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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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接上王玉民前面跌落山崖那一幕）
天明，雨后的山林在晨曦中透亮，山溪也没有了洪水。
（中景）
王玉民看见了几步远的浑身湿透了的似乎死去了的小白，他焦急的叫：
“小白，小白，小白。”
（特写）
小白微微的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
王玉民看见小白还活着，他激动得要站起来去抱起小白，但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脖子上的旅行包妨碍了他，他的左腿也瘸了一下，他解下旅行包，瘸到了小白身边，把小白抱在了怀里，并帮助小白拨去身上的水，哭着说：
“谢天谢地，老天爷不让我们死，老天爷说，还没找到阎宝霞，我们不能死。”
小白微弱的睁了睁眼睛，意思是“是的”，接着又把眼睛闭上，因为它很累
很痛苦。
（接上.特写）
王玉民脚上的鞋子已经完全破烂掉。
（前景）
王玉民满脸伤痕、衣衫褴褛、胡须拉渣、一瘸一瘸的王玉民推着单车，单车前面的篮子装着受伤的小白回到家，开门进去。
（接上）
邻居老头儿在阳台上看见了王玉民，他心头一颤，说：
“啊，搞成这样。”
邻居老头儿赶紧转身要去看望王玉民。
（接上）
王玉民家门开着。
阳台上，王玉民瘸着脚把单车放好，把单车头篮子上的奄奄一息的小白抱起，回到屋子里，把小白放在沙发上睡觉，小白也乖乖的睡觉，因为它很累很痛苦。
王玉民对小白说：
“宝贝，你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看医生。”
小白没有回应，它闭着眼睛睡觉。
王玉民又把一直背着的旅行袋（因为旅行袋绑得结实，所以尽管滚下了山崖，或者被山洪冲击，旅行袋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体）放在饭桌上。
王玉民打开旅行袋，拿出里面的东西：馒头，已经被水浸泡烂了，成了一团
团的面泥，他把这些清理出来；“寻人启事”，也被水浸泡烂了，王玉民看见被
水浸泡得面目全非的“寻人启事”上的阎宝霞的照片，他摸着阎宝霞的脸，心痛
的哭了：
“可怜的老伴儿，呜呜呜.....。”
王玉民把浸泡烂了的“寻人启事”拿出来放好，再从旅行袋里拿出阎宝霞的照片和跟他的合照，这些照片也全都因为水浸泡而变了样儿，色泽也变淡了，王玉民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都泡坏了，泡坏了，呜呜呜.....。”
这个时候,邻居老头儿刚走到王玉民家门口，他不明就里的接话：
“什么都泡坏了？”
王玉民继续他的哭，没有搭理邻居老头儿。
王玉民把照片放在饭桌上，又把放在旅行袋最底下的衣服拿出来，衣服也是
湿的。
邻居老头儿看见王玉民这副不堪的摸样儿，很是吃惊，说：
“老王，怎么搞成这样儿？”
王玉民边收拾他的东西，边声音低沉的回答：
“掉山沟里了。”
邻居老头儿：嗨，我说老王，都找了半年了，还是顺其自然，不要再折腾了。
王玉民一听这话就不喜欢，他说：
“什么叫折腾，我老伴儿在外面流浪半年，吃的苦不知道要比我多多少倍，而且他还有高血压病，我这样吃一点苦算什么？！”
邻居老头儿没话说，他发现了乖乖睡在沙发上的小白，说：
“连小白也遭罪。”
王玉民还是不高兴邻居老头儿这样说话，他说：
“什么叫遭罪，小白就没有认为这是遭罪，这一趟，它可勇敢了。”
邻居老头儿不敢再说话冒犯王玉民，他小声的问：
“小白受伤了？”
王玉民：前脚断了，等一下，我就带它去看医生。
邻居老头儿：好，好，好。（转而）我能帮你干些什么？
王玉民：暂时没什么，过些时候，你帮我照顾一下小白，我要出一趟远门。
邻居老头儿：什么叫远门，这些日子你出的还不是远门？
王玉民脱下破烂的解放鞋，找了一双家里穿的拖鞋穿上，说：
“不是。我想好了，我要去一趟北京。”
邻居老头儿疑惑地：“上北京找阎宝霞？”
王玉民：不是，阎宝霞去不到北京。
邻居老头儿：对呀，那你去北京干嘛？
王玉民：我要去中央电视台，上电视在全中国找我老伴儿。
邻居老头儿：军锋不是在《等着我》栏目登记了吗？
王玉民：但是我们的前面有上千人在排队，我等不及了。
邻居老头儿：你疯了，你在电视台有人？
王玉民：没有。
邻居老头儿：哼，没人，我猜你连电视台的大门都进不去，你以为中央电视台是农贸市场，人人都可以进去逛呀？
王玉民不高兴了，他一把抓起饭桌上的已经烂掉了的“寻人启事”摔到地上，说：我去试试看行不行嘛。
邻居老头儿被吓着了，忙说：
“不是不行，我是怕你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想想看，你从甘肃省天水市徽县去北京，来回一趟2000多公里，要花多少费用？你要受多少苦？而且还.......
