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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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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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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之洲

A1 长命锁

 2004年新年的钟声敲响不久,我和长期包我的男人坐在平阳府城郊汾河岸边一条宽阔的滨河路上,更准确地,默默无语地坐在一辆非常豪华的高配帕萨特轿车内。那男人坐在驾驶位置上,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两个人的视线,都怔怔地直直地落在大圆盘花坛边的台阶上。

两天前,我的无名无份的男人陪着我,把我们共同创造的生命一一个未过满月的女婴,抛弃在台阶上,然后,怀着深重的罪孽感仓惶离开。

需要说明的是,作为她的亲生母亲,作为她的未婚母亲,临别赠送给孩子的唯一礼物,是一条带金链的长命锁。时间往前推移21年,那双把这锁系在襁褓中的我脖子上的手,如今已经像故乡村口的古槐树皮,褐红而干枯,粗糙而苍桑。我,长大了,长成一个亭亭玉立丰采照人的女人;而我的母亲,却老得走不动了,表达思念她女儿的方式,只能每天站在古槐树下,向群山外女儿飘泊的这座城市的方向了望,望成一座望女雕塑。

现在,我的手还细嫩,一如当年母亲年轻的玉手。仿佛相隔两天的时间,长命锁却不见了,永远永远,伴随我自己亲生骨肉走向吉凶难测的夜的深处。实际上,那天弃婴之后,我和我的所谓先生潜伏在不远处,很快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吸引来了几个过路者,其中一个抱上就走。似乎还听见边走边怨,作孽呀作孽!

有必要介绍一下自己,不介绍清身份,我的良心更不得安宁。我是一位正上大三的女大学生,小名叫朵朵。目前尚未完成学业,也就是说,那女婴说得难听一点,为受世人鄙视的私生子。黑人。母亲生下两男一女,却待我为掌上明珠,两个哥哥也有长命锁,不过都是银链的,我自己的童年十分幸福,母亲抱在怀里,父亲扛在肩上,哥哥们推在车中,丝毫与被抛弃的厄运无关。可怜的女儿,命真苦,嘴吮手指的年纪,就失去了父母。别说送她一条长命锁,送她10条,也无法弥补和愈合她幼小心灵的伤痕。女儿,当妈的我是一个有罪之人。从此以后,我应该每天在关老爷像前磕头忏悔,焚香袅袅在来世弥漫。女儿,妈就给你取一个奶名吧,尽管我没有尽到喂难哺乳的义务,你就叫小朵吧。另外,我还想告诉你的是,你的父亲再不是东西,你的身体上也流着他职业商人的血液,请你记住你父亲的官名,他唤周一鸣。

B1 法国大雪茄

 一个无雪的冬天,1997年的那个寒风凛凛的夜里,我和朵朵在平阳府西城的滨河路上,充满负罪感地抛弃了我们的女儿小朵后,事实上,当时我们并没有走远,眼睁睁看见有一对正在散步的好心人抱走襁褓中的孩子,这才开着我的车一路两个人默默无语地离去。

当天晚上,在宾馆,我和朵朵大吵了一架。我让她陪着我去法国谈一单生意,朵朵刚失去女儿小朵,心情非常糟糕,不仅不跟着我去,还劈头盖脸臭骂我几句,一怒之下,我也指责她,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次日凌晨,等我睁开眼睛,她拖着她的行李箱,连一个字没有留下,不辞而别。从此,我们天各一方。

既然朵朵不肯帮我,谈生意又离不开女人的点缀,于是,我便新雇了一个叫符雾的美女,表面身份我的私人助理。其实,也是我的一个新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朵朵想去随她去吧,那年头我不差钱,自然也不差女人。一个有点本事的男人,外面都有一个家,这个就叫家外家。那些年,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这家外有家妻妾成群的生活。说实在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减去童年晚年两头憨还有吃饭睡觉不得不应酬的时间,真的没有几天。能享受,抓紧享受。根本没有想过万一破产怎么办,万一老了没人管怎么办,万一孤家寡人后怎么办,还真的没想过。

