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分了家,邓刚马上就借了弟弟的手扶拖拉机和努内一起到镇上买家庭的必需品,他们买锅碗瓢盆、锅就是邓刚父母家的那种大锅,买扫把、买香皂、买洗衣粉、买锄头畚箕,买吃饭的小桌小椅等等等等。
“苏利,我们买一张新的席子吧。”努内看到了席子,说。
“好。”邓刚同意。
装满了一拖拉机东西运回来,看着家里突然有了这么多属于自己的东西,努内高兴极了,回来一个星期后,努内第一次有心情给这个家打扫卫生,给这个家整理整理,她说:
“苏利,坏事变好事,被爸爸妈妈分家了,看上去好像是坏事,但是这更锻炼了我们的自立,对不对?”
邓刚苦笑着所:“对,对、对。”
“哎,苏利,我想知道,为什么这里人的屋子都那么低矮、都用泥做,地板都是泥的?为什么不铺地板砖呢?我们家都铺木地板铺地毯。”
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吃米不知米贵,邓刚苦笑,说:
“努内,我们中国农村穷呀!”
“是穷,我看到了,但是,我觉得,穷可以改变,刚,我们一起努力,以后把我们这个家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就像我妈妈家一样,木地板铺地毯。”
邓刚觉得不可能的笑笑,说:
“好好,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哎,苏利,为什么今天我们看不到有鲜花卖?”努内突然想起。
邓刚说:
“我们这农村人连生活都过不好,哪有那个心情去种花去欣赏。”
努内一听这个话有点不大同意,说:
“其实,不是这样的,种花又不用很多钱,泥土大把的,种下了天天给它浇点水就可以了,跟穷没关系。”
邓刚说:
“努内,你想的太天真了,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没事。”努内不想跟邓刚争辩:
“以后我找机会给我们的家种上花。”
家的卫生搞好了,东西也放整齐了,努内说:
“苏利,你看,生活其实很简单,同样是那些东西,但是我们家就比你父母家舒服,干净、整齐,对不对?”
邓刚肯定了努内的说法,说:
“对,这就是我们中国人,中国农民和你们亚美尼亚人,跟你们大城市人不同的生活方式。”
努内说:
“生活方式可以改,怎么舒服怎么来,首先就是把卫生搞好,把东西放整齐。”
“也是。”邓刚说。
今天是努内来到中国这个家的第七天,邓刚父亲把邓刚和努内领到正抽穗的麦田,他要把田还给邓刚,他说:
“你出国这么些年,你名下的地我们在耕,这里是一亩三分地,等麦子收割了之后我们就还给你们自己耕种。
邓刚说:“好。”
接着,邓刚父亲又把邓刚和努内领到苹果园,他指着苹果园说:
“这里的一亩八分地三十棵苹果树都给你们,你们接收后对其进行管理,等摘了苹果就你们自己卖钱,完了给回我们苹果树苗的本钱就行了。”
邓刚说:“好。”
看来邓刚的父亲也不是那么的十恶不赦,接着,他又指着远处的一处菜地,说:
“那里再给你们两哇菜地。”
邓刚说:
“好。”
就这样,邓刚和努内从此可谓有田有地了。
因为目前地里的麦子和苹果都还没成熟,睡觉的时候邓刚和努内商量,说:
“亲爱的,现在的麦子和苹果还没成熟,也不需要对它们进行管理,我们农村叫这个时间为农闲,以前,国家没改革开放之前,农闲期间农民都呆在家里,国家改革开放之后,外面城里都搞建设,大家就都会趁着这个时间出去城里打工挣点钱,我呢,也想明天跟村里人出去镇上找点活干,早出晚归,挣点钱先把家里的一些东西添置了,你呢就乖乖的在家呆着,照顾孩子。”
听到丈夫说要离开家出去打工,她说;
“我怕。”
邓刚搂过努内,说:
“不怕,亲爱的,怕了就想想我,我每天傍晚会准时回家的。”
明事理的努内感动得亲亲邓刚,然后把头埋进邓刚的怀里,邓刚的怀里就像是努内的港湾,一有什么风雨,努内就躲进这有安全感的港湾。
今天是邓刚第三天出门打工,清晨,努内抱着双胞胎送邓刚出门,要分手了,努内给邓刚一个亲嘴,这一幕让窗户内的邓刚母亲无意中看见,她不忍看,难受,扭过头去,她对邓刚父亲说:
“邓刚带回来的那个老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跟邓刚接吻,哎呀呀,真是看不过眼,羞死人。”
邓刚父亲叹一口气,摇摇头,说:
“嗨!有什么办法,邓刚就是好那一口,出国几年,(摇头 无奈)学坏了,学坏了。”
邓刚学坏?当然那只是他那没长见识的父母的一面之词,其实,邓刚好着呢,至少他有家庭观念,有责任心,勤奋,你看他,农闲的时候会跟着村里人出去打工挣钱养老婆孩子。
邓刚在镇上的建筑工地做小工搬砖头,累得是满身大汗,那个邓力气也在这个工地用他的手扶拖拉机帮助运砖,有同乡邓水泉羡慕邓刚,说他娶了个洋媳妇,还养了对双胞胎,回来好风光呀!而邓刚回应他,说:
“嗨,别说了,很头疼。”
听见邓刚说很头疼,邓水泉“告诫”他,说:
“人家那么远的来到你家,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哟。”
邓刚笑笑,说:
“那是一定的。”转而他又说:
“不过,当前就是心有余力不足,好惭愧”
“慢慢来吧。”邓水泉安慰邓刚。
“是。”邓刚答。
