位,说:
“快了快了,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再一通男人泪,灭掉了努内的“火”,努内冷静了下来,可是,努内冷静下来了,被绑在邓刚身上的双胞胎却又翻天了,她们大声的嘶哑着喉咙的哭,一点都不给父母有喘息的机会。
“啊!他们拉屎了。”邓刚闻到了臭味。
“天啊!你们两个小东西到底还要不要父母活了,现在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你们还拉屎?”邓刚和努内面面相觑了一下,刹那间,两人都张大了嘴巴,说不上话来。
怎么办?给双胞胎松绑放下来?不行,拉屎这么脏在车上怎么弄、不行。就这样,四口人各怀着各的难处,随着颠颠簸簸的车子继续往前赶路,但是,双胞胎拉了屎没人给她们清理她们还就是闹,这个时候努内也顾不上自己了,她强打起精神安慰双胞胎,逗她们,说:
“哦哦哦,宝贝不哭不哭,快到家了,我们宝贝快到家了,到家了就可以给你们搞卫生了,不哭不哭。”
有好心的车上女乘客给努内传递过来一瓶水,说:
“给孩子喝点水。”
努内接过水,说了声谢谢,(她会讲普通话的谢谢)然后喂双胞胎水喝,双胞胎喝够了,不哭了。
情绪激动一轮过后,努内更累了,喂完双胞胎水,她也禁不住的闭上眼睛睡了,眼皮打架的邓刚也闭上眼睛睡了,忘记了屁股脏,喝饱了水的双胞胎却自己跟自己讲起“古”来。
这双胞胎,年仅七个月,但她们已经经历艰辛,不容易呀!
不知过了多久,邓刚就听到司机说:
“到龙须镇了。”
邓刚把努内摇醒,说:
“亲爱的,下车了。”
努内醒来,睁着惺忪的眼睛,说:
“到了?”
邓刚不敢作答,只是默默的领着努内下车,司机帮助他们把行李从汽车行李箱里拿出来,这个时候,有两个三轮车车夫上来问他们去哪里,邓刚告诉他们去詹家村,然后,一个三轮车夫让给另外一个三轮车车夫让他去,然后两个人联手把行李搬上电动三轮车,看见这个情况,努内疑惑了,急切的问邓刚:
“还要走?”
邓刚回答:
“快了,再坐一程。”
“天啊!”努内眼前一黑,差一点没晕倒,邓刚扶住她,对司机说,你帮我把我老婆扶上车。
就这样,努内像被人绑架一样又上了一辆类似在威海坐过的那种电动三轮车。
邓刚很清楚,下一程到詹家村的路更难走,完完全全的土路,坑坑洼洼的没一段路是好的,他从心里准备着让努内骂。
电动三轮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前进,努内坐在三轮车的椅子上摇摇晃晃,身上绑着双胞胎的邓刚紧挨着努内坐着,一手搂着努内的腰,生怕她被车子甩开去。
这个时候的双胞胎很“懂事”,她们竟然不哭也不闹,难道是她们喜欢这样的摇晃?也许吧。
三轮车经过的地方依然是满目荒凉的荒山、死气沉沉的村庄,慢慢的,连村庄也没了,农贸集市也没了,有的就只有静寂的荒山,不知又是过了多久,三轮车爆胎。
天啊!屋漏偏逢连夜雨,邓刚怎么办?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太阳也彻底的沉下山去了。看着这样的情景,努内绝望,她闭上眼睛直摇头,想想这次整个的旅程,她不相信自己选择的路竟然会是一条如此艰辛且绝望的路,她的心是空虚的,腿是发软的,脑袋是空白的,她长了那么大,第一次经历如此令她绝望的事。
双胞胎被爆胎吓着了,她们没命的哭,邓刚则急得团团转。
“啊!上帝,救救我们吧。”努内闭上眼睛,仰望天空,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个十字,她祈求上帝帮帮自己。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努内邓刚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就要黑下来,离詹家村又还远着,坐的三轮车又爆胎无助的时候,转机出现。是个什么样的转机?
