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

一支白色的香烟，一根白色的粉笔，此刻，成为退休多年的车老师这位孤老头一种自娱自乐的道具。一天到晚，戒烟休课的车老师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就是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空荡荡的两室一厅里拄着拐杖走来走去，神神道道的，也不知在自言自语嘀咕些啥。家里，任何别的声音没有，除了他面对虚拟的许多幼小面孔的讲课声，就是拐杖接触地面的敲击声。

黄叶坠落，老伴她说走就走，丢下车老师这个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于被人伺候和忍让的孤老头到另外一个世界享受极乐。本来，平时爱踅爱闹爱作的车老师，由于失去观看他踅来踅去闹天闹地作风作雨的对象，一夜之间像霜打的庄稼蔫不拉叽的。儿子在外地一家银行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照料他，隔一段时间寄回两条他最爱抽的黄金叶过滤嘴香烟——只要带过滤嘴，他认为就是高级香烟——好在女儿嫁得近，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可是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打一个电话过来问寒问暖，周末来帮他在附近小超市买点日用品和油盐酱米茶。

儿子远在千里之外，车老师就扯女儿。他在电话里，喊着女儿的小名说，丑蛋，我想上公园蹓弯儿，今天有空没？女儿一听，没好气地训老爸，爸，我不上班挣钱，吃啥喝啥啊，等到礼拜天再说吧。车老师抓着老年手机的手开始抖，有些委屈地说，丑蛋，待在这屋子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没聊没聊的。女儿到底心软，便劝老爸，爸，不是我说你，你不会看电视啊，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啊。车老师没有答腔，放下手机后，照着墙上的镜子说，难道我真的变成一个孩子？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屏幕上正在放映少儿动画节目，放的是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声音挺大。电视他不是不看，但是总不能从太阳升起看到太阳落山。

抽了一辈子尼古丁吃了一辈子粉笔末的他，对香烟和粉笔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咳嗽得太厉害，不得不戒了烟。年龄到站，不得不告别三尺讲台。少年夫妻老年伴，随着细致入微照料他饮食起居的老伴驾鹤西游，连个吵架的对象都没有了。

老伴一走，他感觉自己失去一个活拐杖，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邀请回忆和他做伴。

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车老师回忆起他当年第一次背着大人学抽烟的陈年往事。那年，车老师才12岁，署假挎着一只背篓到野外割猪草。他的家乡犬牙庄，座落在汾水以东，对岸可以遥望见蜿蜒起伏的吕梁山脉，有山有水，有林有草，一个风景秀丽的乡村。和他一般大的几个男孩，一个比一个顽皮，口袋里藏着烟丝和卷烟纸。不要问，从家里老人的烟袋里偷的。其中，一个叫奎的男孩，把烟丝掫几粒，匡匡地放在二指宽的纸条内，卷吧卷吧，卷成一根大炮状的烟卷，熟练地蘸了蘸唾沫，制烟完成后递给他。火柴盒被压得干瘪，摸索出火柴，那红头在黑色磷上划着。吸一口，呛出眼泪来，紧接着再吸第二口——

想到这里，车老师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和那面雪白无瑕的墙壁，开始一场充满自省自责意味的对话。

车老师：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个奎不是的东西，就是他把我引到斜路上的，先是跟着他学会抽烟，然后，跟着他爬人家的瓜地里偷田瓜，脱的赤条条跳到河里游泳。

墙壁：人一辈子不可能没有干过不冒烟的事，也不可能没有做过冒烟的事。善善恶恶，都这么稀里糊涂过来的。

车老师：问题是，自从那天抽第一口烟，我几十年反反复复戒了吸吸了戒，从一天吸三根变成一条吸一包、两包。牙，熏得黄黄的不说，还无数次衣服上烧了一个小洞。

墙壁：知悔改，说明你没有执迷不悟。你不是已经彻底戒了烟，就不必再自责，好好安度你的晚年。

老伴离去后，车老师才发现墙壁不像过去那样冷冰冰的，竟然还会开口陪他聊天。他暗喜，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抽烟这个话题，属于一壶不开的水，他想拎一壶开的。

无论如何，他没有料到他这个有名的捣蛋鬼，能够当上考上师范学校，成为一名孩子王。课堂上，车老师对付那些不专心听讲，净做小动作的学生，自有他的独门绝技。惩罚的法具，就是他手里的粉笔截。一般情况下，车老师不管教数学还是教语文，都要把一根粉笔从头用到脚，留下粉笔截，不往地上扔，而是，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表演他的独门绝技。讲着讲着，面朝黑板的车老师，突然间，一个转身手里的粉笔截如一颗子弹射出在，嘭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射向做小动作的学生，对方的脑门上，一个小圆点。车老师还命令，不许擦，下课后带着粉笔印去站墙根去，快去——

