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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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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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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时节

每年夏至前后,陇东大地就进入了麦收时节。伴随着布谷鸟一声声“算黄算割”的鸣叫,麦收正式拉开大幕。这个时候如果你能来陇东,你一定会被眼前金灿灿的壮观景象所震撼。塬上,川里,山上,沟里……只要有耕地,就有麦田,而这个时节,映入眼帘的全部是金黄,让人仿若进入黄金打造的梦幻乐园一般。但是农家人在这个时候,是没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这壮观景象的。他们忙着割麦子,碾麦子,晒麦子。三伏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如果不抓紧收割,说不定一年的辛劳就会打水漂呢。

离开家乡好多年,每年的麦收时节也是工作最忙碌的时候,所以很多年已经没有回家夏收了。但是只要节气到了,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小时候夏收的场景。对农村人来说,夏收是仅次于春节的重要活动。在我的家乡,新婚的媳妇在婚后第一年麦收时节是一定要回娘家的,美其名曰“躲忙”,其实也就是再回娘家一次帮着收割麦子。

在我小的时候,每逢夏收,家族里相互亲近一点人家的就会聚在一起共同劳动,今天给你家收,明天给他家收,今天给你家碾,明天给他家碾,而每逢给谁家收麦碾场,主人家就要准备丰盛的饭菜来招待大家。那些年月里尤其是麦收时节,自己菜园子里的菜还是小苗苗,根本就上不了餐桌。哪怕平时自己吃饭也许就是一碟油泼辣子而已,但是在收麦碾场时是一定要上街买菜的,擀臊子面或压饸饹面那是必须的。当一大家族人聚在一起劳动一起吃饭时,让人觉得温馨而幸福。妈妈的手擀臊子面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面条筋道爽滑,细如龙须,臊子汤红亮香浓,让人垂涎欲滴。而压饸饹面更富有仪式感,一般得三个人相互配合才能做成。用开水和好面后搓成面剂子,一人专门拉风箱烧水,一人给饸饹床子里填面,一人压饸饹床子的杆子使面条成型,秩序井然,热闹而喜庆。

麦收时节最怕的就是雷阵雨了,往往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人们碾了一遍麦子翻场后等着晒干再碾第二遍,坐在场边的大树下乘凉,谈论着今年的收成,顷刻间就会乌云翻滚,雷鸣电闪,紧接着就会大雨倾盆,这个时候无论大人小孩都会加入龙口夺粮的战斗,但是往往还没来得及将麦子堆起就已经被雨淋湿了,如果是晒的麦粒,有可能会被大雨冲的七零八落,这个时候了有的农人会诅咒几声老天爷,有的甚至会跪地祷告,因为那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啊。

在我读小学的那几年,连年的干旱导致庄稼产量严重缩减,好多人家往往会拉饥荒,所以粮食便就显得特别的宝贵。大人们收割后还会让孩子们提个柳条笼去捡遗落的麦穗,每家每户都会如此。清晨起来之后,睡眼惺忪的我跟着姐姐去地里捡麦穗,有时候会和小伙伴们结伴一起去捡拾,这个时候就不只限于自家地里了,只要是已经收割完的麦地,都会成为我们搜索的对象。多年后,当我读到作家彭学明的长篇纪实散文《娘》中描写娘为了供作者读书而拖着半瘫痪的身子在收割后的土地上“纳粮盘儿”时,禁不住热泪盈眶。是啊,农村人的双手就像一把耙子一样要将收割后的大地再重新梳理一遍。在我们小孩子捡麦穗时,往往会把凑够一大把的麦穗用麦杆绑成一束,胖乎乎的麦穗聚在一起就如一朵金色的花朵一般,而我们往往会在回家的路上相互炫耀谁捡的多,谁绑的漂亮。而有的小伙伴会在人家还没收割的麦田里薅上两把,在我们家里这种行为是要收到严厉惩罚的。回家后,妈妈会单独把我们捡的麦穗晒干打碾,然后单独装袋,等到村里来了卖西瓜的,就用我们捡的麦子给我们换西瓜,那些日子里,对小孩子来说,夏天最悦耳的声音莫过于那一声声的“换西瓜哩~~~”的叫卖声。