当然,上世纪九十年代和别的有钱人一样,我也有老婆孩子。出国前,我到了我打算年老力迈再回归的家里安顿了安顿,换了一个新保姆。因为,我经常脚不沾家。老婆和两个孩子和我都没有话,见我和见陌生人差不多。一个在看电视一个在玩游戏一个在写作业,顾不上理我。

看来,还是法国雪茄抽着过瘾。坐飞机是快,前两天还在和朵朵在滨河路上处理私生子的事情,一眨眼,两只脚倒落在异国他乡。这里,可是巴黎啊,一个许多人向往的欧洲大城市。一招手,停下一辆的士。我殷勤地帮符雾打开车门,扶这个年纪和朵朵相当甚至一举一动包括容貌有点像朵朵的姑娘坐进去。一下飞机,我这个土豪就迷上大雪茄,叨在嘴角多有派头啊。可以说,叼着粗又长大雪茄的我,顿时大老板风度添了好几分。

出国就是自由自在,不需要遮遮掩掩。特别是带个小三小秘小表妹啥的,出入成双成对才没有人管你。每次国内每次与朵朵幽会,时间啦地点啦都得周密安排。幽会中挺压抑,像做贼一般心虚。怕这怕那的,真的太没情调。

那天,在一个红色墙壁的宾馆,当我穿着一件红色睡衣和符雾并肩坐在宽大的床上享用西式餐点时,我右手银刀左手银叉对新情人说:发现没有,这才叫格调。还是西方国家自由,自由万岁!当时,新情人披大着一件白色透明几分性感的睡衣,用一双小母鹿似的眼神盯着我,不太放心地问:鸣哥,你真的和朵朵断啦?我真的可以去巴黎圣母院去看看敲钟人卡西莫多敲过的那尊大钟?一听这话,我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啊,真真切切。该断的断啦,该玩的地方会带你去玩。

符雾姑娘原来和学校园时,曾经和朵朵一个女生宿舍上下铺住过。并且。两个人还曾经是闺蜜关系。所以,符雾姑娘老感觉身后永远跟着一个影子,此时此刻,我听她的意思,好像宾馆房间里,到处是朵朵的眼睛。符雾姑娘不安地四处张望着,似乎对好不容易夺来的幸福心里不太踏实,对我幽幽地说,鸣哥,你鬼头鬼脑的,我看你就像雨果笔下的副主教克罗德,怎么看这么像。

是啊,也许符雾她说得对。我害了朵朵,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一个有钱男人的附庸品, 没名没份的就和自己喜欢的有家有室的男人生了一个孩子,特别是害了小朵,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失去了父母亲的呵护,在一个陌生的家庭里成长。看着符雾姑娘陪着那个老外眉来眼去地跳舞。举着高脚酒杯,我的心里真的不是个滋味,简直五味杂陈。骂自己混蛋,我一鸣就不是个人

A2塬上的民谣

 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差和娘。对这句民谣,我过去和小伙伴们唱唱而已。当时并不知道人会学坏的,会染黑的,而且学好三年不易,学坏一朝就成。没考上大学之前,学校一放假,我回到小山村便得帮父母干农活;人得厨灶,下得田地。十几岁就会烧饭补衣,纳的鞋底图案常惹来村里一群大姑娘小跑妇的一声惊叹。地里的活儿,无论多脏多累,我都能插得上手。有一天,我唱着野性的山歌在梯田上粑地,几个城里搞摄影的来山区采风,对我的能干目瞪口呆。走近,他们才发现我是个女孩子。他们说,小妹妹,你不怕夹住脚。我把头高高一品,甩了一个响鞭,冲牲口喊了一嗓子:驾-一故意没理踩他们,心说你们城里人看不起我们乡下人,我们还看不起你们呢。望着我和黄牛的背影,他们又一阵响咕。嗬,挺个性的,看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嘿,这女孩谁受了她谁有福。

