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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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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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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的菜豆腐

南宫的十大名小吃里,菜豆腐是最多情的一种。

菜豆腐是切碎的青菜加上豆浆、小米和食盐熬制而成的粥状食品,在南宫城乡均有制作及食用习俗。

南宫人已不记得:是因情而生出菜豆腐,还是因菜豆腐而使自己如此多情。按照立传的规矩,如果要对菜豆腐细细的作一番考究,一般总要弄清楚它源于哪朝哪代,起于何乡何土,盛于何年何月。但是,在南宫人看来,这些却并不重要。即便它是外来的,也早已在南宫人心里深深地扎了根。就像西沙河、索泸河、清凉江那样,已经注入进南宫人的血脉里。

菜豆腐用料并无讲究,纯粹是南宫人感情的自然流露。标准的菜豆腐原料一般是黄豆、小米、食盐、根达菜或菠菜。制作过程也不见有多少技术含量,将根达菜或菠菜切碎,倒进锅里,再掺入豆浆,放进小米,加入适量食盐,然后盖锅熬熟,一锅热气腾腾的菜豆腐就算做成了。

但是,在实际制作过程当中,菜豆腐的用菜并不仅限于根达菜或者菠菜,用豆也并不仅限于黄豆。老年间,白菜帮、榆树叶、槐树叶、红薯叶甚至野菜都常常被当作熬制菜豆腐的主要原料,黄豆也常常被黑豆所替代。当时,由于生产力低下,黄豆、谷子的亩产量都很低,在以解决温饱问题为主要目的的小农经济状态下,这两种农作物种植面积都很小。越是这样,黄豆和小米就越显金贵,直至被视为杂粮中的上品。较之于黄豆,黑豆的产量相对要高出许多,因此,种植面积也就多了不少。这样,黑豆替代黄豆被当作菜豆腐原料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同样的道理,榆树叶、槐树叶、红薯叶和野菜之所以被当作菜豆腐原料,也是因为其不用有意种植而又易采易得;而一旦被视为做菜豆腐的原料,它们的价值就不单单是根达菜、菠菜可比拟,简直就是人们心目中赖以为生的口粮。

熬制菜豆腐叫“插豆腐”或“插豆腐子”。插者,引入之意也,即在熬制这种青菜食品的时候引入了豆腐的制作工艺。豆腐是农产品经过深加工之后的精细食品,磨豆浆是制作豆腐的重要工序之一,把制作豆腐的原料和工艺引入菜豆腐的制作流程,就使菜豆腐这种并不精细的食品融入了精细的成分,使这种以青菜为主的食品提升了品味。纯朴至简的食品有了品味,生活也就随之增添了情趣,南宫人也就因此而更加自信。一碗普普通通的菜豆腐,流露出南宫人的追求和南宫人的向往:即便日子再苦,也总有一天会好起来。逐本求真,这种名小吃所孕育的深刻内涵,不能不说是“自信、激情、担当、包容”的南宫精神的风骨所在。

在南宫城乡,至今还保留着给邻里乡亲送菜豆腐的美好习俗。与菜豆腐本身一样,这种美好习俗的起始年代与地点也已经无法考究,但它溢出的那份浓浓的乡情却流淌在南宫大地的角角落落,滋养着南宫人的团结友爱精神。豆腐的谐音里有个“都福”,自然是都有福之意;而在其前面冠以“插”字,便成了“引入家门都有福”。因此,给人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菜豆腐,不仅是给人奉上口味的享受,更是给人送去祝福,送去吉祥。无论谁家做了菜豆腐,第一碗总会是送给邻里乡亲的。再往下,还会一碗接一碗的送出去。由于做一锅菜豆腐用菜较多,并且还要将切碎的青菜洗上好几遍,所以,切菜、洗菜一般都在当院里进行,那一刀接一刀的切菜声便因此而从这家的砧板上传到四邻八家。因此,便往往会有这样的情景出现:听到谁家长时间传出切菜、洗菜的声响,整条胡同的人就会说“又要吃菜豆腐了”。结果,到了吃饭的时候,每家还真就都吃上了菜豆腐。不过,与之相生相伴的另一种情景也会时有发生,就是做菜豆腐的这家人没算计好,只顾往外送了,结果是最后落了个自己没能吃饱。

南宫是革命老区,抗战时期的冀南红都,素有“小延安”之称。在老年人的记忆里,菜豆腐的名气在那时叫的最响,它能博得雄才大略的老一辈革命家连声称赞,更能让热血男儿带着满意的微笑奔向杀敌的疆场。前些年,在南宫城里的大街小巷,在南宫乡村的路边街旁,听老人讲革命者夸赞这一名小吃的故事绝对算不得稀奇。为了全中国的解放,那些无畏的革命者离开南宫,奔赴祖国的四面八方;随着岁月流逝,那些做出过“真好吃”“吃不够”的菜豆腐的老人也渐渐离世,留在南宫大地的,惟有这种名小吃与革命者结缘的动人佳话。

动人的故事滋润着南宫大地,同时又反过来滋润着菜豆腐这一名小吃自身的生机。说到“滋润”二字,就不能不说起磨豆浆前的“滋润”环节。磨制豆浆的黄豆或黑豆,要提前在清水中浸泡数小时,这样才能磨出豆浆。以前,磨制豆浆的工具是石磨。一盘对缝石磨稳稳当当端坐在支起的磨架子上,磨架子下面放上一口锅或一个大瓷盆,整套工具就算齐备了。然后,一人或两人手握磨把转动石磨,随手往磨眼填进泡开的黄豆。不一会儿,粘稠的白色豆浆便会从磨缝处“滴滴答答”落进磨架子底下的锅或大瓷盆里,犹如养育孩子的母乳。后来,随着石磨缝里最后一滴豆浆的滴落,石磨也和曾经转动它的老人们一样,悄然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曾经被自己制成的豆浆从机器带动的豆浆机里汩汩涌出。豆浆机代替石磨,反映的是南宫大地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那已被作为文物的石磨,仍在述说着共产党人带领南宫人民走向美好明天的初心。

如今的南宫菜豆腐,所用青菜一般都是根达菜、菠菜或白菜。磨豆浆所用豆类也一般都是黄豆,黑豆很少再被派上用场。最有趣的是那些老太太,她们嘴里说着“做菜豆腐还是放上点槐树叶、榆树叶好味道”,可抬头看看南宫大地越来越美的景色,却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再去够榆树叶、槐树叶。较之从前,菜豆腐原料已大大增加,花生仁、核桃仁、杏仁、大料、食用油、小尖椒、香葱、蒜末等都成了菜豆腐原料家族中的新成员。围绕菜豆腐的故事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而给街坊四邻送菜豆腐的美好习俗却始终没变。更由于菜豆腐融入了新的原料,使浓浓的乡情亲情更增加了丝丝甜蜜和馨香。

菜豆腐陪伴南宫人一路走来,见证了南宫的昨天与今天。如果把它想象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此刻,它当正含笑站立在南宫湖景观大桥桥头,左手抚一抚古老高耸的普彤塔,右手抚一抚灯光璀璨的尚小云大剧院,然后,缓缓转回身,深情地仰望庄严的冀南烈士纪念塔,仰望那座不朽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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