童年时代关于麦收有个最深刻的记忆至今难忘,端午前爸爸就要出门去外地当麦客子,因为川道或者山上的麦子比我们塬上的黄的早,这样他就可以在收割自家麦子之前通过自己的劳动挣点钱为家里买镰刀或扫帚等麦收必须的劳动工具。因为爸爸个头高大,胳膊比较长,他左手搂麦子,右手拿镰刀,只要一搂一割,一捆麦子就成型了。村上和爸爸一起外出当麦客子的人回来说爸爸一天能收一亩二分地的麦子,这是他们都无限羡慕的,因为割的越多,东家给的工钱就越多。在我读二年级那一年,爸爸出门整整二十多天还没回家,眼看着家里的麦子也黄了,我们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是否平安,因为那个年代没有电话,再加上麦客子是收一个地方就转入下一个地方,没有一个固定的区域。就在我们焦急的快要哭嚎的时候,爸爸回来了,一脸焦黑,疲惫不堪,衣服上是一层厚厚的汗迹,看到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两颗金黄的杏子,我早已把担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原来那年因为收成不好,好多人家都觉得划不来雇麦客子,所以爸爸一路竟然走到了陕西的乾县,结果也没有挣到几个钱。

家里的麦子收回来之后,一般都会摞成蘑菇状的麦垛,等全部收割完晒干后,再一捆一捆的取下来,摊开用牛拉碌碡或者拖拉机碾场。碾场之前,奶奶会坐在麦捆堆里寻找颜色白亮形状笔直的麦杆,然后一根根的剪下来用水浸泡柔软后用来做帽子。这也是我童年时的乐事,从帮奶奶剪麦杆,到泡麦杆,再到压扁麦杆,编成有花边的麦杆辫子,在我的家乡,这样的半成品被叫做“狗牙牙”,因为编成的麦杆辫两边都有错落有致的三角形的尖端,状若狗牙,所以得此名称。在编好“狗牙牙”之后,奶奶便开始忙着千针万线的缝制帽子了,因为麦收前后差不多得持续一个多月,而这个时候正好是三伏天,为了让家人可以不直接爆晒在大太阳底下,奶奶得为家里的每个人做一顶草帽。草帽做成后,讲究的奶奶还会用红绿颜色绘上红的花朵绿的叶子,让家人可以在地里劳作时头顶一片清凉。另一种用麦秆做的帽子更受老年人的欢迎,我们叫它“回圈箩”,这个做起来更麻烦,首先将长麦秆晒干,然后用麦草搓绳编成框架再把麦秆一根根的缝在上面,最后用布包边,整体形状类似于南方的斗笠,但是比斗笠大,遮阳效果更好。如今,各种各样的遮阳帽遮阳伞遍布大街,但是我却无限怀念那些童年时代给我无限清凉的草帽或者“回圈箩”,可惜它们都几乎已经绝迹了,因为那个在炎炎夏日带给我无限清凉的亲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二十五年了。

今天下午,短时间内突然雷鸣电闪,暴雨如注。大雨过后,有朋友发了几张照片,全部是晾晒的麦子被雨冲泡的景象,看后心里一阵阵发紧。麦子受潮就会发芽,不能吃也卖不出去,一场雨让农民一年的辛劳就这样付诸东流了,好心酸。

出门在外的人们,你有多久没回家夏收了?家里的父母还好吗?麦子收了吗?收成如何?庄稼有没有遭灾?不能亲自回来夏收就打个电话吧,毕竟,父母在,土地在,庄稼在,根就在!

愿今年有个好收成,愿年年都有好收成!

麦收时节,思亲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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