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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飞色武(韩梅戴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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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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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九曲黄河第一湾》

 

我分配到若尔盖的第二年,第一次到唐克,站在黄河的源头,看到那片清澈纯净的高原蓝,水天一色,让我立刻想到了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那里虽然没有万仞山,却有静静流淌如哈达一样飘逸婉转的九曲黄河水,静谧安详。

那是真正的天上人间,那水上的天光,直逼眼底,让我感到非常震撼。

我那时正在县宣传队,年轻气盛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巴西区武装部新发的苏式步枪到唐克打猎,那个传说中的红狐狸让我兴奋不已。

在九曲黄河第一湾的水草地里,我埋伏在花团紧簇的狼朵和格桑花花丛中,等候着梦想中的猎物。

在人迹罕至的远牧点,我在月光之夜听见了狼群的啸嚎,悠悠的凄凉的天狗之音,让人惊悚得整夜不能安眠。

那三天,我连狼的影子都没看见过。我知道它们才是这片广袤天地之间最神圣的生灵。

从那天以后,我发誓再也不杀生。

一九七五年五月,草地的初夏,枯黄的草梗在残雪复盖的坑洼中,露出了针尖大的新绿,我已从若尔盖中学调到县电影公司当美工。

我的第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是陪同张老师采风写生。

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教师张方震,当时正在创作红军过草地的油画,带领州府马尔康的民族班学生其加达瓦等四人,来草地收集素材。

我们一行六人,分乘两架马拉车,直抵草地远牧点——九曲黄河第一湾。

黄河在上游是一条清澈见底、水明如镜的河流。数千年来,生活在这里的大多是少数民族,主要是由羌族等古老民族演变而成的藏族人民。他们根据黄河上游的地形、景观等,将上游的河段取了更有特色的名称,如卡日曲、约古宗列曲、扎曲、星宿海、玛曲、析(赐)支、河曲、九曲、逢留大河等.藏语称 “河”为“曲” 。所谓九曲十八弯只是一种概数的说法,来形容河套平原上黄河的曲折性。

我们一行先坐车,然后骑马,最后还得走十五六公里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河叉地,才到达了黄河边的远牧点,

接待我们的是藏族牧民索郎更登,一家四口,在一片白茫茫的黄河边,放牧着十几头牛和一群羊。

第一次在牛毛帐篷里睡觉,心里有点不踏实。

躺在帐篷里,透过帐篷顶上露出的空间,看见满天星光闪烁,顿觉气定神闲。不一会儿,帐篷里鼾声一片。

凌晨三点钟,我听见枕边有响声,是女主人扎西拉姆在挤牛奶。新鲜的牛奶,奶香味很足,淡淡的、甜甜的,带着青草和花香的味道。奶香味让我睡不着了,披上绵军大衣,溜出帐篷。遥望东方,只有一线浅浅的泛着青白色的鱼肚色,挂在远处的黄河湾湾里。

黎明前的寒风凛冽,直往胸口里钻,赶快裹紧扣牢军大衣,用毛围巾包好脑袋瓜。我转过身,眼前的一幕让我张大了嘴巴:拉姆和两个女儿只穿着一件土布衬衫,袖子卷到了肩膀上,正躬着腰,脸几乎贴着地,用双手连着一胳膊肘把新鲜的,还冒着热气的牛粪擀面式地刮开,铺成一个个簿薄的、圆形的、长方形的牛粪大饼。

帐篷边十几堆象小山似的黏稠的牛粪,在三个藏族女人的连手带肘的围拢、摊开,再用抓、推、拉、刮的动作,起起伏伏地倒退着,几十个牛粪薄饼子,围着帐篷边被牛啃尽了的空地,转了好几个圈圈。微曦的霞光映照在牛粪饼上,闪着幽幽的、深沉的蓝紫光影。

三个女人洁白的手臂上,全是绿色的牛粪,连敞开的的胸脯和悬空的白色衣摆上,都布满了墨绿色的图案。三个女人额头上的汗水,如晶莹的露珠连着串串往下掉。她们不敢用手去擦,怕把黑红的漂亮脸蛋弄花了,不好看。

看着我惊讶的眼神,大女儿卓尕连比带划,用藏语夹着生硬的汉话告诉我:“趁早把成堆的厚牛粪摊开,铺在草地上,一上午的大太阳,就把牛粪烤干了。中午熬茶,吃糌粑全靠这些干牛粪才能吃上热气腾腾的东西。”

渺无边际的草地上,牦牛是藏族人生存的保障和财富。 三个女人见我们都起床了,忙着将手在青草上使劲擦拭,用早晨的露水把手洗得干干净净,来不及揩干净脸上的汗珠,双手拢了拢散开的长头发,两个女儿继续挤牛奶,阿妈忙着生火熬茶,旁边的帐篷里,更登仍在酣睡,打着惊天动地的鼾声。

捧着卓尕和小扎西送到手里的奶茶,我和张老师欠身至谢:“扎西德勒。”阿妈和两个女儿侍候着所有的男人们吃完了早饭,她们才快速地吃了几块奶渣,喝了一点凉凉的糌粑糊糊。

太阳出来了,光芒万丈。阿妈和两个女儿把我们所有的垫子和老羊皮都拖出帐篷,一个一个的搭在帐篷上和挂在绳索上晾晒。

草地晚上露水很重,我们昨晚躺着的地方返潮,取开垫子后,我都能清晰的看到一个个的人印,全是湿漉漉的。

晾晒好被褥,她们又忙着清理炉灶。只有抖尽烟筒和炉堂里积压的草木灰,一天的火势才会旺旺的。烧了一夜的炉灶,如果不掏干净牛粪灰尘,倒灌的浓烟会呛得帐篷里的人狂咳不止,严重的还会使人窒息。