可能，对于车老师来说，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那些学生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望着无所不能的玉皇大帝。

车老师：哎，我开始不该用粉笔截砸人家娃，因为总拖着鼻涕的孩子，后来当上畜牧局的局长。人家娃来看我时，手里提着点心，一口一个老师，感谢我的严厉教育，闹得我怪难为情。

墙壁：青出于蓝胜于蓝，学生超过老师，说明你当年教育有方，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学生有出息啊？

车老师：当然希望，我希望我的学生全当局长。成材的树也需要括。不过，我不该体罚人家娃。下手还挺重，那粉笔印至今还在我的心灵深处怎么擦也擦不去。

墙壁：有意思，你这一辈子看来和香烟和粉笔膘上啦，不是抽烟的事就是粉笔的事，让你耿耿于怀的。

一支白色的香烟，对于车老师来说，抽烟也许不是啥痛定思痛的毛病，而是一个回顾青涩年华的念想；一根白色的粉笔，在车老师眼里，就是他教师生涯的象征。青春，仿佛和香烟一样被时光一点一点的吸尽；生命，和粉笔一样被岁月一截一截的写短。最终，陪伴他的就是一只无声拐杖和一面有灵的墙壁。尽管，属于一个小小的活着的不算光彩的插曲。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再卷一次大炮，再射一回子弹。毕竟，身边有小伙伴和弟子们陪着他，让他有一种舞台主角的感觉。

一支白色的香烟，一根白色的粉笔，此刻，成为退休多年的车老师这位孤老头一种自娱自乐的道具。一天到晚，戒烟休课的车老师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就是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空荡荡的两室一厅里拄着拐杖走来走去，神神道道的，也不知在自言自语嘀咕些啥。家里，任何别的声音没有，除了他面对虚拟的许多幼小面孔的讲课声，就是拐杖接触地面的敲击声。

黄叶坠落，老伴她说走就走，丢下车老师这个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于被人伺候和忍让的孤老头到另外一个世界享受极乐。本来，平时爱踅爱闹爱作的车老师，由于失去观看他踅来踅去闹天闹地作风作雨的对象，一夜之间像霜打的庄稼蔫不拉叽的。儿子在外地一家银行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照料他，隔一段时间寄回两条他最爱抽的黄金叶过滤嘴香烟——只要带过滤嘴，他认为就是高级香烟——好在女儿嫁得近，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可是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打一个电话过来问寒问暖，周末来帮他在附近小超市买点日用品和油盐酱米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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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了一辈子尼古丁吃了一辈子粉笔末的他，对香烟和粉笔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咳嗽得太厉害，不得不戒了烟。年龄到站，不得不告别三尺讲台。少年夫妻老年伴，随着细致入微照料他饮食起居的老伴驾鹤西游，连个吵架的对象都没有了。

老伴一走，他感觉自己失去一个活拐杖，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邀请回忆和他做伴。

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车老师回忆起他当年第一次背着大人学抽烟的陈年往事。那年，车老师才12岁，署假挎着一只背篓到野外割猪草。他的家乡犬牙庄，座落在汾水以东，对岸可以遥望见蜿蜒起伏的吕梁山脉，有山有水，有林有草，一个风景秀丽的乡村。和他一般大的几个男孩，一个比一个顽皮，口袋里藏着烟丝和卷烟纸。不要问，从家里老人的烟袋里偷的。其中，一个叫奎的男孩，把烟丝掫几粒，匡匡地放在二指宽的纸条内，卷吧卷吧，卷成一根大炮状的烟卷，熟练地蘸了蘸唾沫，制烟完成后递给他。火柴盒被压得干瘪，摸索出火柴，那红头在黑色磷上划着。吸一口，呛出眼泪来，紧接着再吸第二口——

想到这里，车老师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和那面雪白无瑕的墙壁，开始一场充满自省自责意味的对话。

车老师：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个奎不是的东西，就是他把我引到斜路上的，先是跟着他学会抽烟，然后，跟着他爬人家的瓜地里偷田瓜，脱的赤条条跳到河里游泳。

