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皮靴

刚刚进入九月初，一场暴风雪突然席卷了整个蒙古草原，将赛音山达去扎门乌德的草原路覆盖得一点痕迹都看不见了。放眼望去，大风卷着大雪，漫天飞舞，能看见的，除了隐约的远山，就是狂风扬起的冰雪。

在风雪怒吼的暮色下，远处一辆苏联时期的吉尔中型卡车顶着风雪艰难前行。驾车的司机叫哲布，今年46岁，二连浩特人，原来在草原上放牧为生，后来在退牧还草政策的引导下，他不再放牧，就搞起了运输生意。主要是把蒙古国人在二连浩特采购的物资商品，从扎门乌德通关后运往蒙古国东戈壁省的赛音山达地区。

今天是哲布年初以来第九次到蒙古送货了。没想到这次返回二连浩特的路途却赶上了暴风雪。

哲布心里很清楚，这样恶劣天气下，车辆一旦出了故障抛锚，无疑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所以在雪夜开车，他还是十分小心谨慎。

笨重的卡车在风雪中吃力地往前行驶着，看着车外风雪肆虐的黑夜，哲布心里开始有了莫名的焦虑。他低头瞅了一眼汽车仪表盘上的里程表，心里估算了一下，距离扎门乌德至少还有200公里的路程。原本就很颠簸的草原路，加上风雪大，车子根本跑不起来，就算跑得起来，搞不好会发生车毁人亡的翻车事故。

出于安全考虑，哲布不断踩着刹车，尽力控制车速。按他的想法：不怕跑的慢，只要天亮前平安赶到扎门乌德口岸就算是幸运了。

哲布心里虽然有些焦虑，但也有些庆幸，这次从赛音达山出发时，他也看了天气预报，知道最近草原上要下雪，所以在车上备了足足可以支撑三天的干粮。什么泡面、奶酪、新苏饼、俄罗斯军用压缩饼干、风干牛肉、马肠，喝的除了两桶纯净水和几大壶羊奶、牛奶之外，还备了几瓶防寒的马奶酒，应有尽有。穿的更不用说了，他该带的棉衣都带了,该穿的防寒服也穿了，只要稳当行车，就可万事大吉。这是他这些年在草原上跑长途车积攒的经验。

哲布脚上还穿了一双狼皮靴，非常暖和。这双狼皮靴是他这次开车从赛音山达出来时半路上从一个中年牧民手里花九万五千图格里克买的。他买的时候，那个牧民使劲的推荐说这双狼皮靴非常好，是用两只未成年狼崽皮做的，皮毛质地好，穿在脚上会有春天般的温暖。

或许车开久了，加上是开夜车，哲布有点犯困，两只眼睛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思维意识也慢慢迟钝起来。就想着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赶路。可哲布踩着油门的脚似乎不怎么听使唤，一直死死踩在油门踏板上，根本没有松下来的意思。

就在哲布困的两眼睛快要闭上时，他猛然看到车的前方有两只黑影一晃而过，他一个激灵就清醒了。同时他也听到咣当一声响，车辆的左前轮就撞上路边一块巨石，整个车身瞬间向右边倾翻了过去。

哲布被困在倒扣的驾驶室里，动弹不得，两只脚卡在车门外。

“完了，今晚必定要命丧狼口了。”哲布首先意识到翻车前看见的两条黑影，一定是两只狼。

哲布没有猜错，果真是狼，它们慢慢地向驾驶室围了过来。哲布惊恐万分，不知所措，此时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即便能打出求救电话，想救他的人也来不及赶过来。

哲布开始摸黑在身边寻找能防御的东西，还好摸到了白天吃手抓肉的那把短柄尖刀，一把就攥到手里 。准备与狼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

就在哲布等着两只狼钻进驾驶室袭击他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两只狼并没有袭击他，而是分别咬住他露在车门外的两只脚上的狼皮靴，拼命的往下拽。在拽下两只狼皮靴后，两只狼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昂着头，冲着大雪纷飞的夜空凄惨的嚎叫了几声，然后叼起狼皮靴就迅速消失在风雪交加的黑夜里。

此时，惊魂未定的哲布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起卖给他狼皮靴的中年牧民说的话。原来，这两只狼是有备而来，为了狼皮靴，一路跟踪着他。

哲布在漆黑的雪夜里伴着恐惧一只煎熬到了天亮，最后被路过的牧民救起。从那以后，哲布在跑车的同时，多次劝阻了牧民猎杀黄羊和狼，成为一名保护野生动物的志愿者。

哲布后来才知道，在他翻车的那个雪夜，卖给他狼皮靴的那个中年牧民家的牧场遭到了狼群的袭击，被咬死了上百只羊和几十匹马，一家六口也差点狼群咬死，幸亏附近的几家牧民听到呼救声及时赶了过来，才保住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不过中年牧民在与狼群混战时，被两只狼撕掉了半只脸和一只眼睛，一只耳朵。

      本小说2020年9月发表于《南北作家》总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