听到这里，王玉民哭了：
“呜呜呜......我老伴儿受的苦才叫苦。呜呜呜......不够钱，我就去跟国家要，前些日子不是成立了一个退役军人服务部吗？我是个退役军人，我有困难，我就可以找他们去。”
邻居老头儿摇摇头：老天真，我说不过你，你爱去就去吧，我保证帮你照顾好小白。
王玉民：那就一言为定，你走吧，我要冷静一会儿。
邻居老头儿：我帮你收拾收拾一下这脏兮兮乱糟糟屋子不好吗？
王玉民：不用，没有阎宝霞住这屋子，这屋子收拾得再整洁有什么意义？我想先休息一下。
邻居老头儿见王玉民赶客，他识趣，赶紧说：
“那好吧，你外出了接近一个月，也确实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邻居老头儿说完就走出王玉民屋子，走到门口，转身问王玉民：
“要不要关门？”
王玉民：不用，方便阎宝霞回家。
邻居老头儿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
“疯了疯了。”
邻居老头儿走了。
（接上）
王玉民看着已经被水浸泡得变了形的阎宝霞照片，伤心欲绝，泪眼婆娑：
“呜呜呜......老伴儿，你到底在哪儿？以前我说过，我说以后如果我先死，剩下你一个人在世上受罪，我将受不了，我在黄泉也不安乐。可是现在，我还没死，你就已经受罪，让我看着你受罪，你这不是更让我受不了、更不安乐吗？啊？！阎宝霞，你是存心要折磨我王玉民吗？啊？！.......宝霞，我的老伴儿，我王玉民对不起你，前大半辈子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对你有亏欠，临老了，我们买房了，国家政策也好了，而你又遭遇到了这般的罪，(大哭）哇.......，宝霞，你要把我折磨死吗？啊？！........为了你，我不愿意死，我要是死了，你就更悲惨了，宝霞........啊........。”
（接上）
那位被王玉民救了的夜行老人杨雪梅的儿女和丈夫对王玉民没有食言，他们在各地张贴王玉民的“寻人启事”，给行人分发王玉民的“寻人启事”，以及拿着王玉民的“寻人启事”问路人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大家行行好，帮帮这位老人家，把患老年痴呆症走失了半年的老伴儿找回来”。
（接上）
杨雪梅的儿子和女儿在电脑上把王玉民的寻妻消息放到网上。
（接上）
宠物医院
小白在接受腿骨头接驳手术。
王玉民一边看着心疼，眼泪刷刷而下。
（接上）
徽县人民医院
王玉民在医疗室接受医生给他的脚踝的正骨。
（接上）
精神不振的王玉民走进他第一次报案的派出所。
值班民警看见比之前消瘦、又是瘸着脚，满脸还是伤痕的王玉民，站起来，声音低沉的说：
“王伯，还没有关于阎宝霞的任何消息。”
令民警没想到，王玉民的火气突然爆发，只见他大手一挥，怒吼道：
“向你们这样守株待兔对待老百姓的问题能有阎宝霞的任何消息吗？！”
王玉民的怒吼声惊动了全所的民警，他们都来到办事大厅看着王玉民。
王玉民一看此情此景，更火了，他继续怒吼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de ？！”
看客中走出黄所长，黄所长很有耐心的对王玉民说：
“王老伯，你的痛苦我可以理解。”
王玉民大声反驳：
“你们没有理解，这不是我的痛苦，而是阎宝霞的痛苦。试想想，到今天，阎宝霞已经失踪流浪200天了，(说到这，王玉民又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哇.......呜呜呜.......200天，她怎么过？哇........呜呜呜..........。老伴儿，你真的好惨呀——！呜呜呜......”
