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梅
如果,不是今春木香花的指引,我真的不知,世外桃源就在身旁。
儿时的故乡,水多,鱼多,有藕,却未见过荷。故而愚笨的我,不知包裹着淤泥的藕,与出淤泥而不染的荷,系同一家族。
初遇荷,已年近而立。下岗后的数年时光里,我曾无数次奔波于小镇和市区之间,每次与荷的隔窗相望,都让我莫名地激动起来——曾经藏在墨香里的荷,竟然如水灵灵的少女扑面而来。素衣如雪般地随影同行,超凡脱俗,真是花如水中仙,人若梦中游。
与荷近观,已人过中年。一直忙于工作的我,也曾忙里偷闲地欣赏了市区几处的大小荷塘,像赴一场场天然的人间盛宴。痴迷于那“一红一绿一对俏,一笑一颦一春潮,”的我,痴想能日日畅游在人间仙境中。
我所住的小区,很小,小得存不下一洼清泉;工作九年的园区,更是寸土寸金。
一条东西马路把园区几十间大院南北相隔,南单北双,虽互补,却遥望。一墙之隔的大院如邻却不为友。每院大小厂房仓库不等,多则二三十,少则十来家,大多疏有往来。亦如同一楼里,多年不识的楼上下。
就拿我们九号大院来说,短短几年,蓝色铁皮厂房一间连着一间拔地而起。紧靠南面围墙的一大片池塘,早于六年前,在最后一尾鱼,成为盘中餐时,被彻底掩埋。建成的丁字形的铁皮房,迅速被七八家填满。
“房东还真有本事,原来我们租住的十二号大院,八年前,一幢楼房建到一半被责令停建,至今还没盖成……”厂里人一谈起整日西装笔挺的房东,就感慨不已,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近年来,生意渐渐地落,房租蹭蹭地涨。可你走,他来,总不得闲。地势的低洼,导致年年的水患成灾,邻里间的敢怒不敢言的无奈眼神,无意间化解了曾经的隔膜。而院与院间,关系如昨。
也许是今春的木香花特别的繁茂,宛如皑皑的雪山,如飞流的瀑布,喷涌着、飞溅着向我袭来,才把嗅觉先天失聪的我,引入六号大院,邂逅那片已藏匿十多年的世外桃源。
当我第一次透过铁栅栏,看翠竹间觅食的鸡儿、戏水的鸭子、散步的羊儿、睡暖的鸳鸯,绕梁的燕子、飞舞的斑鸠、呼啸的鸽群时,我莫名地惊诧起来,是荷样的人物打造出如此地奢华胜地,在寸金寸土中为自己留下偌大的一片世外桃源。
只要有空,我每早都会抽出十分钟,走入这片世外桃源。看春笋破土层层叠,新竹出鳞节节高;看番茄苗、辣椒苗、茄子苗、豆角苗吐出嫩芽;看黄瓜、丝瓜、葫芦、瓠子、番瓜、南瓜攀缠竹架,向上飞翔……
一段时间,被红尘琐事牵绊的我,忘记了每日的约会,偶然前往,只能隔栏观翠竹潇潇,听竹叶沙沙,却不知密林中的一池碧波上,早已在万千华盖间,立起千朵粉莲。
只因一句“不可居无竹”,那个戴草帽,穿布衫,戴眼镜的房东,种竹修荷。在三亩田园里,播种着精神家园,怡然自得。
滚滚红尘,我们是否也该在心中,种下一片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