上面说到正当努内绝望的时候转机来了,这是个什么样的转机?原来,一辆空载的手扶拖拉机经过,没想到,拖拉机手还是邓刚的发小,同村人邓力气气。邓刚领着外国女人和两个孩子的出现着实让邓力气吃惊,热情的打过招呼后,邓力气帮忙把三轮车上的行李搬到手扶拖拉机车兜里。已经再也没有了力气说话的努内这个时候只好任由邓刚摆布,从这辆三轮车换乘到这辆手扶拖拉机的后车兜里,努内做梦都不会想到她来到中国会是这样的遭遇,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坐过这样的拖拉机?她无语,心里拔凉。
邓刚付过了三轮车的车费之后坐在了努内的身边扶住努内,邓力气很高兴,他边开着拖拉机边大声跟身后车兜里的邓刚说话,他问邓刚:
“那个外国女人是你什么人?”
“我老婆。”
“哇!你娶了个外国女人做老婆?”
“是。”
“还生了双胞胎?”
“是。”“从什么地方回来?”
“从亚美尼亚回来。”
“亚美尼亚在什么地方?离我们这有多远?”邓力气问。
邓刚回答亚美尼亚在苏联的西北边,离我们这上万公里。
“哇!那么远呀?那你们不是要坐很久的车?”
“坐飞机带坐火车带坐轮船带坐汽车共走了12天,到现在。”
“那太辛苦了,怪不得你老婆累成这样,真难为她了,一看就是个千金小姐。”
“是。”邓刚承认。
“去亚美尼亚挣钱了?”邓力气美美的问。
“没挣到钱,这不回来了吗?”邓刚笑笑回答。
“嘿嘿,挣不到钱没关系,挣了个老婆回来更值。”邓力气笑了,说着便回头看看努内,只见努内面无表情憔悴无比,脸色铁青,嘴唇没了一点血色(本来努内的血色是非常好的),就像死了的一样头耷拉着靠在邓刚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睡觉,邓力气说:
“邓刚,村里的后生还数你厉害,娶了个洋妞回来还生了双胞胎,是龙凤胎?”
邓刚回答:
“不是,是两千金。”
邓力气乐呵呵的,说:
“两千金好,两千金好,千金是贴心的小棉袄。”
邓刚问邓力气:
“现在村里的情况怎么样?”
邓力气回答:年轻的很多都出外打工去了,去上海、去北京、去广东,去海南。”
邓刚问:
“你没出去?”
邓力气回答:
“没,家里两个老人身体不好,需要照顾,你弟弟也没出去打工。”
邓刚回应:
“是吗?那他在家干什么?”
“种田,种苹果,农闲时就到镇上打打泥水工。”
“哦。”
“你姐姐嫁了。”邓力气说。
“我出去之前她就嫁了,我知道。”邓刚回答。
“你去了几年亚美尼亚?”
邓刚回答:“三年。”
“你这次回来没写信告诉你家里人?你弟弟也有拖拉机,他应该来接你。”邓力气说。
“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回来。”
“为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对你爸爸和弟弟有意见,你爸爸经常也抱怨说你自从去了亚美尼亚,从来都不给家里写信。”
“是,我们没什么交流。”邓刚说。
“我说你父亲也是,同样是儿子,为什么宠你弟弟而对你不好,你弟弟有鞋穿而你没鞋穿,你弟弟吃好的,你连吃的都没有。”
“这就是我的爸爸,我恨他,所以我出去之后不写信回家。”
“我还记得有一次,你爸爸打你妈妈,你挺牛的,叫你妈妈跟你爸爸离婚。”
邓刚笑笑,说:
“没办法,我妈妈实在是太受我爸爸的气了。”
“说来也是,你爸爸的脾气是不好,特别是当一没钱的时候就拿你妈出气,这我们都知道的,这不好。”
“没办法,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离家去外国打工的原因,没有父爱。”邓刚的表情有点沮丧和无奈。
“你这次带着老婆孩子回来准备不走了?”邓力气问。
“应该是不走了吧,落叶归根嘛。”邓刚回答。
邓力气笑笑,说:
“人还没老就讲落叶归根,开玩笑。外国好不好混?”