墙壁：人一辈子不可能没有干过不冒烟的事，也不可能没有做过冒烟的事。善善恶恶，都这么稀里糊涂过来的。

车老师：问题是，自从那天抽第一口烟，我几十年反反复复戒了吸吸了戒，从一天吸三根变成一条吸一包、两包。牙，熏得黄黄的不说，还无数次衣服上烧了一个小洞。

墙壁：知悔改，说明你没有执迷不悟。你不是已经彻底戒了烟，就不必再自责，好好安度你的晚年。

老伴离去后，车老师才发现墙壁不像过去那样冷冰冰的，竟然还会开口陪他聊天。他暗喜，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抽烟这个话题，属于一壶不开的水，他想拎一壶开的。

无论如何，他没有料到他这个有名的捣蛋鬼，能够当上考上师范学校，成为一名孩子王。课堂上，车老师对付那些不专心听讲，净做小动作的学生，自有他的独门绝技。惩罚的法具，就是他手里的粉笔截。一般情况下，车老师不管教数学还是教语文，都要把一根粉笔从头用到脚，留下粉笔截，不往地上扔，而是，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表演他的独门绝技。讲着讲着，面朝黑板的车老师，突然间，一个转身手里的粉笔截如一颗子弹射出在，嘭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射向做小动作的学生，对方的脑门上，一个小圆点。车老师还命令，不许擦，下课后带着粉笔印去站墙根去，快去——

可能，对于车老师来说，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那些学生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望着无所不能的玉皇大帝。

车老师：哎，我开始不该用粉笔截砸人家娃，因为总拖着鼻涕的孩子，后来当上畜牧局的局长。人家娃来看我时，手里提着点心，一口一个老师，感谢我的严厉教育，闹得我怪难为情。

墙壁：青出于蓝胜于蓝，学生超过老师，说明你当年教育有方，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学生有出息啊？

车老师：当然希望，我希望我的学生全当局长。成材的树也需要括。不过，我不该体罚人家娃。下手还挺重，那粉笔印至今还在我的心灵深处怎么擦也擦不去。

墙壁：有意思，你这一辈子看来和香烟和粉笔膘上啦，不是抽烟的事就是粉笔的事，让你耿耿于怀的。

一支白色的香烟，对于车老师来说，抽烟也许不是啥痛定思痛的毛病，而是一个回顾青涩年华的念想；一根白色的粉笔，在车老师眼里，就是他教师生涯的象征。青春，仿佛和香烟一样被时光一点一点的吸尽；生命，和粉笔一样被岁月一截一截的写短。最终，陪伴他的就是一只无声拐杖和一面有灵的墙壁。尽管，属于一个小小的活着的不算光彩的插曲。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再卷一次大炮，再射一回子弹。毕竟，身边有小伙伴和弟子们陪着他，让他有一种舞台主角的感觉。

一支白色的香烟，一根白色的粉笔，此刻，成为退休多年的车老师这位孤老头一种自娱自乐的道具。一天到晚，戒烟休课的车老师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就是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空荡荡的两室一厅里拄着拐杖走来走去，神神道道的，也不知在自言自语嘀咕些啥。家里，任何别的声音没有，除了他面对虚拟的许多幼小面孔的讲课声，就是拐杖接触地面的敲击声。

黄叶坠落，老伴她说走就走，丢下车老师这个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于被人伺候和忍让的孤老头到另外一个世界享受极乐。本来，平时爱踅爱闹爱作的车老师，由于失去观看他踅来踅去闹天闹地作风作雨的对象，一夜之间像霜打的庄稼蔫不拉叽的。儿子在外地一家银行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照料他，隔一段时间寄回两条他最爱抽的黄金叶过滤嘴香烟——只要带过滤嘴，他认为就是高级香烟——好在女儿嫁得近，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可是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打一个电话过来问寒问暖，周末来帮他在附近小超市买点日用品和油盐酱米茶。

儿子远在千里之外，车老师就扯女儿。他在电话里，喊着女儿的小名说，丑蛋，我想上公园蹓弯儿，今天有空没？女儿一听，没好气地训老爸，爸，我不上班挣钱，吃啥喝啥啊，等到礼拜天再说吧。车老师抓着老年手机的手开始抖，有些委屈地说，丑蛋，待在这屋子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没聊没聊的。女儿到底心软，便劝老爸，爸，不是我说你，你不会看电视啊，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啊。车老师没有答腔，放下手机后，照着墙上的镜子说，难道我真的变成一个孩子？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屏幕上正在放映少儿动画节目，放的是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声音挺大。电视他不是不看，但是总不能从太阳升起看到太阳落山。

抽了一辈子尼古丁吃了一辈子粉笔末的他，对香烟和粉笔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咳嗽得太厉害，不得不戒了烟。年龄到站，不得不告别三尺讲台。少年夫妻老年伴，随着细致入微照料他饮食起居的老伴驾鹤西游，连个吵架的对象都没有了。