其实,我这人心挺软的。表面上像假小子,内在里却柔肠得很。每见父亲为了给我筹学费,攀到白云间的悬崖峭壁采药时,便不是个滋味,心想父母供我上学多难啊。父亲去采药,冒着生命危险。母亲纺粗布,一天坐在织布机上累弯了腰。再由大哥拿着布去几十里地外集市上卖,一丈才卖30元。所以上大一我在全班吃穿最朴素最节省了,舍不得乱花一分钱。自己的灵魂蜕变,还真应了那句民谣,第一年刚进城,还土得掉渣儿。

同学们背后讥笑我,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厚鞋”, 因为我穿母亲亲手做的布鞋,鞋底厚厚的,走起路来发出声响,如行走在山道上,呼啪呼啪。自己自尊心强,暗暗对自己说,别人是人,我也是人,为啥要让她们把我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不行,我要去打工挣钱。把自己打扮得洋气点、漂亮点。于是,放寒假后我没马上回家,到一个当老板的人的家里应鸭当了家教,辅导这老板的儿子学英语。

B2 硝烟夜总会

如上所述,我和朵朵因为抛弃共同生下的孩子,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许多年前,我根本没有把这个事情太当一回事情。现在,细致入微讲述和朵朵分开,到法国巴黎谈一笔业务的过程,不是在炫耀我过的奢侈与阔绰,而是想说商场如战场,如果我不带上符雾姑娘,不及时填补身边没有女人的空白,不光是私生活缺少一个年轻女人的照顾,最主要的,没有一个情人兼公关小姐和翻译的女人,会影响大生意的。作为生意人,我的观点是利益优先利益高于一切。

符雾姑娘能够做到的,朵朵也可以做到。但是,符雾姑娘对我百依百顺地陪着我来了,而情绪极不稳定的朵朵没有。感情用事的女人,差一点误我的大事。

一个关于合资经验的旅游景点开发项目开始谈判,项目地点就在平阳府古城,投资额巨大,需要先和合作方前期接触。那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商相当精明,摆出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架势。这些法国佬,贼得贼,我已经够贼的,比我好他妈的贼。我冷笑着,用一种江湖上痞话对翻译符雾姑娘说,告诉他们,要是不太放心,可以到中国去看一看,一路上的吃喝拉撒我负担,毛毛雨啦。

我这个人吧,虽然在处理自己亲生女儿问题上薄情寡义,商务谈判,还真是一把好手。这句话,符雾姑娘评价我的。对我抛弃小朵的私事,由于她和朵朵关系比较特殊,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尽管,朵朵的位置她取而代之,取得一个女人小小的胜利,但是,好像不是太快乐和得意,好像每天也在负罪感中,话里话外的总替她曾经非常要好的闺蜜朵朵鸣不平。

一个是符雾姑娘翻译翻译得到位, 一个是我的项目可行性分析到位, 那几位老外开始对项目产生浓厚兴趣, 欧克欧克地说要去中国大陆考察考察市场。 总之,对项目开始产生兴趣,一瞬间符雾姑娘装着玉女般,飘溢着一头瀑布似乌黑秀发,含羞地点了点头。

法国人也是人,作为一个职业商人,我深知这一点,是人都有弱点。瞄准对方的弱点,发出致命一击。此时此刻,我的私人助理,可能多多少少懂点法国文化,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有点像法国的羊脂球,又有点像中国的赛金花,对都好色的老外来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晚餐,在一家夜总会。我刚使了一个眼色,正想暗示符雾姑娘主动出击。没想到,那个为首的老外倒沉不住气地站起身,过来邀请符雾姑娘,我微笑着表示同意。这个举动,如果非要在社交场合说得冠冕堂皇点,那就叫骑士风度吧 法国人都这样叫。

马蜂窝似乱晃的旋转灯下,符雾姑娘故意贴对方很近、很近。一双丰乳如两座秀峰直逼对方的防线,小手在老外的肩头轻轻揉着,令人不易觉察。蓄势待发,弄得那个外商魂不守舍的。效果出来了,看他的目光流露的神情,恨不得,一口将面前这位东方美女吞下去。