邓刚回答:
“不好混。”
“不好混回来也是对的,现在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开放,农民可以自由的做很多事。”
邓刚和邓力气说话间,拖拉机进入了詹家村村路,詹家村的村路更是坑坑洼洼,拖拉机大幅度的摇摇晃晃、颠颠簸簸,有时候颠簸起来就要把人给从拖拉机上面抛下来,双胞胎受不了这颠簸大哭了起来,努内也受不住,她终于又呕吐了,邓刚赶紧叫邓力气停下来,邓刚拍拍努内的后背,努内呕吐得很厉害,但吐不出东西出来,因为好几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邓刚安慰努内:
“不怕,亲爱的,真的是快到家了,看,前面那个村庄就是。”
邓刚说的前面有一块用木板做的写有“詹家村”三个字的牌子,努内连抬眼看一看的力气都没有,眼皮抬一抬又把眼睛合上,双胞胎放肆的哭,邓刚很无奈,对邓力气说:
“稍微停一下再走,她们实在是太累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努内稍微缓过气来,微弱的说:“走吧。”
夕阳西下,太阳的余辉给荒凉的山岗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外衣,一只大鸟大叫着飞过,给这个荒凉的乡村更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静寂和荒凉,在田间劳作的农民开始收拾农具归家,拖拉机进入了村庄,在进入村庄的这一刻,迎接他们的第一个“客人“是地上一堆堆黑色的牛粪,当然努内没看到,因为她还在“沉睡”着,朦胧中,她听到身边有人很大声跟邓刚说话。
“哎,你不是邓刚吗?”
“是,xxx xxx,原来是你们呀?”
“从外国回来了?”
“是。”
“那是谁?”
“我老婆。”
“哇!娶个洋人回来?”
“嘿嘿,是,有空到我家坐。”
“好。”
努内努力使自己睁开眼睛,她看到,刚才那个跟邓刚说话的人扛着犁耙牵着牛,正跟着她们的拖拉机后面走,看样子应该是收工回家的,紧接着,一间连着一间的低矮残破的平房映入努内的眼帘,平房的门廊上,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吊着很多干了的玉米棒子,和一串串红辣椒,还堆着一堆堆的干草,(其实那是麦秸秆和玉米秸秆),地上,有一些鸡在到处走,努内想,自己的房子不会是这样的吧?
“哎——老邓头老邓婶——你们的儿子带着洋媳妇回来了!”
邓力气开的拖拉机在一个同样是扛着犁耙牵着牛正在路边走着的老男人和一个肩挑畚箕的老女人的前面一点点停住,邓力气刚才从背影就看出来他们是邓刚的爸爸和妈妈,所以他把拖拉机开在了他们的前面截停他们高兴地冲着他们喊,邓刚爸爸妈妈被这身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倒,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他们又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爸,妈是我,邓刚,我带着媳妇孩子回来了——!”
邓刚的一声“爸、妈”催醒了努内,她睁开困倦的眼睛,看到了邓刚的“爸、妈”,她一下子惊呆了,天啊!这个会是自己的公公婆婆?看上去那么…….沧桑,甚至.寒酸贫穷,努内的心又凉了一截,但是,为了证实一下是还是否,她问邓刚:
“这是你爸妈?”