在场的民警都被王玉民那浓烈的情感感染，有的女民警拭着眼泪转身离去。
黄所长对还在现场当看客的民警挥挥手，意思是都回去工作。
民警们都散开回去工作岗位。
黄所长安慰王玉民：王老伯，你的心情和阎宝霞的痛苦我们真的能理解，但是，真的不是我们没有为此而努力，而是真的.......
王玉民打断黄所长的话，一扬手，铿锵有力的说：
“不要跟我说套话。（转而）我在想，如果我是县长，市长省长就更不用说了，失踪了200多天还没回家的阎宝霞是县长老婆，市长省长老婆，你们会这么坐得住吗？！啊？！腐败！！！腐败！！！我们老百姓上缴的公帑算是给狗吃了！”王玉民说完便扭头大步走出派出所。
听到王玉民骂人，黄所长被激怒了，他说：
“你不能这么骂人！”
已经走到了派出所门口的王玉民听到黄所长这么说，他突然一转身，还是怒吼道：
“不骂你们这些人我还能骂谁？！”
黄所长被王玉民的话气的是不知如何是好。
（接上）
王玉民家
腿上还包裹着绷带的小白坐在沙发上。客厅里开着电视，脚踝上绑着绷带的
王玉民在客厅里拖地，突然，电视里的新闻吸引了他，他停下了手上的活，盯着电视看。
播音员：今天9月21日，是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日，也称为“世界老年痴呆日”。目前，我国阿尔茨海默病的发病率为5%，患者有600万左右，患者人数已居世界第一。而且每年新增大约30万患者。阿尔茨海默病属于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上表现为记忆障碍、失语、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特征。
电视画面上出现患者就诊。
播音员：65岁的李玉芳在家人的陪伴下正在接受治疗。退休前，李兰芳一直从事文字编辑工作，近年来，老人记不清儿子有多大年龄，记不住家里住的小区，脑功能退化得像个孩子。
看到这里，王玉民哭了，他说：
“我老伴儿当年就是这样的呀。”
小白看着王玉民。
（电视上）
医生问患者：早上吃了吗？
患者：也应该是吃了。
医生：应该吃了，但是不记得了，是吗？
患者：对，不记得了。
播音员，医生告诉记者，患者李兰芳经常是刚吃完饭后，记不清吃的什么，
有时还和家里人发脾气，说家人不给她吃饭。老人从轻度健忘逐渐发展成了短期记忆缺失，语言表达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也明显下降。
王玉民哭丧着脸，说：
“人家也是患老年痴呆症，我阎宝霞也患老年痴呆症，我阎宝霞怎么就被我弄丢了呢？我真该死呀！”
王玉民坐到沙发上继续看这个电视新闻。
播音员：从现实看，60岁以上妇女患老年痴呆，通常是男性患这种病的2
到3倍。面对这一疾病的蔓延，国家老年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近日在宣武医院建成。
画面上出现医生，医生说：
“（阿尔茨海默病）它是一个非常残忍的疾病，难以治愈，给家属在精神上、经济上都造成了非常重的负担。作为医生，我们也要呼吁除了患者家属、国家和全社会都来给这些患者以特别的关怀和关爱。
这个医生的话得到了王玉民的共鸣，他说：
“这个医生说得对，说得好，除了患者家属，国家和全社会都要来给这些患者以特别的关怀和关爱。”
王玉民带着已经康复的小白敲开了邻居老头儿家的门，邻居老头儿一见到王玉民和小白，很高兴，说：
“都休息好了，小白痊愈了？”
小白跟着王玉民进屋，王玉民坐在沙发上，小白乖乖的跳进他的怀抱里，安静的呆着。
邻居老头儿给王玉民倒茶，王玉民说：
“我真的要去北京一趟，我把小白寄养在你家一段时间，可以吗？”
邻居老头儿：真的去北京？那么远。
王玉民：远算什么，我真的需要上电视，面对全国观众找我老伴儿。
邻居老头儿：我看你是疯了。怎么可能？
王玉民不管邻居老头儿对他去北京的不屑，他对着一直伏在他怀里听他们说
话的小白说：
“小白，乖乖的在爷爷家呆着，等我回来，啊。”
令王玉民没想到，小白它突然跳到地上，对着王玉民一通狂吠，意思是，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我要跟你一起去找女主人。
邻居老头儿笑了，对王玉民说：
“小白不干，它说要跟你一起去北京。”
王玉民：路途遥远，小白不能去，而且是去首都北京，北京的街道应该是不能有狗，而且也不知道中央电视台给不给狗进去。