法国,一个充满浪漫情调的国度。

事实上,表面上看着我和这些合作伙伴歌舞升平的,随时可能因为利益,发生摩擦和战争,不见硝烟的商场,甚至可能流血和送命。此刻,就是另外一种战争。不过,武器换成美酒和美女而已。朵朵和小朵,你俩一定以为我在灯红酒绿里寻欢作乐,岂不知美酒里放着定时炸弹,美女的笑容后面暗藏杀机。

A3一念之差

   和这叫一鸣的老板讲好的,管吃管住每月300元。老板开着两个煤窝子,日进斗金。他色迷迷的眼神,像苍蝇一样在我微隆的胸腩上徘徊,出手自然大方,不怀好意能不大方,他说,300? 行我给你300, 说着,趁机抚摸了我的背部一下,我躲开,对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先声明,本姑娘只出卖智慧。言下之意,我想他该听得懂的。果然。他立刻有所收做了。口口声声地保证,放心吧,我要想找女人,什么样的找不下,决不会伤你一根毫毛的。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板地说,老板,不好意思,我准备搬到别处去住。

凭第一印象,我看出这男的不是省油的灯,一副浪荡公子相,已经是一个猴一个妞的爹啦,还那么花心。在他家住如伴成狼,我想自己还是小心为炒。本姑娘以后还要嫁人,别图一时快乐,葬送了我的一生幸福,这个极简的道理,我真的懂。

在这里,我需要替自己辩解一句。是的,这个老板模样的男人,后来干脆长期把我给承包,如乡下种地父母包地到户。大家习惯上,把这种被承包女人统称“二奶”和“小三”。但是,一开始我井不想做这种被人唾弃的女人。好夕,自己是个知识女性。又不是没文化,为几张花花绿绿的纸,与那个男人鬼混有啥好结果,得不偿失,可是,自己最终还是被那个可以做我叔叔的男人拖下了水。也不全怪自己,真的如此。事实上,如果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这个土得掉渣的煤老板耸恿我去参加那次西式化妆舞会,也许什么破事都不会发生,人当事后诸葛亮没有啥意思,放马后炮也不会有多响亮。小型的舞会,又是臭味相投的红男绿女举办的,什么赖人才去凑这个哄哄呢?自己简直昏了头!

舞会,开在他一个朋友家的大客厅里。去之前,他像一条哈叭狗低三下四地哀求我,对我陪着笑验说,朵朵,就这一次。朋友们都带舞伴去,我一个人多没面子。我收拾着课本。正准备走的,不耐烦地白他一眼,嚷着说,不去不去不去,我就不去。见我态度强硬,他自言自语地说,倒是也能拉个歌厅小姐去,但大失我大矿长的身份了。

他说着,偷偷观察我的表情。我听他说要临时拉个小姐冒充女朋友,被逗得忍俊不住扑哧一笑,那你去拉呀,缠着我干嘛?这时,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心想雇主开一次口,驳回他也难堪,去跳跳舞量他吃不了我。内心深处,也想捉弄捉弄这有钱的骚男人臭男人坏男人。

B3 世外桃源

  上次说到,在法国巴黎,和外商谈一个旅游开发的项目。这项目,被我称为世外桃源。一听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勾起城里人周末和节假日来这个地方度假。开发,就需要一笔雄厚的资金。靠我和银行显然力不从心,我的自有资金有限,银行投资也怕投太多担风险大,在国外引一部分,也是万不得已。否则,我也不会飘洋过海千山万水的来到巴黎,陪着吃饭和跳舞,陪着笑脸再赔着自己的金钱和女人,神经病啊。

归根到底,还是为了项目在平阳府落地,自己摇身一变成为旅游景区的老总。先孙子后大爷,从奴隶到将军。这就是,我的那点潜意识。

老天爷还算眷顾,融资之事终于有了些眉目。这几个老外来平阳府古城考察几日后,临到飞机场前,对方沉吟片刻后,和我大笔一挥,就是那种马克思写资本论的羽毛笔,哧哧地划了划,然后,举起高脚葡萄酒杯,合作双方象征性碰了碰,象征性抿了一口,象征性握别下手,匆匆忙忙钻进一辆我挡好的出租车,一溜烟地走了。

