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菜烧肉生活好
新年饺子吃着香
每到年关,我总能想到这样一副类似打油诗的对联。每次想到这一对联,总能闻到从千里之外的老家飘来的炸油食、点豆腐、煮肉的香气……
四十年前,我还没有迎来自己的第一个本命年。每到腊月,不满十岁的我天天盼着过年。又熬过了一个春秋冬夏,想一想大年初一早上从肉馅里找菜的饺子,上边漂着一层油花的肥膘猪肉炖粉条,炸得金黄的油鬼……哈哈哈,用父母的话说,不用吃,光听一下,嘴角的哈拉水都流出二尺长了。
穿了一个冬天的棉衣,袖口已被鼻涕口水涂上了一层硬硬的壳,甚至影响到手腕的活动。新衣服是入冬就扯布做下了,试了一次,又试了一次,年三十晚上睡觉时,方在母亲的指导下,小心地套在棉衣外面,只等大年初一穿出来。
熬年,每年除夕必做的事之一。没有电视,更没有春节晚会。早早地吃完饭,跟在大一点的孩子屁股后边,在村子里一家一家地转,每到一家,主人都热情地拿出花生、山药茧(红薯煮熟后切成小丁,然后在铁锅内炒干做成的零食),条件好一点的还有瓜子和水果糖,使劲往你冻得通红的手里面塞,转身出门,瓜子和水果糖等稀罕之物被一粒不落地捡进裤子口袋,而花生、山药茧之类,全部被遗弃在霜雪还没有化尽的窗台上。
五毛一包的鞭炮,舍不得一下子放完,于是用剪手细心地拆开,中间的火药线可是好东西,万一哪个小炮药捻受潮不响,拿回来用母亲的缝衣针穿一下,重新装上一小截药线,仍然不影响效果。每次听到谁家成挂地放鞭炮,小伙伴们一个个地全都直楞着耳朵,只等最后一响过后,冲上去寻找可以利用的小炮。
……
工作数年后,我再次回到家乡,电视机和麻将充斥了眼睛、耳朵。年三十晚上到左邻右舍家去,酒好了、菜也更丰富了。娱乐活动也变得异常的统一:看电视、打麻将。桌子上,花生、山药茧之类被人们尊敬地列入长生果、抗癌王之列。窗外的鞭炮声如排雷一般,一次甚至可以延续十来分钟。竖起耳朵,再也听不到一挂鞭炮的最后一响,你追我赶地抢拾断捻小炮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但又似一梦,远远地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当年,我们相约着走出山村,奔向城市,去寻找幸福的生活。钢筋水泥林立的城市,摩肩接踵的人群,相遇不识的邻居,无暇顾及的家人……平时如此,过年,也如此。这些,难道就是我们苦苦追求的生活?
这些年,我每年回老家过年时都在寻找,寻找印在土地上新纳鞋底踩过的印痕,寻找接捻小鞭炮遗留在砖头缝隙中的炮花,还有偷偷藏进墙洞,被蚂蚁啃成了蜂窝的馒头……可是每一次都一无所获。
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童年时的无忧无虑哪里去了,童年时的年味又哪里去了?真实有趣的年,亲身经历的年味,倒让我不小心给弄丢了。
走在乡村没有任何亮光的土路上,面对着山村孤寂的深夜。又想起从未在农村生活过的女儿的话:爸,你给我讲的你小时候过年的趣事都是编的吧。
编的。编的?我想了一千个理由回复女儿,但每一次,话未出口自己倒怀疑起来。是啊,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
真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