邓刚回答:
“是。”
“啊!”努内倒抽了口冷气,她想,完了完了,邓刚家肯定是贫困,绝对是贫困。
听到邓刚回来,邓刚的爸爸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回应:
“回来了就回来了。”
邓刚爸爸没有惊喜,冷淡的态度让努内大感意外,在看看邓刚妈妈,听到和看到儿子邓刚回来了,一开始是惊喜两个字写在脸上,但是很快,她的惊喜又被惊讶代替,接着根本就是被一片“乌云”遮住了,为什么?因为她看到了拖拉机上的外国女人,她不喜欢邓刚娶了个外国女人回来。
“这是怎么了?”本来就昏昏沉沉的努内看见邓刚父母的冷淡冷漠百思不得其解,她想,要是在她亚美尼亚,爸爸妈妈看见多年未见的儿子回家不知要惊喜成什么样儿,他们会第一时间跑上来抱住儿子而且抱得紧紧的亲吻,再说这做儿子的苏利,也很奇怪,出门多年归来,见到爸爸妈妈竟然也没有亲热的样子,要是在亚美尼亚,也早已经跳下车跟爸爸妈妈拥抱亲吻了,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努内的心又像掉进了冰窟窿,冷。
对于爸爸妈妈这样的态度,邓刚非常理解,首先作为父子,他们之间本来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交流,爸爸是爸爸,儿子是儿子,爸爸在上,至高无上,儿子在下,下到可以任由爸爸修理,千百年的中国社会,特别是农村都是这样,加上邓刚他走了几年也没跟他爸爸联系,等他回来了,他爸爸对他冷漠那就成了自然,至于妈妈,邓刚跟妈妈的感情还是好的,可是在这一刻他不明白妈妈怎么也变得没了热情起来,因为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妈妈不喜欢洋媳妇,之前邓刚没有把娶回洋媳妇的事跟爸爸妈妈说,妈妈没有思想准备。
邓力气多少知道一点邓刚和他爸爸的关系,看到他们父子如此冷漠,他也就只好对邓刚爸爸说一声“老邓头赶紧回家团聚吧。”说完又开动拖拉机,向着邓刚家也就是邓刚父母的家驶去。
这一下,努内再没有合眼,因为真的要到家了。
邓刚带着洋媳妇从外国回来了,还生了双胞胎的新闻透过空气迅速传遍了本来就不大的村子,一时间,人们无论是在家门前干着家务活的,还是在路上走着的,还是在田间地头或者自家菜地里劳作着的人都差不多马上结束手上的活收拾起农具赶去邓刚家看热闹,他们一路走还一路大卖广告:
“邓刚带着洋媳妇和双胞胎回来了,快去看。”
在远离城市的乡村来了洋女人,这对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过洋女人的乡村大人小孩来说都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加上还是本村人带回来的洋女人,这就更加新奇,瞬间,几个跑得快的小屁孩欢欣雀跃的簇拥着拖拉机走,邓刚身上的双胞胎竟然还不认生,还跟这些小屁孩笑。
拖拉机在一间同样是低矮的残破的屋子跟前停下,这个屋子相对于刚才努内看到的房子,它是独立的,邓刚对努内说:
“亲爱的,这次是真的到家了,下车吧。”
“到家了?!”努内看看眼前的这个低矮破败的房子,又看看荒凉的四周,还有衣着、面貌都很糟糕的村民,她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她告别父母告别故土万里迢迢来到中国的家会是这个样子,大海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之前邓刚说的有很多苹果树,有院子的房子哪里去了?顿时,努内一阵昏眩,邓刚忙把她搀扶住,邓力气帮助把车兜里的行李拿到地上,努内在邓刚的搀扶下因为感觉不舒服还腿发软,差一点没整个人从拖拉机上滚下来。
努内下到地上,人已经很弱,双腿已经没法站稳,邓刚扶住努内叫邓力气进屋子里帮他拿张凳子出来给努内坐,邓力气很快就从屋子里拿了张凳子出来,邓刚把努内扶到凳子上坐下,之后,邓力气帮助把行李拿进屋子里,搬完了,邓力气跟邓刚道别,邓刚塞给邓力气钱,但是被邓力气婉拒了,他说:
“不不不,那么熟,不客气不客气。”说完便开上拖拉机离开。
“有空来坐。”邓刚说。
邓力气回答:
“好。”
太阳彻底落山了,邓刚家门口瞬间围满了人,他们都纷纷跟邓刚打招呼问长问短让邓刚应接不暇,还被绑在邓刚身上的双胞胎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人多害怕,大哭了起来,顿时,努内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全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虚,因为满怀憧憬和希望从遥远的亚美尼亚艰辛辗转12天来到中国的家却是这样的一个家,努内的失望和绝望真的是用什么词汇都无法形容,就像掉下了黑暗的万丈深渊,可是,她不知道,更让她失望和绝望的还陆续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