邓刚在城里的工地干活挣钱养家,努内在家里带双胞胎。洗衣、挑水、种菜,说起种菜,因为努内不会种菜,连抓锄头也不懂,怎么把菜苗把菜种种下去也不懂,于是她请教她婆婆,到了菜地,婆婆看见她干活就烦,于是又是骂她呛她又是一把把她手上的菜苗撤过来自己种,努内委屈死了,她对婆婆说我不要你教了,我不种了。说完还真的就自己走了,这让婆婆更不高兴,说:
“什么女人不找,这么大脾气。”从此,努内还真的就不去种菜了,直到没隔几天在路上,一个叫宋丽丽的女村民见到努内,比手划脚的说愿意帮她种菜时,努内的菜地才种上菜,原来,那天努内和婆婆在菜地里闹得不开心一走了之的那一幕给正好在不远处的菜地里种菜的宋丽丽看到了,她同情努内。
家里的用水是要到河里挑的,努内也每天要去河里挑水,在来中国之前,努内从来没挑过水,甚至没见过人怎么挑水,所以她直到现在都还不会挑水,她根本不知道那根扁担应该怎么挑,每次,她不是把扁担搁在一个肩上,双手捧着扁担挑,就是把扁担搁在两个肩上,双手分开左右两边抓住扁担挑,更“技术”的是,把扁担搁在脖子前面,用双手托着扁担挑,但每次她都不会转肩,好几次,因为转肩而让水桶摔在了地上,水桶里的水飞溅起来,飞溅到她满脸满身的水,更严重的是,水桶本来是木制的,装着水的水桶一掉在了地上,水桶的底部就要穿掉,好几次,她艰难得都要哭了,但是好几次也因为有人帮她,才得以把水条回家,这些人要不就是邓刚,要不就是村里的一些好心人,比如宋丽丽等,还有很多时候,为了能快快挑满一水缸,她把水装得满满,可是,每一次等回到家,她的水桶里只剩下了一点点水,因为她心有余力不足,挑起来很吃力,每走几步她就要就歇一歇,歇一歇就要倒去一点水,为了这一家人用的水,她一天要挑好几个来回。
真是太难了,任何一件事,努内想坚持都难。
努内是个好心人,也豁达,尽管公公婆婆对她不好,但是她有时候打扫完自己家里之后也会走过去给邓刚父母家打扫一下卫生,一天,她正给邓刚父母家打扫卫生,突然听到哪个房间有鸡在咯咯咯咯大喊大叫好不欢乐,努内好奇,循声走过去,她看到,这个大喊大叫的鸡松毛松翼的,挺着胸膛正走出这个房间,看样子很骄傲,好像在告诉全世界“我生蛋了我生蛋了”的一样,努内在放农具的房间里的一堆麦秆堆上看到有一个蛋,她知道,这个鸡蛋就是那个大喊大叫的鸡生下的,她看得很惊喜,接下来,一个疑问出现在她脑海,“这鸡是怎么下蛋的?”努内很好奇,于是她想,改日来蹲守探秘,看看鸡是怎么下蛋的。
到了第二天,努内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来到了婆婆家的鸡窝附近,她要看看鸡到底是怎么下蛋的。鸡在窝里蹲着,努内也在几步远的地方蹲着,鸡看她,她看鸡。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想到,一个人突然出现,糟蹋了努内这一次的“探秘”之旅。
“干嘛干嘛?看什么?要是吓到了母鸡不下蛋,、、、、、。”
出现的人就是邓刚的母亲,努内虽然听不懂她在哇啦哇啦说什么,但她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她不好意思,连说带手势表达她是想看看鸡是怎么下蛋的。
不用看努内的手势,邓刚妈妈都知道,努内就是想偷看鸡下蛋,于是她的脸色一沉,说:
“真幼稚,这么大个人还不知道母鸡是怎么下蛋的。”
这个时候,隔壁家里躺在床上的双胞胎大哭大闹,努内赶紧借机离开,她示意孩子哭了,她要去看看她们,于是,她“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家,努内给哭闹的双胞胎冲奶粉,奶粉包装里只剩下一点点奶粉,她把奶粉倒进一个奶瓶里冲水,然后给双胞胎轮流着喝,双胞胎因为被中断了喝奶而大哭起来。她哄双胞胎,说:
“宝贝别闹别闹,等爸爸回来就有了,等爸爸回来就有了。”
下午太阳下山了,放工回来的邓刚果然拿着一包奶粉回家,努内看到邓刚回来,仿佛看到了救星,她说:
“快快,这两个家伙饿得要造反了。”
邓刚赶紧把刚买来的奶粉倒出来冲开两瓶,然后与努内一人抱起一个孩子喂给她们喝,两个孩子都因为有了喝不断的奶而不再哭闹。
晚上睡觉的时候,努内把她今天偷看母鸡下蛋找骂的事觉得很好玩的告知了邓刚,之后两人笑作一团,努内说:
“太好玩了,找骂。”
努内没有把被婆婆骂的事当成委屈,流泪,而是觉得很好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跟邓刚描述了一次,之后两人大笑了起来,这是努内回来中国的这个家之后的第一次笑,非常难得,没料到,一件事又把她的心情打回到了原点。
出大事了。
“啊!”炕,塌了!努内惨叫一声,因为太吓人了。
一家四口随着炕的坍塌而堕落在地上,努内吓得是惨叫一声,双胞胎更是惊吓得大哭,乱作一团,邓刚赶紧拉亮15瓦灯泡,接着紧急“营救”,大哭大闹的双胞胎他一手抱一个把她们抱起,他看见惊魂未定的努内呆坐在那一动也不动,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邓刚吓坏了,他赶紧把哭闹的双胞胎放在一边去试图拉起努内,可是没想到,他一拉没一下子拉起,这个炕更来了个二次坍塌,整个儿炕毁了。这个时候有人紧急敲大门,邓刚打开大门,他父亲和母亲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说:
“发生什么事,那么吵?”