老伴一走，他感觉自己失去一个活拐杖，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邀请回忆和他做伴。

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车老师回忆起他当年第一次背着大人学抽烟的陈年往事。那年，车老师才12岁，署假挎着一只背篓到野外割猪草。他的家乡犬牙庄，座落在汾水以东，对岸可以遥望见蜿蜒起伏的吕梁山脉，有山有水，有林有草，一个风景秀丽的乡村。和他一般大的几个男孩，一个比一个顽皮，口袋里藏着烟丝和卷烟纸。不要问，从家里老人的烟袋里偷的。其中，一个叫奎的男孩，把烟丝掫几粒，匡匡地放在二指宽的纸条内，卷吧卷吧，卷成一根大炮状的烟卷，熟练地蘸了蘸唾沫，制烟完成后递给他。火柴盒被压得干瘪，摸索出火柴，那红头在黑色磷上划着。吸一口，呛出眼泪来，紧接着再吸第二口——

想到这里，车老师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和那面雪白无瑕的墙壁，开始一场充满自省自责意味的对话。

车老师：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个奎不是的东西，就是他把我引到斜路上的，先是跟着他学会抽烟，然后，跟着他爬人家的瓜地里偷田瓜，脱的赤条条跳到河里游泳。

墙壁：人一辈子不可能没有干过不冒烟的事，也不可能没有做过冒烟的事。善善恶恶，都这么稀里糊涂过来的。

车老师：问题是，自从那天抽第一口烟，我几十年反反复复戒了吸吸了戒，从一天吸三根变成一条吸一包、两包。牙，熏得黄黄的不说，还无数次衣服上烧了一个小洞。

墙壁：知悔改，说明你没有执迷不悟。你不是已经彻底戒了烟，就不必再自责，好好安度你的晚年。

老伴离去后，车老师才发现墙壁不像过去那样冷冰冰的，竟然还会开口陪他聊天。他暗喜，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抽烟这个话题，属于一壶不开的水，他想拎一壶开的。

无论如何，他没有料到他这个有名的捣蛋鬼，能够当上考上师范学校，成为一名孩子王。课堂上，车老师对付那些不专心听讲，净做小动作的学生，自有他的独门绝技。惩罚的法具，就是他手里的粉笔截。一般情况下，车老师不管教数学还是教语文，都要把一根粉笔从头用到脚，留下粉笔截，不往地上扔，而是，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表演他的独门绝技。讲着讲着，面朝黑板的车老师，突然间，一个转身手里的粉笔截如一颗子弹射出在，嘭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射向做小动作的学生，对方的脑门上，一个小圆点。车老师还命令，不许擦，下课后带着粉笔印去站墙根去，快去——

可能，对于车老师来说，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那些学生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望着无所不能的玉皇大帝。

车老师：哎，我开始不该用粉笔截砸人家娃，因为总拖着鼻涕的孩子，后来当上畜牧局的局长。人家娃来看我时，手里提着点心，一口一个老师，感谢我的严厉教育，闹得我怪难为情。

墙壁：青出于蓝胜于蓝，学生超过老师，说明你当年教育有方，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学生有出息啊？

车老师：当然希望，我希望我的学生全当局长。成材的树也需要括。不过，我不该体罚人家娃。下手还挺重，那粉笔印至今还在我的心灵深处怎么擦也擦不去。

墙壁：有意思，你这一辈子看来和香烟和粉笔膘上啦，不是抽烟的事就是粉笔的事，让你耿耿于怀的。

一支白色的香烟，对于车老师来说，抽烟也许不是啥痛定思痛的毛病，而是一个回顾青涩年华的念想；一根白色的粉笔，在车老师眼里，就是他教师生涯的象征。青春，仿佛和香烟一样被时光一点一点的吸尽；生命，和粉笔一样被岁月一截一截的写短。最终，陪伴他的就是一只无声拐杖和一面有灵的墙壁。尽管，属于一个小小的活着的不算光彩的插曲。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再卷一次大炮，再射一回子弹。毕竟，身边有小伙伴和弟子们陪着他，让他有一种舞台主角的感觉。

一支白色的香烟，一根白色的粉笔，此刻，成为退休多年的车老师这位孤老头一种自娱自乐的道具。一天到晚，戒烟休课的车老师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就是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空荡荡的两室一厅里拄着拐杖走来走去，神神道道的，也不知在自言自语嘀咕些啥。家里，任何别的声音没有，除了他面对虚拟的许多幼小面孔的讲课声，就是拐杖接触地面的敲击声。