邻居老头儿：中央电视台当然不会让狗进去，别说狗，我说你人都不知道能不能够进取。
说时迟那时快，小白精明的迅速跑出了邻居老头儿的家门，然后回头看着王玉民。王玉民和邻居老头儿被小白的动静惊呆了。
王玉民对着邻居老头儿摇摇头，说：
“小白真的太通任性了，这次看来是非要把它带上不可了。”
邻居老头儿也摇摇头，说：
“真是条神犬。”
（中景）
徽县汽车站，很多中巴车一字儿排开。
背着旅行袋，怀里抱着小白的王玉民在窗口买车票。
画外音：“到今天为止，王玉民风餐露宿找老伴儿已经超过了半年，足足200
天，这次，他要去一个在他看来是最后的一个希望之地去求助，这一趟，他能如
愿吗？”
王玉民走上中巴车。
中巴上的乘客看见了王玉民，互相询问：
“哎？这位不是那位丢了患老年痴呆症老伴儿的老人家王玉民吗？”
乘客：对呀，就是他就是他。
乘客甲问王玉民：老人家，老伴儿找到了吗？
王玉民听到这句话又经不住哭了起来，说：还没有。
乘客个个你一言我一语：还没有呀？都半年有多了吧？（问王玉民）有报警吗？
王玉民：有。
有乘客不满意，说：警察都吃饭的呀？这么个人失踪了大半年还没帮人家找到。
乘客你一言我一语附和：就是就是。
乘客：老人家，现在还出去找呀？
王玉民：这次要去北京上中央电视台找去。
乘客甲：哇！上中央电视台找？
乘客们你一言我一语：这样好找这样好找，这样就可以让全中国人民都知道。
乘客丙担心：中央电视台有可能让他进吗？
乘客甲：嗯，我想没太大的可能，你以为你是唱歌跳舞的演员呀？对不对？
像他这样的打扮，我想人还没到中央电视台大门口就已经被看门的警察远远的赶走了。
乘客丁：说的也是，不过，让我说就是去了那儿不让进再说吧，对不对，老
人家？
王玉民：对，到时候再说吧。
乘客间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说：我真佩服敬重这个老人家；是，我也佩服他，对爱人那么坚贞；在网上我还看到说，如果有谁帮他找回老伴儿，他愿意卖了房子来奖励人家20万；哇！真是个好丈夫，现在有的人，房子比婚姻重要，要他卖房子救人？没门，对不对？对，所以这位老人家对婚姻的态度特别珍贵；真是千金难买；只可惜，他的老伴儿差一点福气。
乘客的最后一句话王玉民不爱听，他纠正说：不是我老伴儿差一点福气，是我差一点福气，我老伴儿是个世界上最好的老伴儿，她这辈子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可是她从来没有怨言。
乘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不吃惊：哦？
（接上）
兰州到北京火车站
王玉民在排队托运小白
王玉民办完托运小白手续后对小白说：
“小白，北京火车站见。”
小白对着王玉民吠了几声，意思是“ok,拜拜，一路顺风。”
（中景）
兰州到北京的火车呼啸而去
（前景）
坐在窗户边的王玉民背着旅行袋，透过车窗看着飞驰而过的夏日炎炎下的田
野，山峦、河流。他和阎宝霞当年的生活经历又浮现在脑海——
（接上.画面回到王玉民阎宝霞的当年——)
字幕：1984年
徽县县城王玉民的租屋
王玉民、阎宝霞、已经10岁的大儿子军锋、4岁的小儿子军辉在吃饭。吃
的也就是两种颜色的馒头和小米粥。
王玉民把白面馒头夹到阎宝霞碗里，阎宝霞又把这个白馒头给小儿子军辉。
王玉民看着阎宝霞的行为，泪水涌上眼眶。
王玉民：宝霞，你的户口从唐山过来了，军锋的学籍也搞过来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还有，我的工资也涨到了500块，
阎宝霞没有高兴，也没有回应。反而眼睛里噙满了眼泪。
王玉民理解阎宝霞，说：
“想爸爸妈妈了？”
阎宝霞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王玉民：我理解。今年是1984年，我们1973年结婚，至今是11年了，你
为我生下了两个孩子，因为我没本事，把你的身体也搞垮了。11年里，大多数时间我都把你放在你爸妈那里，让你爸妈照顾，我一直感到很内疚，很惭愧。可是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家四口可以在一起了，而且我们也不再要小孩，好吗？
一直在掉着眼泪的阎宝霞默默地点点头，一会儿，阎宝霞说：