十分钟后,我驱车赶到城西汾河滩上,去赴一个约会。朵朵,突然间显身,给我发了一个短信,约我见一个面,商量寻找小朵的事情。由于和老外签合作协议,耽误了几分钟,等到赶到,朵朵已经生气地离开约会地点,重新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为什么费这么大劲,四处筹资,在政府官员面前求爷爷告奶奶的,建这个世外桃源?为什么?这属于我心底的一个秘密,其实,我就是为了纪念我和朵朵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山清水秀的,有南山有东篱有湖泊。还有猎人留下的小泥屋。世外桃源建成,我可以在此为自己设计一个总经理办公室,吃在此住在此,在此安放自己漂泊多年的灵魂。

A4 野兽般面具

  问题是,不管我一开始内心抗拒不抗拒,我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态,还是半推半就地去了。事情过去一年多后,我好后悔呀。首先,不该去那煤矿老板家当家教。其次,也不该对他的非份要求作任何让步。再次,更不该和他往后发展暧昧感情。天使和魔鬼,有时候仅差一步之遥。况且人又是感情动物,男女之间距离一旦拉得太近,会产生一种错觉。比如我,以为自己爱上他了。有人说,女人不过30 岁,不经历一次失败的情缘,成熟不了,对爱的认识停留在肤浅的层面。这不是胡说哩,千真万确。

那天晚上我在去参加舞会之前。有意识敲了他一竹杠,开了一个价码:1000元,少一文也不干。他一听便呆了,傻站那里像根木柱。哟,狮子大开口哪。我把书包身上一挎,做出欲走的架式,嫌多呀,那你找便宜的去。说完,我撅着小嘴往外走去。他急了眼,叫唤着说,千金难买一笑,我出。

早听说私人舞会不跳交际舞了,而改成别的更加疯狂一点的舞蹈。谁若跳这种落伍的舞蹈,谁会被看作老土,那玩啥?蹦迪,跳现代舞还是贴面舞。我看在1000元的份上跟他进去时,舞会已开始了。许多只皮鞋运动鞋在地板上疯狂地踏着,好像在踏老鼠,一脚踏不住,再路一脚。客厅两个屋角各放了一台旋转灯,相互交错发射的灯花,像鼠群惊慌失措地东奔西窜,又像雪花在洋洋洒洒飞扬,这种一学就会的舞,要屁的舞伴。扭腾摆臀,连续扭胯摆臂就是了。再不会,就找触电的感觉。有舞伴。还碍手碍脚呢。我上他的当了,一解间,我想尽快离开这一马蜂窝般情感爆炸的场合。然而,已经晚了。我被十几年怪模样的假面具团团围住围得水泄不通,

刚才由于到一个生地方。见到这么多生面孔,我下意识只顾看他们的卿,没有注意他们上半身。被陷进包围图,才发现四周晃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全是一群野兽,有豺狼有豹子有狐狸有老虎有绵羊。我正浑身颤栗,他不由分说给我套上一个面具,也不知啥动物。那些怪物们,傻拉巴叽地围着我转起圆圈。顺时针围转一圈,逆时针转达一圈,顺一圈,逆一圈。

被他们给旋转得头晕脑胀,疯也似捂住耳。并且,跟着他们像一头小母狼似歇斯底里嚎叫了一声:嗷——嗷——,音乐渐渐由强变弱,甚至完全消失。很可能是,我的耳膜被震坏,如每次回老家坐长途汽车,一时处于假聋的状态。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周围的鬼脸和魔灯在疯狂地旋转旋转旋转。

B4 斗 狗

  那天,我和那几个高鼻子蓝眼睛的老外签合作开发协议时,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辉煌最得意最有成就感的时刻。签约仪式,在一块红地毯上进行,一袭凹凸有致的红色旗袍的礼仪小姐,在旁边伺候着。作为中方代表,我那天的装束,非常的讲究,一身深蓝色蓝鸟西装笔挺而展堂,脖子下雪白衬衣还煞有介事打了一个蝴蝶结,光鲜亮丽得很装模作样的很派头十足的很。