黄叶坠落，老伴她说走就走，丢下车老师这个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于被人伺候和忍让的孤老头到另外一个世界享受极乐。本来，平时爱踅爱闹爱作的车老师，由于失去观看他踅来踅去闹天闹地作风作雨的对象，一夜之间像霜打的庄稼蔫不拉叽的。儿子在外地一家银行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照料他，隔一段时间寄回两条他最爱抽的黄金叶过滤嘴香烟——只要带过滤嘴，他认为就是高级香烟——好在女儿嫁得近，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可是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打一个电话过来问寒问暖，周末来帮他在附近小超市买点日用品和油盐酱米茶。

儿子远在千里之外，车老师就扯女儿。他在电话里，喊着女儿的小名说，丑蛋，我想上公园蹓弯儿，今天有空没？女儿一听，没好气地训老爸，爸，我不上班挣钱，吃啥喝啥啊，等到礼拜天再说吧。车老师抓着老年手机的手开始抖，有些委屈地说，丑蛋，待在这屋子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没聊没聊的。女儿到底心软，便劝老爸，爸，不是我说你，你不会看电视啊，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啊。车老师没有答腔，放下手机后，照着墙上的镜子说，难道我真的变成一个孩子？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屏幕上正在放映少儿动画节目，放的是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声音挺大。电视他不是不看，但是总不能从太阳升起看到太阳落山。

抽了一辈子尼古丁吃了一辈子粉笔末的他，对香烟和粉笔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咳嗽得太厉害，不得不戒了烟。年龄到站，不得不告别三尺讲台。少年夫妻老年伴，随着细致入微照料他饮食起居的老伴驾鹤西游，连个吵架的对象都没有了。

老伴一走，他感觉自己失去一个活拐杖，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邀请回忆和他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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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车老师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和那面雪白无瑕的墙壁，开始一场充满自省自责意味的对话。

车老师：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个奎不是的东西，就是他把我引到斜路上的，先是跟着他学会抽烟，然后，跟着他爬人家的瓜地里偷田瓜，脱的赤条条跳到河里游泳。

墙壁：人一辈子不可能没有干过不冒烟的事，也不可能没有做过冒烟的事。善善恶恶，都这么稀里糊涂过来的。

车老师：问题是，自从那天抽第一口烟，我几十年反反复复戒了吸吸了戒，从一天吸三根变成一条吸一包、两包。牙，熏得黄黄的不说，还无数次衣服上烧了一个小洞。

墙壁：知悔改，说明你没有执迷不悟。你不是已经彻底戒了烟，就不必再自责，好好安度你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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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老师：哎，我开始不该用粉笔截砸人家娃，因为总拖着鼻涕的孩子，后来当上畜牧局的局长。人家娃来看我时，手里提着点心，一口一个老师，感谢我的严厉教育，闹得我怪难为情。

墙壁：青出于蓝胜于蓝，学生超过老师，说明你当年教育有方，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学生有出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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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有意思，你这一辈子看来和香烟和粉笔膘上啦，不是抽烟的事就是粉笔的事，让你耿耿于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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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老师：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个奎不是的东西，就是他把我引到斜路上的，先是跟着他学会抽烟，然后，跟着他爬人家的瓜地里偷田瓜，脱的赤条条跳到河里游泳。

墙壁：人一辈子不可能没有干过不冒烟的事，也不可能没有做过冒烟的事。善善恶恶，都这么稀里糊涂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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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知悔改，说明你没有执迷不悟。你不是已经彻底戒了烟，就不必再自责，好好安度你的晚年。

老伴离去后，车老师才发现墙壁不像过去那样冷冰冰的，竟然还会开口陪他聊天。他暗喜，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抽烟这个话题，属于一壶不开的水，他想拎一壶开的。

无论如何，他没有料到他这个有名的捣蛋鬼，能够当上考上师范学校，成为一名孩子王。课堂上，车老师对付那些不专心听讲，净做小动作的学生，自有他的独门绝技。惩罚的法具，就是他手里的粉笔截。一般情况下，车老师不管教数学还是教语文，都要把一根粉笔从头用到脚，留下粉笔截，不往地上扔，而是，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表演他的独门绝技。讲着讲着，面朝黑板的车老师，突然间，一个转身手里的粉笔截如一颗子弹射出在，嘭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射向做小动作的学生，对方的脑门上，一个小圆点。车老师还命令，不许擦，下课后带着粉笔印去站墙根去，快去——

可能，对于车老师来说，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那些学生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望着无所不能的玉皇大帝。