“玉民，就算工资涨到了500块也是养不好一家四口的，现在物价那么高，而且过两年，小的也要上学，我想，之前的卖冰棍挣不了什么钱，我不如去建筑工地干点力气活，多挣一点帮补一下家庭开支。”
王玉民一听忙摆手，说：
“使不得使不得，就你这样的体质，还有小的要照顾。”
阎宝霞：说不准去干点体力活，体质还会增强呢？至于小的，我们把他又放回我妈妈家，等过两年他到了上学年龄再接回来。
一时间，王玉民没话说。
（接上.王玉民在兰州到北京的火车上）
王玉民抹一抹眼泪，男的自言自语的说：
“宝霞，每当想起这些，我的心就如刀绞。”
（接上.画面回到王玉民阎宝霞的当年——)
建筑工地上，阎宝霞在工地搬砖，工作很辛苦，满身大汗的。
（接上）
王玉民租屋
阎宝霞从工地回来，接着又干家务，做饭，照顾放学回来的大儿子军锋。
（接上.王玉民在兰州到北京的火车上）
已经泪流满面的王玉民咬着嘴唇，抑制着心中怀念阎宝霞的痛。
（接上.画面回到王玉民阎宝霞的当年——)
字幕：1994年
王玉民租屋
王玉民：宝霞，今天我们厂里有人说，县而人民医院要找人做清洁工，我想，
你干工地的活太辛苦了，不如转去县人民医院搞搞卫生，做清洁工，一个月36块钱。
阎宝霞：好。
（接上.王玉民在兰州到北京的火车上）
王玉民拿着纸巾擦了擦眼泪，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然后找垃圾桶扔去，然后再回到座位上，看着窗外飞快过去的景色。
（接上.画面回到王玉民阎宝霞的当年——)
字幕：2005年
夜.县城王玉民租屋,王玉民的两个儿子已经熟睡
王玉民和阎宝霞在湖南的灯光下，在饭桌上正拿着两个银行账本在说话。
王玉民：宝霞，从你的账本里拿出五万元，在我的账本里拿出五万元，10万元就可以马下那套三居室，120多平米的新房子。这样，我们就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家了。
阎宝霞点点头：好。
王玉民：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房子。
阎宝霞：好。
（接上）
新房子在县城的一条小巷进去，房子不是独立的而是在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里有好几十套新房，都是四层楼高的楼梯房。王玉民和阎宝霞跟着一些看房人在四楼看房子，他们走出阳台，王玉民说：
“我觉得我们还是买一楼的好，因为我们的年纪也不小了，我59岁，你54
岁，老了爬不动楼梯。”
阎宝霞平和的：对，好。
（接上）
阎宝霞在装修市场看装修材料；
阎宝霞在家具市场看家具——沙发、弹簧床垫、床头柜等；
阎宝霞在厨房市场看厨房用具；
阎宝霞在商场看电器——电视机、热水器等等
新买的房子已经装修好，阎宝霞指挥着工人把沙发（巨型豪华）、饭桌椅、柜子等全屋子的家具、电器搬到她指定的地方放好。
（接上）
阎宝霞领着王玉民和两个儿子走进由她一手布置的新房，王玉民和孩子们都高兴地得不得了，他们在沙发上坐坐，弹跳弹跳起来，在饭桌椅子上坐坐，试着夹菜的样子，再看看厨房，又看看卫生间，再看看房间，他们一下子躺在了软软的弹簧床垫上弹了几下。
（接上）
深夜
王玉民和阎宝霞睡在崭新的属于自己的屋子里，躺在弹簧床垫上，王玉民情
不自禁的把阎宝霞抱得紧紧，温柔的说：
“老伴儿，我亲爱的老伴儿，你给了我一个家，一个完整的，一个这么美好、幸福的家，现在，我们的两个儿子也或成家或立业了，我该怎么感谢你好呢？”
阎宝霞默默的说：一家人不说客气话，我们是夫妻，是家人，有今天这个家，
你这个男主人付出更多，主角是你，功劳属于你，我不过是做了一个配角。
王玉民听了阎宝霞的话很感动，他再一次抱紧阎宝霞，说：
“宝霞，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娶了你，而你，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一定不是嫁了我。我想，你要是嫁了任何人，日子过得都会比嫁了我幸福。宝霞，我真的太愧对你了，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加倍的对你好，让你过上跟世界上任何幸福女人那样拥有的幸福生活。”
