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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汉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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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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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七十岁大门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是出于杜甫《杜工部诗.曲江首(其二)》千年至今不衰的名句。

七十岁之门,是漆黑沉重还是金灿轻盈?门里是悲哀恐惧的末日还是五彩缤纷世界?在人生的几十年里,没有逾越“甲子”是根本看不到摸不着更体会不到的。

据悉,中国人现今的平均预期寿命是七十八点二岁,与共和国成立之初的三十五岁比提高了四十三点二岁。

单从这一信息来看,人生超过七十岁并非难事。其实,那是虚拟数值,并非等同于人的寿命,对个人而言完全是两码事。

旁观左右的同代人,有的五十多岁就走了,有的很艰难爬进六十岁门槛,有的跌跌撞撞滚到七十岁门阶,有的僵尸般地被人抬过七十岁大门,有的怎么也没有力气摸到七十岁门边......

谁能说长寿一定高枕无忧吗?补锅匠摇头——不一定。

《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将“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学、老有所为、老有所乐”政策作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一项国家长期战略任务。作为个人,要享受到这些政策,前提是必须达到老年人的标准,简单地说就是要活在“第二春”,不然就说不上权益保障了。

去年,我推开并跨进了七十岁的大门,开始“深入”老人晚年这一阶段,很是荣幸。

为什么我用“推开”和“跨进”这两个词,说明我还是有一点儿力气,更说明那大门是漆黑沉重的;说明我是信心十足,更说明那门里五彩缤纷的世界吸引了我。

我的老人晚年不算资深,却还是有小小资格用“歪论”为上面的问号寻找答案了。

退休十年,与在职四十多年的时间相比,仅占四分之一,可那是我思想观念和言谈举止变化最大的十年。

不少接触过我的人说与以前判若两人,变化太大了,还有的说我变怪了,甚至是变态了。我听了,不仅不会生气,反之觉得是很享用。为什么?因为还有这些人没有忘记我,还在关注着我,能在“颐养天年”时候听到他们议论甚至是刺耳评价也是人生的一极大享用!

记得,读中学时经常唱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愿景!那个“我们”如今不仅是走过了二十年,而是半个多世纪。

在人的一生中,谁没有变化?没人敢说不变!

退休后的我“不劳而食”,一切以自己的意志行事,原来几十年“行之有效”的工作方式彻底“报废”了,工作打上了句号;家庭生活虽然还是逗号,可那是已经“升格”和“扩张”的环境,“一言堂”已经没有了“执行者”。环境的改变逼迫我放弃旧思维,加速“自我改造”,以适应“第二春”的活法。

六十岁是人生的一道坎。

我在职的时候,以登山的方式锻炼近二十年,收得很好的效果,从来没有生过大病,更没有住过医院。可是,退休不久就因肺部问题住了一次医院,而且是广州的大医院,继而又引发了脑梗塞。体验了“六十岁是人生的一道坎”并非传言,又回顾左右,委实有人跨越不过这道坎。

这就是说,到了老年人这把年纪,图得了外表也骗不了自己。以生命的规律来说,人上了年纪各方面功能都已经萎缩。犹如一部机器,运作了几十年,表面上空有一副架子,里面已经磨损了,有的甚至“崩掉”。能维修,说明还有生存的希望,如果维修不了那就报废,人生从此打上句号。

说这些,也不要觉得太悲哀。老人晚年,一般而言还有伴侣作陪,那是很幸福的,只要珍惜并“运用”好它,可能会拉长我们的“生命线”。

我经常和人们开玩笑:“退休了,单位不要,同事不睬,唯有老婆不离不弃”。这表面上是指工作的事,其实是说家庭生活的事。不是吗?作为个人的工作打上了句号,并不等同于家庭生活也打上了句号,反之更紧密了。

退休后的我,没班可上,没差可出,没酬可应,更没有“领导安排”,哪些“男主外女主内”、“工作忙顾不了家庭”之事完全没有了借口,在“第二春”起跑线上与妻子志同道合。

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过去在家庭责任上亏欠了妻子很多。

借问?哪个男人在职的时候,妻子不是家庭中最辛苦的一员?她不仅要为家族传宗接代“牺牲”精力体力,而且还要担当起抚育的责任;不仅要操劳家庭的繁琐家务,而且还要打工挣钱糊口。而作为男人,所谓每天忙于工作,丢下家庭“主外”了,有时甚至一个月半年都不回家......难道这是“男女平等”吗?