车老师：哎，我开始不该用粉笔截砸人家娃，因为总拖着鼻涕的孩子，后来当上畜牧局的局长。人家娃来看我时，手里提着点心，一口一个老师，感谢我的严厉教育，闹得我怪难为情。

墙壁：青出于蓝胜于蓝，学生超过老师，说明你当年教育有方，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学生有出息啊？

车老师：当然希望，我希望我的学生全当局长。成材的树也需要括。不过，我不该体罚人家娃。下手还挺重，那粉笔印至今还在我的心灵深处怎么擦也擦不去。

墙壁：有意思，你这一辈子看来和香烟和粉笔膘上啦，不是抽烟的事就是粉笔的事，让你耿耿于怀的。

一支白色的香烟，对于车老师来说，抽烟也许不是啥痛定思痛的毛病，而是一个回顾青涩年华的念想；一根白色的粉笔，在车老师眼里，就是他教师生涯的象征。青春，仿佛和香烟一样被时光一点一点的吸尽；生命，和粉笔一样被岁月一截一截的写短。最终，陪伴他的就是一只无声拐杖和一面有灵的墙壁。尽管，属于一个小小的活着的不算光彩的插曲。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再卷一次大炮，再射一回子弹。毕竟，身边有小伙伴和弟子们陪着他，让他有一种舞台主角的感觉。

一支白色的香烟，一根白色的粉笔，此刻，成为退休多年的车老师这位孤老头一种自娱自乐的道具。一天到晚，戒烟休课的车老师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就是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空荡荡的两室一厅里拄着拐杖走来走去，神神道道的，也不知在自言自语嘀咕些啥。家里，任何别的声音没有，除了他面对虚拟的许多幼小面孔的讲课声，就是拐杖接触地面的敲击声。

黄叶坠落，老伴她说走就走，丢下车老师这个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于被人伺候和忍让的孤老头到另外一个世界享受极乐。本来，平时爱踅爱闹爱作的车老师，由于失去观看他踅来踅去闹天闹地作风作雨的对象，一夜之间像霜打的庄稼蔫不拉叽的。儿子在外地一家银行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照料他，隔一段时间寄回两条他最爱抽的黄金叶过滤嘴香烟——只要带过滤嘴，他认为就是高级香烟——好在女儿嫁得近，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可是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打一个电话过来问寒问暖，周末来帮他在附近小超市买点日用品和油盐酱米茶。

儿子远在千里之外，车老师就扯女儿。他在电话里，喊着女儿的小名说，丑蛋，我想上公园蹓弯儿，今天有空没？女儿一听，没好气地训老爸，爸，我不上班挣钱，吃啥喝啥啊，等到礼拜天再说吧。车老师抓着老年手机的手开始抖，有些委屈地说，丑蛋，待在这屋子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没聊没聊的。女儿到底心软，便劝老爸，爸，不是我说你，你不会看电视啊，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啊。车老师没有答腔，放下手机后，照着墙上的镜子说，难道我真的变成一个孩子？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屏幕上正在放映少儿动画节目，放的是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声音挺大。电视他不是不看，但是总不能从太阳升起看到太阳落山。

抽了一辈子尼古丁吃了一辈子粉笔末的他，对香烟和粉笔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咳嗽得太厉害，不得不戒了烟。年龄到站，不得不告别三尺讲台。少年夫妻老年伴，随着细致入微照料他饮食起居的老伴驾鹤西游，连个吵架的对象都没有了。

老伴一走，他感觉自己失去一个活拐杖，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邀请回忆和他做伴。

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车老师回忆起他当年第一次背着大人学抽烟的陈年往事。那年，车老师才12岁，署假挎着一只背篓到野外割猪草。他的家乡犬牙庄，座落在汾水以东，对岸可以遥望见蜿蜒起伏的吕梁山脉，有山有水，有林有草，一个风景秀丽的乡村。和他一般大的几个男孩，一个比一个顽皮，口袋里藏着烟丝和卷烟纸。不要问，从家里老人的烟袋里偷的。其中，一个叫奎的男孩，把烟丝掫几粒，匡匡地放在二指宽的纸条内，卷吧卷吧，卷成一根大炮状的烟卷，熟练地蘸了蘸唾沫，制烟完成后递给他。火柴盒被压得干瘪，摸索出火柴，那红头在黑色磷上划着。吸一口，呛出眼泪来，紧接着再吸第二口——

想到这里，车老师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和那面雪白无瑕的墙壁，开始一场充满自省自责意味的对话。

车老师：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个奎不是的东西，就是他把我引到斜路上的，先是跟着他学会抽烟，然后，跟着他爬人家的瓜地里偷田瓜，脱的赤条条跳到河里游泳。