礼仪小姐娉娉婷婷地端着托盘,上面呈梅花状摆着几个高脚酒杯。和那几个老外举起杯,喝每一杯时,我都说了祝酒词,奶奶的,连我自己都佩服死自己,每句祝酒词都喷到点子上。我说,第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第二杯酒祝几位先生归途一路顺风, 第三杯祝愿我们的世外桃源项目早日落成。

一个月后,外商的资金汇过来了,汇来几干万元。项目奠基那天,一开始支持和不支持的政府官员现场来站立时,像一娘所生似的。这些家伙都把两个手相叠放在小腹前,还急不可耐地等着主持人介绍官职,一个个等喂食的毛猴脑袋都扭向最左侧麦克风前的主持人。如有人喊向前看,主持人叫一个名字,被叫的放心地望前看。头发从20来岁到50来岁的,只要不到退休那天,都染得黑油油的,太阳下发着光。说实在的,一见这些狗官,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支持的人少阻挠的人多,一不行的二不行,等项目有眉目时,都来充大尾巴狼。其中,那个负责招商引资的局长大人,就挺好的。等项目落地,我一定好好登门感谢他。

电视台和报社的摄像机闪个不停,采访机转个不停。

等仪式结束后,我安排人招呼各界嘉宾去五洲汇大酒店就餐。这时,我腰里的传呼机响起,原来是我的竞争对手发过来的,留言内容为:速来城南外环,请来时领上你的狗。这个龟孙老弯,仗着姐夫在政府里有个一官半职,处处和我做对。世外桃源的项目,他也看上这块风水宝地,可惜他的资金迟迟没有到位,合作伙伴没有给力,让我占了先机。犹豫下,我委托我的副总,也就是符雾去酒店应酬客人

一见面,我就以讽刺挖苦的口气说,弯总,不知道今天我忙啊,故意找茬吧?

老弯没有否认,我在争项目上败下阵,咱斗一次狗。你不应战,我就找到五洲汇去搅你的场子。说着,抖了抖他牵的德国牧羊犬的带子。

我心里想,还有啥事你做不出来,嘴上却微笑着说,废话少说,我把我英国骑士犬带来啦。开始吧,早斗早了,出来混就是要还的。

必须承认,我欠这个哥们的。虽然, 我们各自为战还成为竞争对手。毕竟,这个哥们把我带进的商人圈。

双方主人一发令,斗狗开始。老弯的黑色德牧先呼地扑了过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沉不住气。与斗蛐蛐不同,两条狗一旦咬起架来,便可能展示商场背后血淋淋的一面。眼看黑色德牧上来就张牙舞爪的,那白色英国骑士犬也不示弱,一口含住黑狗的一条腿死死咬紧不放。

由于两条狗一只黑色,一只白色,翻滚着,咬成黑白一团。随着因猛加顾,已分不清失与尾,后足与前爪,只能看见忽而黑上白下,忽而白上黑下,忽而黑右白左,忽而黑左白右。

咬成一团,一时分不出王与寇高与低。

这时,我接到副总符雾的手机。那边开始敬酒,我必须过去一下。为了参加今天的奠基仪式,我让公司财务给我和符雾一个人配了一部崭新的大哥大,就是那种掂在手里挺气派的那种通讯工具。如果朵朵不离开我,给她也配一个,多神气。她啊,就没这命。

A5 珠光宝气

 我不再土得像个彻尾的村姑了,摇身一变珠光宝气的比城里姑娘还洋。但我不会不认我爹我娘的,不会。被那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人金屋藏娇后,我基本上达到了自己的三个目的。第一不用花父母亲拼着老命为赚的那点钱了,减轻了老人们的负担;第二不用住好几个人同挤一室的大学生公寓了,他为我在城乡结合部租了一间农房;第三不用愁吃喝穿戴了,进进出出还算体面。