踏上“第二春”,我不得不“改弦更张”:不进厨房的我,也与妻子并肩煮饭探究菜式,“一个烧火一个掌锅”,大家乐融融;不操持家务的我,也争着拖地抹桌椅,既清洁家里卫生又锻炼身体;不会哄带小孩的我,也学习做保姆,为孙子的成长“铺路搭桥”,享受天伦之乐......

伴侣几十年,大家都知根知底。我的“底细”妻子不仅深知,而且还极为“爱惜”。她知道我爱好书法、剪纸、泥塑和写作,经常不忍心我的爱好也退休丢失了。在做家务的事上,她颇为“霸道”,不经“批准”,我就不能随便“开工”,以便我有更多的时间玩自己的爱好。我甚至成了她的宝贝,日晒怕伤皮,家务怕过度,言语怕刺激,好生地“保养”起来。

或许,这就是老来伴的“妙处”吧?!

我爱自嘲:后生的有浪费青春资本,因为他们还有中年、晚年消耗,而自己就没这个资本了,浪费了晚年即完蛋也。在这风烛残年的危机中,我这个苦难中成长的家庭独苗,诚然没有“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雄心,可也自知晚年更比青春宝贵。

掘指一数,那十年我虽然没什么大的作为,但在刻划“痕迹”上还算投入,没让人生付诸东流:“蚁速”撰写了十多万字的自传体文章,少部分投到媒体报道,大部分作为自家出书的资料;在图案设计上下功夫,创作剪出了直贴超大型工艺扇、巨幅卷轴的作品,使原来巴掌大的剪纸作品“出得了厨房入得了厅堂”,不少还参加大型展览或拍卖活动;自买纸墨书本像模似样地钻研书法,每年春节在乡下祖屋门口、门楼展示自己的“墨宝”。最近,还用泥巴自塑七十岁夫妻像,准备翻铸成铜像,把练就二十多年的技艺用在人生“古来稀 ”上,让相濡以沫将获“金婚奖”的伉俪也金灿灿一番。

无论你怎么勤奋刻划“痕迹”,进入晚年人生就开始了“倒时计”,哪些专注只能在某时某刻“麻醉”自己,而最让人悲哀的是伴侣中谁“先走”?这是无法预测也没法子避免的,只是时间而已。正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按照人类男女寿命的统计,一般而言是男人先于女人去世。在这好像很悲哀的事情里,反之是男人们的福气。

我养父母的事就让人十分感慨。

当养父卧床临终前,他拉着养母的手,满泪盈眶深情地说“我先走了,你不知怎么好......”我在一旁听着尽管心里感动,其实对他身体好时,经常呵斥,甚至用“机关枪射”、“大炮轰”咒骂养母还是挺不满的。

说实在,养父对养母说的都是真话。他曾经被拉壮丁当兵,在抗战中,自己的连队打得只剩他一个人,而且大腿还被大树卡住。他能拾回一条命并成亲生了一窝女儿是很幸运的了。可能是出于旧军人的习惯,这样咒骂老婆也不奇怪,加之我是养仔,他临终前对伴侣的牵挂不难费解。

俗话说“骂是爱打是亲”。养父内心是惜爱养母的,他说这些话不过是口头婵而已。在养父因病卧床的几个月时间里,养母每天都陪伴在他身边,直至去世。养母十多年后也跟着丈夫“仙游”了,她虽然九十多岁高寿却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从中,我悟出了深刻的夫妻之结局:男人先老婆而去是最大的福气!