墙壁：人一辈子不可能没有干过不冒烟的事，也不可能没有做过冒烟的事。善善恶恶，都这么稀里糊涂过来的。

车老师：问题是，自从那天抽第一口烟，我几十年反反复复戒了吸吸了戒，从一天吸三根变成一条吸一包、两包。牙，熏得黄黄的不说，还无数次衣服上烧了一个小洞。

墙壁：知悔改，说明你没有执迷不悟。你不是已经彻底戒了烟，就不必再自责，好好安度你的晚年。

老伴离去后，车老师才发现墙壁不像过去那样冷冰冰的，竟然还会开口陪他聊天。他暗喜，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抽烟这个话题，属于一壶不开的水，他想拎一壶开的。

无论如何，他没有料到他这个有名的捣蛋鬼，能够当上考上师范学校，成为一名孩子王。课堂上，车老师对付那些不专心听讲，净做小动作的学生，自有他的独门绝技。惩罚的法具，就是他手里的粉笔截。一般情况下，车老师不管教数学还是教语文，都要把一根粉笔从头用到脚，留下粉笔截，不往地上扔，而是，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表演他的独门绝技。讲着讲着，面朝黑板的车老师，突然间，一个转身手里的粉笔截如一颗子弹射出在，嘭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射向做小动作的学生，对方的脑门上，一个小圆点。车老师还命令，不许擦，下课后带着粉笔印去站墙根去，快去——

可能，对于车老师来说，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那些学生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望着无所不能的玉皇大帝。

车老师：哎，我开始不该用粉笔截砸人家娃，因为总拖着鼻涕的孩子，后来当上畜牧局的局长。人家娃来看我时，手里提着点心，一口一个老师，感谢我的严厉教育，闹得我怪难为情。

墙壁：青出于蓝胜于蓝，学生超过老师，说明你当年教育有方，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学生有出息啊？

车老师：当然希望，我希望我的学生全当局长。成材的树也需要括。不过，我不该体罚人家娃。下手还挺重，那粉笔印至今还在我的心灵深处怎么擦也擦不去。

墙壁：有意思，你这一辈子看来和香烟和粉笔膘上啦，不是抽烟的事就是粉笔的事，让你耿耿于怀的。

一支白色的香烟，对于车老师来说，抽烟也许不是啥痛定思痛的毛病，而是一个回顾青涩年华的念想；一根白色的粉笔，在车老师眼里，就是他教师生涯的象征。青春，仿佛和香烟一样被时光一点一点的吸尽；生命，和粉笔一样被岁月一截一截的写短。最终，陪伴他的就是一只无声拐杖和一面有灵的墙壁。尽管，属于一个小小的活着的不算光彩的插曲。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再卷一次大炮，再射一回子弹。毕竟，身边有小伙伴和弟子们陪着他，让他有一种舞台主角的感觉。

一支白色的香烟，一根白色的粉笔，此刻，成为退休多年的车老师这位孤老头一种自娱自乐的道具。一天到晚，戒烟休课的车老师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就是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空荡荡的两室一厅里拄着拐杖走来走去，神神道道的，也不知在自言自语嘀咕些啥。家里，任何别的声音没有，除了他面对虚拟的许多幼小面孔的讲课声，就是拐杖接触地面的敲击声。

黄叶坠落，老伴她说走就走，丢下车老师这个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于被人伺候和忍让的孤老头到另外一个世界享受极乐。本来，平时爱踅爱闹爱作的车老师，由于失去观看他踅来踅去闹天闹地作风作雨的对象，一夜之间像霜打的庄稼蔫不拉叽的。儿子在外地一家银行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照料他，隔一段时间寄回两条他最爱抽的黄金叶过滤嘴香烟——只要带过滤嘴，他认为就是高级香烟——好在女儿嫁得近，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可是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打一个电话过来问寒问暖，周末来帮他在附近小超市买点日用品和油盐酱米茶。

儿子远在千里之外，车老师就扯女儿。他在电话里，喊着女儿的小名说，丑蛋，我想上公园蹓弯儿，今天有空没？女儿一听，没好气地训老爸，爸，我不上班挣钱，吃啥喝啥啊，等到礼拜天再说吧。车老师抓着老年手机的手开始抖，有些委屈地说，丑蛋，待在这屋子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没聊没聊的。女儿到底心软，便劝老爸，爸，不是我说你，你不会看电视啊，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啊。车老师没有答腔，放下手机后，照着墙上的镜子说，难道我真的变成一个孩子？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屏幕上正在放映少儿动画节目，放的是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声音挺大。电视他不是不看，但是总不能从太阳升起看到太阳落山。

