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三首）

◎文言文的素颜

夜深人静时

那些古老的词句，欣欣然缓缓起身

它们交换偏旁，模糊平仄

它们丢开美髯、长袍和一切繁琐

如现代人一样呼吸，谈笑

且慢通假

且慢词类活用

那些古今异义，一词多义

一个个掸了掸尘，回家

所有的倒装句

没有谁会找不到自己的座位

缓一缓，让古老的事物

再老那么一点

缓一缓，让身体里的钙和思想的磷火

在黑夜里，闪亮一下

◎我歌颂清白的生活

它身上的问号由来已久

让人想起

晶莹的豆腐

少女纯洁的身体

一个人清白的一生

炽烈过后，沸腾已经疲倦

也许跋涉很久才能认出前生

大豆只是一个幻影

不散的，植物的魂

穿越疼痛的风烟，它早已习惯

缄默不语，守口如瓶

青瓷碟里的素鸡

我看见月亮的清辉

◎一点素心

尘世，没有难以平复的事物

一片茶叶

不可能长出蝴蝶的翅膀

冰川一样的一生

尘埃一样的一生

安静的洪荒

人们忙着搬运思想

不断叠加的春夏秋冬、此爱绵绵

依然无法清除

一个人灵魂里的风霜

幸好，我始终相信

山水永恒、风的力量、时间的列席

胜过一切言语

每天都是告别

我不欠这个世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