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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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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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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朴实无华的家园

别人的小说里掺进了许许多多我家乡的故事,我说:故事是我的;他说:那里有我的家乡。

我走回乡间的老家,在大街上寻找晒太阳的老人。

冬日的宁静掺杂着懒散的阳光,勾兑着歪脖枣树下被封存的秋后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一片落叶,尽管每一片落叶都不会惊心。

古旧的碾盘留在记忆里,坐在它身上晒太阳也成为暖暖的回望。这揉搓过村里人口粮的躯体,不知哪一年的从前被垫作路基,葬在不知几米深的土里。只有那黑不溜秋的碾砣,被当做一只硕大的古玩保存下来。当然,它不会被藏于厅堂,而是被人毫不吝惜地置于院外的墙角,充当新宅的保护神,这时,便成了懵懂孩童的“假山”。

那棵椿树长在万家的房后。

万家屡遭祸事,求阴阳先生破解。

先生绕宅三圈,认定祸首就是这棵椿树,理论依据是“宅旁有棵椿,不死也发昏”。

的确,这椿树长势太旺了,尤其是最后的两年,枝繁叶茂,大有罩住万家屋顶之势。症结找到,当然就要破解。于是,那棵椿树便被从树根以上锯断了。

去掉心病,万家似乎该有好日子过了。但是,之后不久,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万家父子二人却均殒身于车祸。儿子走了,儿媳随之改嫁,剩下一个九岁的孤儿。

后来,我常想:那棵椿树或许是护佑万家的巨伞,因其无知,错把福星当成了灾星。若不然,在它被锯掉之后,万家怎么会有更惨的祸事呢?

轮回的岁月里,有裸露便有深藏。

裸露的原野坦诚地捧出肥沃或瘠薄的壤土,试图挽住过路的北风,求它传扬年复一年的奉献。狼藉的秸秆或斜或伏地守住脚下的寸土,将每一场严霜视作甘露,幻想着枯槁的躯体焕发出曾经的生机。

而每一季收获都意味着众多无言的生命身首异处,人类渴求的东西在这时被珍藏、被青睐,记忆中的夏天成为幻影。

幻影中最高大的形象应是地头那棵长不大的槐树。它实在是一棵怪树,主人怕它死,又怕它长大。盼它活是因为它后面的几座坟,有它可助风水;怕它长大,是因为树大了影响庄稼生长。

中国人的首选节日是哪一个?对,春节!

可是,每年的这个节日,也将是三顺挨骂最多的日子。

三顺在村里不能不算个精明人,他第一个建起了皮毛加工厂。说是“厂”,其实就是在老宅的基础上修了两座面积不小的跨院。就这样,也足以让三顺在村里显山显水了。

他的厂子里雇了几十个工人。每到过年结账时,三顺总要食言,克扣工人的工钱。工人们发誓过了年不再伺候他,但大年初六一过,还是会自动找上门来。周而复始,三顺的买卖越干越大,现在,又在村边要了十亩地,要建个更大的厂子。三顺说:做买卖不精打细算不行。他也听人说过,工人们常在过年时咒他。

旱象四伏的暑天,没有天庭的闷雷就会有人间的吵闹。吵闹的主题莫不是用井用水的权利。

棉花在落蕾,谷子不吐穗,生机不再,惟余渴求。被培植的生命禁不起较长时间的营养缺失,尽管它们被视作原野的景致,原野的文明。

滋润文明的似乎不只是辛劳和汗水,更需要强悍的争斗,勇武是文明的最坚强的后盾。倘若争到了井,抢到了水,心灵中就有一次由衷的感恩,生活中就有一次披星戴月的劳作,哪怕这劳作过后立刻便有倾盆大雨骤然而至,所有的努力也不会被看做徒劳无功,而总是会说:这地渴着哩,有多少水也灌不饱它!

在那个季节,人们从庄严的祈雨仪式上感受到的只有虔诚,谁要是赋予它“愚昧落后”的字眼,就是泯灭了爱心的残酷。

五弟心存着一个不可撼动的信念:一定要把两个儿子供成大学生!

为此,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没日没夜地劳作。

终于,大儿子大学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结婚就要在城里买楼。他没有给儿子买楼的钱,只能再借钱给儿子交个首付。之前,他已经负债累累。

拿到新房的钥匙,亲家母也随着搬了进去,五弟想在新楼上住一宿的指望都没了。村里人说五弟白白给人家养了个儿子,五弟说,孩子到什么时候都得姓咱的姓。

让五弟高兴的是,老二也在去年考上了大学。尽管还是那么苦,还是那么累,五弟总是说:总算把两个孩子都供出去了!

不管在大街上、胡同里,还是在村外的田间小路上,都再也见不到背着粪筐拾粪的老头。因为牲口成了稀有动物;偶尔有几家喂猪的,也都是圈养。

田园牧歌的旧景渐去渐远,昔日牲口棚的遗址耸立起宽敞的住宅。牲口棚被拆之后,原址盖起了小学,那是本村最高学府,教育文化的圣地。

后来,随着撤点并校,小学也没有了,孩子自打启蒙开始就要出村上学。好在原来坑坑洼洼的土路修成了水泥路,孩子们的求学之路也算顺顺当当。外村有个幼儿园还有校车,每天管接管送,挺方便的。

早晨,校车的汽笛声不禁令人想起悠然缓行的老牛的鸣叫,而坚守在村里的灵性动物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只雄鸡了,不久前,它们刚刚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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