被王玉民抱得紧紧的阎宝霞静静地听，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流，因为怕弄脏了床，阎宝霞顺手抓了王玉民的衣服把眼泪抹去。
王玉民：我知道你哭了。你哭吧，把嫁给了我的这几十年的苦都哭出来。
阎宝霞呜咽了起来。
王玉民也不禁流下了眼泪。
王玉民：宝霞，我今年57岁，你今年53岁，我们都好好的生活，我还有3
年退休，你就不要再去医院工作了，你就给我天天在家养养身体，然后我们一起
变老，好吗？
阎宝霞默默地点头。
王玉民：我跟你说好，我们一起变老，中途大家都不先走。
阎宝霞听到这里乐了，说：
“生老病死谁说的清楚？”
王玉民：不行。不过，就算要走，那也是让我先走，哦，不行，我不能先走，我走了留你在世上，你会孤独，受罪。宝霞，要是有那一天，那我们就一起走吧，一起走了，就谁也不受罪。对不对？
阎宝霞微笑了，说：
“你在给我讲童话故事。”
王玉民乐了，说：
“答不答应我，到时候我们一起走，谁也不受罪，好不好？”
阎宝霞：好吧。
王玉民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再一次把阎宝霞抱紧。
以上画面配画外音：
“结婚32年，因为生活的磨难，他们聚少离多，历尽艰辛，省吃俭用，在快进花甲之年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而且是这么漂亮的房子，这种心情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体会得到的。有了自己的房子，就有了自己安稳的家，王玉民与老伴儿商议，两人一起变老，谁也不要想离开这个世界。但，又有谁会料到，天有不测之风云，厄运正一个又一个的向着他们袭来。”
二十
（接上）
字幕，2004年
徽县农机厂
农机厂门口，罗书记迎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老板，罗书记热情的跟他们一一握手。
罗书记：整个厂区转一圈？
老板：好。
车床车间工人在议论纷纷：听说我们这个厂卖给一个私人老板。
工人发现罗书记一行人远远地来了，赶紧通知大家：哎，来了来了。
大家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
王玉民也是这样，但是，他的眼睛却关注着这一行人。
罗书记：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老板：好，很好。
（接上）
（特写.横幅——“徽县农机厂解散大会”）
篮球场上，罗书记作报告，台下是黑压压的一片工人。
罗书记：大家静静，静静。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们在这里开大会，大会的主题是——徽县农机厂今日解散，农机厂卖给私营老板做房地产开发用地。
台下一片哗然：哗！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在这个厂都干了几十年了。
有员工站起来问罗书记：
“罗书记，那我们员工怎么办？”
罗书记：没怎么办？县委县政府通知，从今天起徽县农机厂解散，员工自谋
出路。
员工：那，国家就没有什么打发我们？
罗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就是国家给不给大家发遣散费，对不对？
员工：对呀！
罗书记：县委县政府说了，没有，谁都没有，新员工没有，老员工也没有。
员工：那你有没有？
罗书记：我......,（罗书记压低声音）我调去其他单位。
员工议论纷纷：哇！我们为国家奉献了那么多年，现在要我们走就要我们走，这怎么说得过去？
罗书记：大家静静，静静。这样，大家散会之后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最迟
在今天下午五点清场。
王玉民的表情茫然。
（接上）
王玉民闷闷不乐的回到家，厨房下的阎宝霞满心欢喜的出来，但她忽然发现了王玉民的情绪不对，她急问：
“怎么了，玉民，不舒服？”
王玉民从热水器里倒了一杯冷热水喝下去，然后悻悻的说：
“下岗了。”
阎宝霞大吃一惊：
“下岗了？农机厂倒闭了？”
王玉民：卖给了私人老板搞房地产开发去了。
阎宝霞不解：怎么可以这样？（转而）那，国家没有补偿给大家？
王玉民：没有，罗书记宣布叫大家自谋出路。