邓刚告诉他们炕塌了。
“炕塌了?!”邓刚父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马上进邓刚房间看,果然,真的炕塌了,努内还坐在上面流眼泪。邓刚爸爸见状,脸色变得不悦,继而火冒三丈,他咆哮起来,说:
“什么人?!连炕都能睡塌?!怎么睡觉的?!把床当成斗牛场呀?!”
双胞胎吓得更哭得大声,邓刚站在那更是不敢出声,任由他们发火,努内听了公公的口气觉得很惨更是哭了,邓刚妈妈也不闲着,说:
“我们睡了几十年这样的炕,从来没有像你们这样塌炕,我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睡觉的,我说那个力比斗牛还要斗牛,这次又要花无谓的钱来修了。”
邓刚父亲对邓刚两夫妇失望,他扔下一句“找来个什么人?把炕都能压垮!”就背着双手快步走出了邓刚的屋子,邓刚母亲也绷着个脸跟着出去。
等他们一出去,努内便放声大哭起来,邓刚的心里也好难受,努内哭的是想为什么这些人那么的无情,而邓刚想得也跟努内一样,他也不明白。
邓刚再一次去拉努内,试图把她拉起来,可是被努内一手甩开,努内没话说,她艰难的自己扶着站起来,突然她觉的自己的腰痛,她用双手撑着腰板,呆呆的麻木的跨过废墟,自个儿走出房间,邓刚看见努内的样子很害怕,他再一次要拉住努内,但依旧被努内一把甩开,努内走出房门向屋外面走去。
刚刚才好起来的心情又被邓刚的父母破坏。可不是,本来你的床就不结实,床塌了人也吓坏了,腰也受伤了,你做父母的就应该好好的安慰一下人家,但是到头来还把人家给骂了,所以努内的心情一下子又回去了原点,伤心,痛苦,委屈。
邓刚看到努内的样子他很害怕,他抱着双胞胎紧紧的跟着努内。
努内打开大门,无力的坐在大门门槛上,头无力的靠在门边上,这是她来到邓刚家里后第二次在夜深人静之时来到这里呆坐,眼泪刷刷而下。
身边,邓刚怀里的双胞胎在拼了命的哭,双胞胎的哭声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凄清,努内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这个时候,妈妈和爸爸的话又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妈妈和爸爸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宝贝,你去到那边如果不好你就赶紧回来,一刻都不要停。”
“宝贝,那边什么亲人都没有,只有上帝保佑你了。”
“是回亚美尼亚?还是继续留在这?”努内看着天上那半个月亮问。
天上,厚厚云层中时隐时现的月亮只有半个,这似乎契合了努内现在的处境,如果她的爸爸妈妈就是另外那半个月亮的话。
远处,狗叫声不停,那是有夜客经过这个村庄,自己可不可以也像那个夜客一样,趁着夜色离开这个令她失望令她痛苦的地方?努内思想着,向往着、也恐惧着。双胞胎似乎知道了妈妈的想法,在爸爸的怀抱中,在睡梦中又突然哭了起来。双胞胎在夜半的哭声,惨比用刀刺努内的心,刚才的“自己可不可以也像那个夜客一样,趁着夜色离开这个令她失望令她痛苦的地方”的想法顿时被双胞胎的哭声敲碎,看着会走的月亮、听者身边双胞胎的凄厉的哭声,还有邓刚不停得哄双胞胎不哭的声音,努内真的不能自己,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
抱着双胞胎哄的邓刚走近努内身边,蹲下,把脸贴着努内的脸,温柔的说:
“亲爱的,对不起。”
努内不搭理邓刚,她闭上眼睛让泪水就这么的流。
这个晚上他们将怎么度过?
后来,邓刚把努内劝回去之后,在地上摊一张席子就这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