他对我还算百依百顺。说实话,一度我的虚荣心得到空满足,过上另一种梦寐以求的生活,心里偶尔掠过一丝羞耻和凌辱感,不过像飞过水面的石片,很快减起一串涟漪后又落入水潭里。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们到一座石崖下的绿色水潭前,用石块漂溅溅, 比谁漂得远漂得涟漪多。他的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激起一个一时难以消逝的涟漪。我们一到星期天,出入成双地去保龄球队馆、去游泳地、旱冰场、去网吧。那男人有的是空闲,他是平阳府一个大闲人、也是一个大忙人。追求享乐是他人生的全部内容,今朝有酒今朝醉。因为他,我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

一天,我忧心重重地说,老猪,我毕业后找不到职业您么办啊?他接着我,向我脸上”喷了一口浓烟说,朵朵,怕什么,我养你一浆子。我撤娇地跺脚,突然冲他使小性子,谁要你养一辈子,美得你,我要干我想干的事业,还要寻找一个真正爱我我也爱他的人结婚呢,我总得有自己的归宿啊。

他长得肥头大耳,满面红光,我从不叫他的名字,叫他“老猪”。他似乎有点伤感地低下头,半响才说,难道我爱你不是真心?真想用刀剖开我的心肺让你看看,验证一下。我摇摇头,嘲讽地斜他一眼说,得了吧,你只爱我年轻的肉体,我又不傻。等我哪天人老珠黄,你肯定甩了我。

他马上一条腿跪在地上,令人厌恶地竟然发起毒誓:苍天在上,我要起二心,让我不得好死,五马分尸。我对他的表忠心举动无动于衷,冷冷地说,起来吧,何必在我面前演戏?

不久,我发现我有了身孕,腹部一天比一天的隆起,如一头母猪般在那头公老猪身后, 拖着笨重的身体,走着走着,心里开始产生恐惧和疑虑,这个孩子该要不要,既然怀了她,要也不对,不要也不对。

B5旧戏重演

  自从朵朵离开我以后,朵朵的闺蜜符雾一直陪在我身边,可以说,鞍前马后的为引世外桃源项目,立下了汗马之功。所以,我不顾别人的闲言碎语,任命符雾为我成立的商贸公司的副总经理。

在这里,感情方面私生活方面,我没有粉饰自己,是的,朵朵离开我不久,我就和符雾在一起了。在一起,就是人们常说的防火防盗防闺蜜,符雾鸠占鹊巢,占了朵朵曾经拥有的暖巢。 如果朵朵没有身孕,可能这个副总经理,就是朵朵的。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那糟糠之妻那黄脸婆,不是她不够漂亮,还是没有一点经商才能,帮不上我的忙。从法国巴黎回到平阳府古城之后,筹备世外桃源这个项目,也是一波三折。各行各业都一样的,你要是发展得好一点,出类拔萃一点,总有人会眼红会妒嫉的,见不得别人好。羡慕嫉妒恨,会让老弯这类的小人背地里使阴招放暗箭。在如战场的商场上,我所经历的沉浮和荣辱,就不再赘述,愿赌服输,谁让选择走这条本身充满尔虞我诈的道路。就在我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几年前的悲剧,又在我的面前重演。 就在此时,符雾瞅了一个适当的机会,羞涩地告诉我,她有了身孕。一听这个消息,我好像晴空霹雳。说心里话,我和符雾可以在一起男欢女爱,当时,不能开花结果啊。很简单,大老婆那已经有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朵朵不是还当过我儿子的家教啊。 大老婆那生了俩,二老婆朵朵那生了一个女孩,现在三老婆符雾再给我生一个,我要那么多孩子干嘛,心思不开啊。人家大城市还流行丁克家庭,两口子嫌养娃遭罪一个也不生呢。