顿时，阎宝霞的眼泪涌上眼眶。王玉民赶忙安慰阎宝霞，说：
“老伴儿，没事。我在回家的路上就想好了，我还年轻，才58岁，身体也好，为了我们的老年生活有保障，幸福，我准备去工地干活，干小工。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去了一个工地问了一下，说，小工一天30元。（高兴地）老伴儿，一天30元啊，比在农机厂领600元要多出300元呀，一个月，一年下来就是多出接近4000元呀。”
阎宝霞伤心的：
“但是干工地的活很累呀，你都快60了。”
王玉民：60岁也没事，反正我身体好，为了你能有个好生活，我就是干到
70岁，80岁又如何？
阎宝霞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流。王玉民见了，帮她擦去眼泪，说：
“我刚才已经跟工地的工头说了，说我明天就去上工。宝霞，工地离我们家不远，我早中晚都在家里吃饭，这样可以省点儿。”
阎宝霞眼泪汪汪的看着王玉民：好的。
（接上）
王玉民在工地操水泥沙浆。
在家里操持家务的阎宝霞出门买菜忘了带钥匙，等回到家才发现。
（接上）
阎宝霞提着菜篮子来到王玉民打工的工地找到王玉民，说：
“玉民，我出门买菜忘了带钥匙。”
王玉民边说“怎么那么没有记性，之前你从来没试过是这样。”
阎宝霞接过钥匙，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来常常都丢三落四的。”
王玉民叮嘱阎宝霞：不要又出门的时候把我的钥匙留在家里忘了拿了，到时候就要请开
锁师傅了。
阎宝霞笑笑，说：
“我也不敢担保我会不会有再次。”
（接上.傍晚）
阎宝霞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客厅：玉民，准备吃饭了。
在卫生间洗澡的王玉民回应：好，就来。
（接上）
饭桌上摆着的事肉夹馍，小米粥，肉片炒豆角。
王玉民从卫生间出来直接做熬了饭桌边吃饭。
王玉民先喝小米粥，然后吃肉夹馍，再夹一筷子肉片炒豆角，肉片炒豆角刚
放入嘴里，他就一把吐了出来，在王玉民把豆角吐出来的那一刻，阎宝霞就慌神
了，甚至惊恐了，他怕王玉民骂她，果然，王玉民骂她了，还数落她了：
“都不知道你搞什么名堂，这些日子你的菜一会儿一点盐都不放，一会儿又咸的要死，你自己尝尝，肉夹馍里面的肉一点咸味都没有，而肉片炒豆角就咸得令人作呕，还有，你闻闻你的头，至少有半个月了还没洗，一股酸臭味，还有之前跟你说的，洗澡也懒得洗，一上床也是一股酸臭味，真让人受不了！”
这个时候，阎宝霞有了为自己争辩的机会，她说：
“我明明洗了，我经常都洗头，我天天都洗澡。”
王玉民火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甩说：
“还争辩还争辩，明明没洗还争辩，你是不是有病，还是要故意气我。”
阎宝霞委屈了，眼泪汪汪的，说：
“我不是有病，也不是故意气你，我是真的洗澡了，真的洗头了。至于放盐的多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一会儿放多了很咸，一会儿又没放，反正我觉得自己是每次煮菜都放盐了。”
突然，王玉民觉得老伴儿是不是真的病了，他摸摸阎宝霞的额头，自言自语
的说：
“没发烧。”
突然，王玉民怒气大发，站起来指着阎宝霞说：
“你是不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王玉民大发雷霆的样子好可怕，阎宝霞非常害怕，突然，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接上.王玉民在兰州到北京的火车上）
回忆到此的王玉民闭上眼睛，任凭眼泪往下流。
王玉民画外音：老伴儿，当初我真不该错怪你，甚至大声吼你，其实你是真的病了，我好恨自己呀！
（接上.画面回到王玉民阎宝霞的当年——)
字幕：2015年，
回家的路上，看得出王玉民的心情大好。
（接上）
王玉民从工地回到家，打开家门，第一句话就是：
“老伴儿，从明天开始，我们小工工资从60元涨到100元1天了。”
王玉民边在门口换居家拖鞋边继续高兴：
“100天一天，一个月下来就是3000元。老伴儿，一年下来就是36000元。二年就是72000元，三年就是10万.....10万零......”