老人在家庭中扮演什么角色?这是一定触及到的问题。

有一次,我与一名退休同事聊天,说他的孩子很争气,成了老板,他说“哪里哪里,就是不太听话”。我听了哈哈大笑:“你说错了,现在应该是你听他的话”,他听了十分愕然。我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应该解脱了,是孩子当家作主的时候,如果孩子还是听父亲话,只能说明他还未有长大成人”。

猜测,不少父母对待孩子都是这样的想法。

一位亲戚对我说:“我小的时候爸爸要我听话,我结婚了爸爸也要我听话,我有了儿子爸爸还是要我听话”。这说明了什么?我的注脚有两条:一是父亲习惯于居高临下,子女永远是孩子,也应该永远要听父亲的话;二是儿子的言行不一定符合父亲心意。

进入晚年,我的父子关系有了很大变化。

经过二十多年的抚育,我的孩子开始了自己的人生。他虽然“不太出息”,可我还是挺满意。我经常与人说“我的孩子不‘叻’,冲不出山区,可是他能经常在我的身边”。

一次我早点儿睡,他走到床前问“爸爸你没什么事吧?”担心爸爸违反常规早睡了,身体会有什么问题,所以走过来询问。这句不经意的问候,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关系。

上了年纪,我对儿子很放心,早就把这个家交给他打理了,父子的“上下级关系”逐渐转了过来,“主心骨”也转移到儿子身上来。我时常和儿子说家庭的“三好”目标:小孩子们要好好学习,你们年轻人要好好工作,我们老人要好好享受。甚至还要求他对工作、生活、家庭之类事“报喜不报忧”,好让爸爸妈妈无牵无挂地享受生活。

你说是吗?人的一生谁没有经历过风风雨雨甚至惊涛骇浪?如果都把忧愁分担给父母,那父母不是更快一点“OK”!

年轻的时候,老人们都积聚了不少人脉关系。如今老了,那些“曾经”在不少人心中始终挥之不去,有的还耿耿于怀。

听说,一位亲戚生病住院用笔记本记住还没有来探望自己的人,这与我在广州住院做手术时要求儿子别告诉其他人来说,大相径庭。

那时,我麻醉清醒后见到从香港、佛山赶来探望的姐姐时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她们说是我儿子签字做手术后觉得这件事重大不能个人“独揽”而告诉她们的。身体不好生病住院很正常,身边有妻儿照顾我已经很满足了,关键是相信医生,更要有一个良好的心态。

我爱说“人生最好达到‘六十以后就没有谁欠谁的’境界”,可是一些人不认同这种看法。他们觉得“人情大过天”,那些别人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事,或者自己曾经帮助过别人的事,老想着得到“偿还”,乃至于耿耿于怀。

前段,就有熟人向我借钱(指大额度借款),认为曾经帮助过我,借一些钱没有什么吧。我都六七十岁了,你说我借不借好?我明了说“不借”!可能有人会说你不怕得罪别人吗?我不怕!大家都要明白,此时彼时,都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别人欠我的情?反之,我也不会向别人借钱而欠别人的情。至于迫不得已的借钱行为,也应该是子女这一辈承担起来的责任。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人生的几十年里没有让人留恋回望的事情是不可能的,特别是身处农村环境的县城,对那些小时候曾经一起玩耍长大的同伴、那些曾经手把手教过自己的长辈,当退休有了时间后,多么想见见面叙叙旧。

由此亦羡慕起不少地方举办的重阳节关爱老人活动,多么希望自己的村也有尊老敬老活动。

建乡下房子给了我将进宅宴办成尊老敬老宴的机会,我的抛砖引玉激起了乡亲踊跃捐款办重阳节尊老敬老活动的热情。如今尊老敬老活动六个年头了还如火如荼,不仅五个姓氏的社员亲如一家办活动,而且大批外嫁女也加入了尊老敬老行列,就连社外亲戚朋友和老师也纷纷捧场,村委会主任更是年年到场为老人们送上节日的祝福,成为姓氏团结、兄弟姐妹同心尊老敬老的一张名片。