抽了一辈子尼古丁吃了一辈子粉笔末的他，对香烟和粉笔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咳嗽得太厉害，不得不戒了烟。年龄到站，不得不告别三尺讲台。少年夫妻老年伴，随着细致入微照料他饮食起居的老伴驾鹤西游，连个吵架的对象都没有了。

老伴一走，他感觉自己失去一个活拐杖，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邀请回忆和他做伴。

食指和中指间不是夹一支白色的香烟，凑近鼻孔闻一闻，车老师回忆起他当年第一次背着大人学抽烟的陈年往事。那年，车老师才12岁，署假挎着一只背篓到野外割猪草。他的家乡犬牙庄，座落在汾水以东，对岸可以遥望见蜿蜒起伏的吕梁山脉，有山有水，有林有草，一个风景秀丽的乡村。和他一般大的几个男孩，一个比一个顽皮，口袋里藏着烟丝和卷烟纸。不要问，从家里老人的烟袋里偷的。其中，一个叫奎的男孩，把烟丝掫几粒，匡匡地放在二指宽的纸条内，卷吧卷吧，卷成一根大炮状的烟卷，熟练地蘸了蘸唾沫，制烟完成后递给他。火柴盒被压得干瘪，摸索出火柴，那红头在黑色磷上划着。吸一口，呛出眼泪来，紧接着再吸第二口——

想到这里，车老师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和那面雪白无瑕的墙壁，开始一场充满自省自责意味的对话。

车老师：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个奎不是的东西，就是他把我引到斜路上的，先是跟着他学会抽烟，然后，跟着他爬人家的瓜地里偷田瓜，脱的赤条条跳到河里游泳。

墙壁：人一辈子不可能没有干过不冒烟的事，也不可能没有做过冒烟的事。善善恶恶，都这么稀里糊涂过来的。

车老师：问题是，自从那天抽第一口烟，我几十年反反复复戒了吸吸了戒，从一天吸三根变成一条吸一包、两包。牙，熏得黄黄的不说，还无数次衣服上烧了一个小洞。

墙壁：知悔改，说明你没有执迷不悟。你不是已经彻底戒了烟，就不必再自责，好好安度你的晚年。

老伴离去后，车老师才发现墙壁不像过去那样冷冰冰的，竟然还会开口陪他聊天。他暗喜，两指变三指地捏一根白色的粉笔，往空气里想象中的黑板上写几笔。抽烟这个话题，属于一壶不开的水，他想拎一壶开的。

无论如何，他没有料到他这个有名的捣蛋鬼，能够当上考上师范学校，成为一名孩子王。课堂上，车老师对付那些不专心听讲，净做小动作的学生，自有他的独门绝技。惩罚的法具，就是他手里的粉笔截。一般情况下，车老师不管教数学还是教语文，都要把一根粉笔从头用到脚，留下粉笔截，不往地上扔，而是，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表演他的独门绝技。讲着讲着，面朝黑板的车老师，突然间，一个转身手里的粉笔截如一颗子弹射出在，嘭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射向做小动作的学生，对方的脑门上，一个小圆点。车老师还命令，不许擦，下课后带着粉笔印去站墙根去，快去——

可能，对于车老师来说，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那些学生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望着无所不能的玉皇大帝。

车老师：哎，我开始不该用粉笔截砸人家娃，因为总拖着鼻涕的孩子，后来当上畜牧局的局长。人家娃来看我时，手里提着点心，一口一个老师，感谢我的严厉教育，闹得我怪难为情。

墙壁：青出于蓝胜于蓝，学生超过老师，说明你当年教育有方，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学生有出息啊？

车老师：当然希望，我希望我的学生全当局长。成材的树也需要括。不过，我不该体罚人家娃。下手还挺重，那粉笔印至今还在我的心灵深处怎么擦也擦不去。

墙壁：有意思，你这一辈子看来和香烟和粉笔膘上啦，不是抽烟的事就是粉笔的事，让你耿耿于怀的。

一支白色的香烟，对于车老师来说，抽烟也许不是啥痛定思痛的毛病，而是一个回顾青涩年华的念想；一根白色的粉笔，在车老师眼里，就是他教师生涯的象征。青春，仿佛和香烟一样被时光一点一点的吸尽；生命，和粉笔一样被岁月一截一截的写短。最终，陪伴他的就是一只无声拐杖和一面有灵的墙壁。尽管，属于一个小小的活着的不算光彩的插曲。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再卷一次大炮，再射一回子弹。毕竟，身边有小伙伴和弟子们陪着他，让他有一种舞台主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