王玉民突然打住，不说了。因为他没有看见阎宝霞。
王玉民：哎，人呢？
这个时候，有人把阎宝霞送了回来，这个人是王玉民的朋友。
王玉民朋友：王玉民，你看你老伴儿，我在路上遇到她，问她去哪里，她说
回家，我说，你的家是在背后那个方向呀，怎么走反了方向呢？我越看觉得你老伴儿好像有什么问题，于是我就把他送回来了。
王玉民惊呆了，他说：
“天啊，这已经是第五次被人送回来了。”
王玉民朋友：
“是吗？可能你老伴儿的身体哪儿出问题了，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王玉民：好好好，谢谢你。
王玉民朋友：不用，这是应该的。好，先这样，我还要去买菜回家做饭。
王玉民：好，好好。
送走了朋友，王玉民看见阎宝霞在拿着遥控器按频道看电视，按了一个台说不是电视剧频道，接着又按另一个频道又不喜欢，又要按另一个频道，这个时候她急了，说：
“老伴儿，遥控器哪里去了，帮我按中央电视台的电视剧频道。”
王玉民瞪大眼睛，拿过阎宝霞手里的遥控器在阎宝霞的眼前晃晃，说：
“老伴儿，你怎么了，遥控器在你手上呀。”
王玉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说：
“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接上)
徽县人民医院
（特写）
医生举起阎宝霞的脑部CT照片看。
医生对坐在跟前的王玉民说：
“CT照片显示，阎宝霞的脑子开始萎缩，结合刚才对阎宝霞行为能力的测验，
和阎宝霞她平时越来越严重的健忘症表现，在医学上我们称‘阿尔茨海默症’，
也叫‘“老年痴呆症’”。
王玉民听到“老年痴呆症”这几个字差点儿没晕过去，他定了定神，冲口而出：
“老年痴呆症？！”
医生：是。老年痴呆症是一种起病隐匿的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上以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全面性痴呆表现为特征，根据阎宝霞平时的表现以及CT上的表现，正符合这种病症。
王玉民的眼泪一下子噙满了眼眶，脱口而出：
“天啊！宝霞受苦了。（转而）医生，可以治好我老伴儿的这个病吗？”
医生摇摇头：难。（接着）哦，还有，你老伴儿还伴有血压高疾病，她的血压是高压168，低压是142。你是他的家人，你要给她多一些的关怀。
王玉民很虔诚的：好、好、好。
（接上.王玉民在兰州到北京的火车上）
已经满脸泪水的王玉民把脸贴着车窗，垂着头，喃喃的自言自语：
“宝霞，我很惭愧，很后悔，我对你有罪呀！你知道吗？（忍不住呜咽了起来）呜呜呜.....现在，秋天来了，冬天又不远了，你在外面每一天怎么过？呜呜呜呜......。”
女列车长经过王玉民身边，发现了王玉民，于是关切的问：
“怎么了，老人家，您不舒服？”
被人一关心，王玉民感情的闸门一下子关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这可吓坏了列车长和周围的乘客，列车长忙关切的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王玉民边哭边从悲伤的旅行袋里拿出“寻人启事”，递给列车长：
“我老伴儿已经65岁，她患老年痴呆症，认不得路回家，1月15号离家出去上厕所，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找了她都大半年了，还是没找到她，呜呜呜.........”
这个时候，王玉民的动静惊动了周围的乘客，其中有乘客认出了他，说：
“哎呀，你不就是我们在网上看到的那个卖房子寻妻、半年跑遍了甘肃山西四川交界的几十个地方，穿烂了三双解放鞋的王玉民老人家吗？”
列车长：是吗？（列车长赶紧展开““寻人启事””看，然后问：
“那你现在坐火车去哪里寻找？”
王玉民：我去中央电视台，上电视在全中国找我老伴儿。
列车长：您联系好了中央电视台？
王玉民：没有。
围观的乘客中有个别人笑了，调侃他：
“就你这样上中央电视台找老伴儿？门都没有。我的兄弟在27年前被人拐
走了，今年年初在央视的栏目《等着我》的网上排队都要排到明年。开玩笑，你想得天真，这样就可以去中央电视台，还在电视上全中国找老伴儿，哧,天真。”
王玉民不爱听这样调侃他的话，他对说这话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准备站起来对他动手，被列车长按住了。
列车长灵机一动：这样，（对乘客）各位，这位老人家上不上央视找老伴儿，
那是他的选择，我建议，你们每人拿一份老人家的“寻人启事”回去贴贴，帮帮这位老人找老伴儿，行不行？
众乘客异口同声：行。
列车长：来。
列车长给各位乘客分发王玉民带的“寻人启事”。
王玉民见状很感动，连声说：
“你们都是好人，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