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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弗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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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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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新房记

关于砌新房的事,我的记忆不太多,零零散散。阿君说,因为那时候我在一所学校读寄读,周末才回去。

你可以去问问父亲啊。我建议道,但阿君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

好吧,我们开始讲。这样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心灵,或有一些不明白与不真实,但却是平静的一塘水,如镜映照天空和后山的一塘水。就是我家屋侧的那一口池塘……

说着,阿君笑了起来。

记得修新房后许多年,爷爷常常挖苦我妈妈,说她在他家堂屋凉椅上神气地坐着,腰杆伸得直直地说,有好长的腿就穿好长的裤子,我家的情况自己清楚。现在呢?你那房子有人住没得?接着便这样反问。

因为新房修建后几年,我们一家便到县城奔波了,我和姐姐读书,爸爸妈妈打工、跑麻木车,穿街走巷,一天天灰尘扑扑的。房子就任其在乡下空落着,四围的柑橘、果树、田地、庄稼等在阳光与风雨中,衰败萧条下去……

那是一所寂寞的房子。

那时候,爷爷、姥姥他们反对我家修房子,说我家三个小孩都读得书,以后考出去了,谁还回那个山卡卡居住?

阿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咂了一下嘴。

但是,我妈妈因为家中被盗,心中愤恨,便一定要修新房,要特别牢固,别人很难进去。要知道,以前那个土屋,我就知道两种方式可轻松进入,一是将后门的把柄抓住,使劲往右上方抬,锁舌便离开了栓;二是翻桌子屋东墙上面的空隙,虽然有两三米高,但攀上去并不太难……

妈妈是一定要修房子的,跟爸爸当然是商量好的。我们家找爷爷奶奶、姥姥、外公外婆、舅舅、娘姨等借了不少钱,自己手头上也有一些。

从一个比较远的村子请了一队石匠来,五六个人。那时我还奇怪,为什么不请村里的石匠?大约是因为工价没谈拢。一日三餐供饭,又借了阿波家的房子住宿——他家的人都去了外地。我跟石匠去他家玩,还找到一本散打训练的书。

这时候,土房子应该拆掉了,开始重新下地基。没拆之前,大家都会住在自己家中,拆后爸爸妈妈在晒石上搭雨棚住,要照看木料、水泥、砂石等。原来的土屋,还剩灶屋和猪圈屋。

——多年后,它们也垮塌了。经受不住风霜侵蚀,没人居住,便没人年年翻捡瓦片。

阿君看着我,晶亮的眼神里充满怀恋与莫可奈何。

把屋周围五六棵大桉树砍了,三棵在后门外,一棵在池塘边,一棵在晒石旁,当然是砌房用的木料。还砍了几棵泡桐树,砍了自家山林的一棵千丈树。千丈树的干长得又直又高,后来做了房梁。

还是说石匠吧,没说完呢!我提醒道。

打了三个地方的石头,一处是屋后的一块很好成料的石头,以前修池塘时就打过;一处是后门外斜搭着的石头,下面的空间正好做了一个牛羊圈,妈妈本不让打,石匠却嫌去别处打石头再抬回来太远了,打掉了它。不想并不成料,石头很坚硬,费了许多工时,还打断了石头中的一条长长的“蛇”。不是真的蛇,而是石头中的纹路。

第三处是在舅爷爷家梨树林外,比较远。我周末放学回家,听到叮叮嘣嘣的打石头声响,便吹着口哨赶过去看他们。他们已将那么大的石头破开了,真厉害,不知道用多大的楔子,抡多少斤的大锤?我爬上旁边的石头,他们叫我别吹口哨,说天快黑了,会招引强盗。

那里还埋了村中一个疯癫的女孩,说是死后用竹席一卷,挖了一个坑丢进去了事。我从未见过有她的坟堆。这女孩我小时候也见过一次,跟着妈妈到她家闲耍,她畏畏缩缩地躲在灶门口,目光惊惧地看着我们。我不敢靠近,怕她抓我。她奶奶给她橘子吃,她嗯嗯地叫唤着,胆怯地伸手接过去……

又扯远了,阿君感叹一声。

修房子时,幺姨来帮忙做过饭。不知道打了几个月的石头,总算把第一层楼的墙砌起来了,全是结实的长条石,一共有五间屋子,还有垓阴。当初与石匠谈好的是按墙面平米计算工价,不是按天数,但测量后他们不干了,连门窗的面积都算上,还吵嚷着打了这么多天的石头等等。爸爸妈妈便指出是他们中途回家耽搁了时间。最后,双方各让一步,门窗计一半……

有一个石匠把我家那块盘子大小的毛主席像章偷走了,若留到现在,还值几个钱呢。

第二层是用火砖砌的,请的是邻队的砖匠。我记得他们架水泥板的情形,四个人哼唷哼唷地抬着,颤颤危危地走上跳板。然后拉准线,一块砖一块砖地砌墙,小工搅拌灰浆给他们递送上去,用砖刀一挖敷在砖上,安放好,再用刀轻轻敲紧实……

上梁的那天有些热闹。梁木上系了红布,燃放了鞭炮,洒了符水,还散了酥心糖。上梁的汉子们都神情庄重,一步步稳扎稳打,主持的人念念有词,说着恭祝房主家宅平安、儿女成才、禽畜安定之类的话。

门窗是很早就请木匠做好的,切料用的是电锯,但还是要用到墨斗、准线、斧子、推板等工具。这个木匠也不喜欢我吹口哨,不让我到刨花里捡小木头方子,或拿木条做剑舞来舞去。一楼的门窗安装了钢条,楼上的没有。

二楼砌起来后,楼下的房间空洞洞的,说话还有回音。接下来是敷地、粉墙、刷水磨石、贴瓷砖等,装饰并不多。

这些记忆都淡了,毕竟过去一二十年了。阿君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看,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说:

修房子后,爸爸便去了北京打工,到姥姥那边。那时候,爸爸还年轻力壮,从拍的照片看来,人也精神帅气。妈妈和我们在家,不久来了两个漆匠,经不住劝说,妈妈便让他们漆门窗,楼上楼下的都漆,花了一周来时间。最后拿钱走了,让我们别用油灯去照那漆,等风干后就会转成好看的颜色。但是一直没变,如今还是黑的,黑门板、黑窗口,不知道刷的是什么东西?

太可恶了!

还把我家向幺妈借来的一本厚实的《现代汉语大词典》塞进尼龙口袋顺走了!那上面还有四角码查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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