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洋芋

烧洋芋

 
    屋后竹林里升起了一股烟，谁在哪里生火？接着，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烧的什么柴呢？微风吹过，青烟飘向田野，地里的菜蔬长得鲜嫩鲜嫩的，油菜田里也开出了几许黄色的花。
    奶奶在后窗望了一眼，没有看见人影，是冉家院子的人吧？
    “大姐，来帮个忙，帮我抬一下箩筐。”对面武家的女人走进来，嗓门很大。
    “等一下。”奶奶看了看床铺上睡着的阿君，没有被惊醒，小嘴儿抿得紧紧的。奶奶跟着那女人出去，将大门掩上，木门发出吱嘎声。
    五六只鸭子在池塘戏水、觅食，阳光被搅碎了，星星闪闪地晃眼。奶奶突然觉得背心一凉，头有些眩晕。
    “我这是怎么了？”奶奶说。
    武家的女人回头笑道：“吹了风，出一点汗就好了！”
    奶奶帮她把堂屋里的番薯抬上楼，一共有三箩筐，然后就坐在门口的条凳上歇一会儿，问：“你这儿就在街边儿，可以做点小买卖啊？不像我家在那个后面。”
    “那边不是有个供销社嘛？”武家的女人努了努嘴，拍着衣服上的灰尘，“那么大个商场，什么东西没得？还做什么生意？”
    “现在允许个体户，随便卖什么都好。你要开店，就会有人来买。”奶奶说着，心想自己就要烤酒卖酒，四乡八里的多少人家都要喝。可惜，自家的房子修在后面了。若在街边，摆个摊，当家的写字卖对联也方便，不过他可不会卖，尽是别人拿着钱找上门来。
    奶奶想，以前在老家不还做柑橘生意嘛，搬过来倒什么也不做了，或许再等一两年看看吧？
     “妈——阿君不见了！”
    幺女儿脚步咚咚地跑来。
     “不是在铺上睡起的么？”
     “没有！”
     “那啷个可能？”
    奶奶赶紧站起身，从巷道里往家里跑去。
    “我先时在楼上做作业，晓得你出去了。所以我隔了一会儿就下来看，怕他睡醒了，又起来耍水。”幺女儿说。她看阿君没在床上，堂屋门打开了，以为他在池塘边，结果那儿也没得。她绕屋子转了一圈，又到冉家院子去找了一遍。
    “这啷个要得？我们赶紧出去找！”
    “我去喊爸爸回来。”
    “莫忙！”奶奶拉住她，“你从那边转过去看看。”
    “好。”幺女儿跑开了，甩着马尾辫。
    “阿君——”奶奶喊着他的名字，也绕屋子走了一圈。她看到竹林那儿的火堆，火已经熄灭了，地上有几块烧洋芋皮。谁在这儿烧的？她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冉家院子的一个汉子挑着粪担走在不远处的田地里。
    “看到我屋阿君没得？”
    “没有——”
    “啊？”
    “没看到。”
    “哦——”奶奶又问，“是哪个在这儿烧洋芋的？”
    “不晓得。”
    奶奶往远处的水井走去，平时阿君跟着她去挑水，他最爱捉里面的虾子。阿君就在那儿吧？她喊道：“阿君——”
    “阿君——”河对岸传来回声。
    奶奶走到冉家院子外的池塘口，有一个妇人在洗衣服。妇人问：“你找哪个？”
    “我孙儿在屋里睡瞌睡，人各不见了。”
    “不是他舅舅抱起街上耍了嘛。”
    “他伯伯哦？”
    “他舅舅！”妇人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我还问他的。”
    “他在这边哪来的舅舅？”奶奶心里一紧，问：“往哪个方向走的？”
    “街上，应该是大胜那边……”
    奶奶赶紧往前追，一条街走到头了，也没见到阿君。她想到当家的办事的地方去说一声，但又害怕，孙儿在屋里被别个抱走了，那不打她一顿好的？她抹了一把眼泪，往大河渡口跑去，这是离开这个集镇最便捷的途径。
    奶奶看到了，一个男子把阿君抱着，坐在渡船上。
    “等都起，莫忙开船！”奶奶喊道。
    “你要到哪儿去？”有人问。
    奶奶不理他，登上船，一把抓住那男子，喊道：“你往哪儿走？”
    “干啥子？！”
    “你要把我孙儿抱哪儿去？”
    男子顺势就将阿君还给奶奶，笑道：“抱到耍一下，还抱哪儿去？你抱回去嘛！”
    奶奶把阿君搂在怀里，狠狠地瞪着他，回头对船家说：“慢点儿，我马上下去！”
    “你这是干啥子哟。”
    奶奶心里只是高兴，下了船。船开了，她一步紧一步往回赶，猛地想起应该把那人贩子扭到派出所去，这么多人还怕他？不过，乖孙儿找回来就是万幸！阿君嘴边还沾着烧洋芋的黑灰，她伸手给他擦掉，哭笑着埋怨：“你啷个恁个好吃哦——”
    “奶奶——”
    奶奶的眼泪滚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