在尊老敬老活动中,我俩老不仅增进了与乡亲们的感情,而且还享受到尊老和被敬老的快乐。

说七十岁,一个绕不开的重要话题——运动。

人们常说“生命在于运动”,当一个人丧失了运动能力的时候,晚年很快就不能自理,与僵尸无异了,这是身边无数例子证明的。到了这一地步真是“想死也无力”了,不仅折磨着自己,也折腾着家庭。

运动能解决这些问题吗?当然有机会,通过运动它能缓解或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晚年多走路散步对身体健康大有益处,以防“人老先从腿上老”。

记得,小孙子妈妈住月子我接送大孙子回幼儿园,大孙子看到别家的小孩子都有车子接送,问我“爷爷,我们家有小车你怎么不用车子接送我呀?”我说“爷爷不会坐自行车,也不会开摩托车、汽车,只会开飞机”。他听后说“唉,县城没有飞机场呀”。长大了他说“我知道爷爷在骗我,怕我吃不了苦”。

其实,我这样做不仅仅是磨练孙子的意志,更是为了自己也能够有机会锻炼身体。进入晚年,我对开车一类全不“感冒”,只将走路作为最大的乐趣。所以,借每天接送孙子来散步,既享天伦之乐,又能舒筋活络。

以此说开,晚年虽然已经没有了浪费的资本,可是也不能废寝忘食地刻划“痕迹”。上了年纪,人体功能在不断退化,脑子萎缩,肌肉收缩,骨骼龟缩,骨痛牙松眼蒙耳聋人懵,做任何事情都没办法集中很大的精力、坚持长久的体力,更不能日以继夜,就算你身体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也会颈损腰疼。我能够写出十多万字的自传,每天不过写百多字,靠日积月累“拼成”了文章。而今回头看,能在自己的爱好上留下“痕迹”,都是晚年中经意和不经意的积淀。

当然,也有很多人晚年爱玩扑克、下棋、唱歌、跳舞取乐,这是各有所好。不少人知道我的晚年消磨时间形式不以为然,说自找劳累,没有得到享受。他们说得也没有错,吃喝玩乐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有一个文友说,他退休后将曾经在各级媒体刊登过的文章复印合订成册,想在他老婆面前炫耀下,可想不到老婆冒出一句话:“等你‘走’时我将册子一起烧了送给你”,令他的心血即刻“凝结”。他老婆说的不一定错,不少伴侣未必认可你的行为,加之习俗,如果人去世后人一般都会把那个人生前用过的东西全部烧掉送葬,不会保留什么作纪念。其实,文友的老婆哪里有他的“心机”,他是想将自己一生努力的结果留存于世以激励后人呀!

由此看来,晚年你所规划的一切,不是你就能“既定”的,还有伴侣子女的看法。我坦言,这十年刻划“痕迹”的一切,妻子、儿子都十分理解,甚至相当支持。

我晚年的规划,儿子是十分赞成的,他说写文章做手工艺会减少老人痴呆症的发生。特别是我自塑七十岁夫妻像,得到了妻子的支持,实在难得,打破了传统里“活人不立像”的规矩。当妻子看到她的立体塑像时笑着说“我也上镜呀”,对我“辛劳”之作满满的认可。

作为一名艺术爱好者,我承认有不少行为是有悖于传统观念的。到了晚年想为自己留点“痕迹”激励后人,不能“单枪匹马”,必须与几十年相濡以沫的伉俪取得共识。不然的话,积聚几十年的心血就会被一盆冷水“凝结”了。

我曾经鞭策自己:七十岁之前,争取完成写作动脑子之类的事情。现在跨入了七十岁,我还能写出这篇文章,说明这条分界不是十分明显。然而,文章思路比以前堵塞很多,说不上力不从心,却也要绞尽脑汁。

“第二春”的十年还能继续写作这类事情吗?这些“贪婪”是YES或NO?兴许经过努力,机会还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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