没想到,天底下女人都一个得性,对当母亲特别感兴趣。在这点上,符雾和她的闺蜜朵朵都属于一根筋的货。非要生下来,自己作为女人不痛苦啊?商量要不要孩子时,我坚决不同意。符雾性格,表面上看着比朵朵活泼,骨子里挺死板,想一出是一出。两个人商量不成的情况下,我开始威胁她,阿雾,如果非要生,也不是不可以——符雾还是单纯,以为我有些回心转意,逼视着我双颊由于激动,涨得像熟透苹果,此刻,她急不可耐地问,鸣哥,你说吧,只要你答应我可以留下咱俩的孩子,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我一脸的冷漠,直言不讳地告诉她,生下以后,和小朵一样放在滨河路上,等着好心人抱走,当然,可以在孩子的襁褓里夹一些钱。咱不让别人白养,出点就出点。一看,自己会重蹈覆辙,会步朵朵的后尘, 跟着我南征北战比朵朵贡献更大的符雾,像不认识似直勾勾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几分钟后,她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胡乱塞进旅行包,伸缩杆一抽,一句话不再说,拉上气呼呼往外就走。楼道里,高跟鞋敲击水磨石地板的声音,笃笃笃,一下比一下重地敲在我的心间。

和朵朵一样,符雾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再没有一丝音信。

还有,我的大老婆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我曾经养两个年轻女人的绯闻后,雇平阳府私人侦探,搜集一些我和这两个女人交往的物证,到法院告我,要分割我的财产不说,还多走我那一个猴一个妞的抚养权。仿佛一夜之间,我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后来,由于一直和我做对的老弯落井下石,找了一些媒体找茬黑我,弄得我企业破产倒闭。

走投无路之际,我想起当年没有办感受前,曾经在夜总会卖唱。我和朵朵就是在那认识并且相爱的。当时,我已经是有妇之夫。看见一部分商家开直播带货网销,凭我过去的唱歌底子,开了一个一鸣感人直播间,不求一鸣惊人,但求一鸣感人,以忏悔者身份,包括感动我的大老婆及两个孩子、包括感动我的二老婆及那个女儿,包括最后离开我的符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所有所有的家人,在我的心灵字典上,只有爱没有恨。

家人们,你们在哪里?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A6 罪孽的河边

  在孩子生与不生、生下后养与不养的问题上;我跟他大闹过两次,每次都以我丢盔卸甲败北而告终。他其实是个冷血男人,但理由却说得冠冕堂皇。他说他还没和他的黄脸老婆离婚。要是这时候生下孩子还带养孩子,黄脸婆会把他以重婚罪告上法庭。而打官司他准输,对方会分翻他的巨额财产。他让我等一等,再等一等。我问他,等到猴年马月。因为偷生孩子,我被迫休学一年了。学校肯定会开除我,自己确实太离谱了。

那男人安慰我时,以恶毒的语气说,他正花钱雇下一个男人,故意布局勾引他的黄脸婆,然后他准备叫几个人去捉奸,反咬老婆一口不守妇道,再逼着离婚就天经地义。我无奈地望着他,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这老猪,一头毫无人性的野猪,什么事也做得出。在他的软硬兼施下,我同意把孩子送人了。他居然还笑得出,轻描淡写地说,天黑放在滨河路上,有人抢哩。我忍无可忍了,难道这孩子不是你的骨血,照着他脸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这一巴掌打得他再不敢放肆。

我和我那薄情的男人,开着他那辆奥迪抱着孩子向河边走近时,巨大的悲衷笼罩着我,肝肠欲断,一时欲哭无泪。

女儿,现在你已不知被那个菩萨心肠的人带走了。那一把长命锁与其说是你母亲给你的

临别礼物,不如说是你姥姥给你的。像我这样堕落的母亲,不配送你礼物。因为我挣来的钱,并不干净。本来,你应该是爱情的结晶,却无形之中成了罪孽的产物。这事实,是多么地残酷和无情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在母亲身边也好,我的一生已经毁了,但不能再毁了你。2004年新年的钟声,是这个世界对你的新生的祝福。你可以忘了我,但是妈求你不要忘了你的姥姥,长大以后要像你姥姥那样无愧于天地活着,那样坚强正派地做人。

有可能,去探望她老人家。那把长命锁,也就是那护身符会保佑你的。女儿,请你宽恕我和你父亲两个有罪之人。每时每刻我们都在想念你的, 盼望着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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