张老师带的油画箱有点重,几个藏族学生轮流着帮他背着、提着。初到高海拔地区,老师有点气喘。

迎面看到曲折蜿蜒一曲九折的黄河第一湾,老师大声惊叹: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

好诗配好画,一幅幅草地朝晖,黄河落霞,牧人晚归的油画,摆满了帐篷四周。

老师很勤奋,从清晨到黄昏,除了中午吃几口干粮,喝几口冷茶,一天画八九个小时都不会停笔。

老师他一边画画,一边还会给我们朗诵古诗;“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兴奋激动之时还会唱歌,就是那首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其加达瓦和张发民光着膀子,跳起欢乐的藏族踢踏舞,为老师助兴。

草地上,天黑得迟,晚上九点钟了,张老师才开始到黄河边清洗十几只油画笔。我看他先用画刀刮尽画板上的余色,用旧报纸包好,埋进预先挖好的洞穴里,盖上泥土,怕牛羊误吃了油画颜料。老师整理画笔很仔细,用肥皂反复揉洗笔毛,用小方块的旧报纸包裹好梳理得很整齐的笔刷,整齐摆放在画箱格子里。他边做边告诉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让我受益匪浅。

真羡慕老师五光十色、油亮闪烁的画面,大自然的美,美的炫目,美的让人落泪。

吃完晚饭,已经深夜十二点钟了。阿妈和两个女儿,早就铺好了我们的床位。她们怕我们着凉,抽光了她们自己用的老羊皮垫子,全部垫在老师和我的毡子下面。老师想劝阻,达瓦说:“她们信佛,不能拒绝,那样会伤她们的心的。藏族女人们都是这样的仁慈厚道。”老师和我热泪盈眶,双手合十:“突及其,突及其,谢谢,谢谢!”

我们都钻进了被窝后,差不多凌晨一点钟了。阿妈和两个女儿才靠着帐篷门边,解开腰带,钻进自己的大皮袄里,卷缩成一团,守护着我们直到清晨三,四点钟,又该爬起来,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达瓦告诉我们:“藏族女性,是普天之下最伟大的母亲。她们一辈子的生命,只为一个目的,生儿育女,延续藏民族的繁衍生息。不修来生,不图来世,只为今生今世待候她们的爱人。”

达瓦还说:“我们住的这家人,远离其他远牧点,黑夜里少了很多野蛮男人的骚扰。做藏族女人太苦了,尤其是小姑娘们,晚上几乎不可能睡觉。她们是身强力壮男人们的猎物,根本就抵挡不住伸进帐篷里的黑手。熟睡中还来不及哼哼,就被赤身裸体抱上了马背,瞬间消失在深不可测的天地之间。只剩下马蹄声声和狗的狂吠……。”

达瓦和三个同学,借了一支带叉子作支架的藏式步枪,用了一天的时间,打伤了一只黄羊。追呀追,累得半死,才将断了腿的黄羊抓住。他们想用藏族人特有的方式,感谢张老师四年培育的师恩。只是他们的手艺太差了,也许是远牧点没有他们想要的调料。

他们用清水煮黄羊肉,还灌了血肠。汤里只放了盐。我和张老师从来没有听说过黄羊,更是第一次看见和绵羊、山羊完全不一样的死黄羊:剥掉羊皮的羊肉精瘦鲜红,几乎没有白色的脂肪,血腥味非常重。

一大锅泡沫翻天的砣砣黄羊肉,让帐篷里充满了浓浓的腥膻味。地上的大洋瓷碗里倒满了五十七度的高梁白酒,达瓦带头向张老师敬酒。托不过学生们的盛情,滴酒不沾的老师只好接过大碗,挺深情地闻了闻刺鼻的酒香,再用嘴唇添了一下碗边上的酒,眉头一皱赶快拿起一小砣腿子肉放进嘴里。

看着老师龇牙咧嘴、闭目耸鼻、难受不已的面部表情,让人觉得忍俊不禁。

老师还没来得及把肉吞燕下去,就跑出了帐篷。

我还好,来草地五年了,早已习惯了腥膻味。但这黄羊特殊的的野蛮腥膻味还是十分打脑壳。我拿了一块羊腿肉,蘸上点盐和辣椒粉塞进嘴里。顿时,嘴巴里先咸后辣再油腻,半生不熟的黄羊肉韧性特好,瘦肉撕不烂,肥肉满口钻。三十六度的温热口水,化不开沸点更低的羊脂块块。就那么一小块羊肉,在被羊油糊得严严实实的的嘴巴里,怎么嚼咬、怎么转动,舌头和牙齿就是把那砣肉分解不开。口水被羊油脂裹吸,粘在天堂上,吞不下去,吐不出来。那个滋味,足足能将人晕死过去。

我蒙着嘴巴拉开帐篷帘子,立马狂吐开来。眼泪和鼻涕都一齐上了脸,好一付狼狈不堪的吃相,惨不忍睹。

达瓦他们跑出来,关切地询问哪里不舒服。老师和我强装笑脸:“没啥,沒事。只是反胃,不耐受。”一再感谢他们的盛情,只是没有口福享受山珍野味,请他们放开肚子,安心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自娱自乐享受难得的生活。

一只黄羊五六十斤重,八个藏族人,吃了三天。只剩下了头骨和大骨头架子。五个男人喝着浓烈的白酒,蘸着鲜红的辣椒粉,才压住了黄羊那罕见的野骚味道。

阿妈和卓尕、扎西两姐妹吃的很开心,她们天生的好胃口,能够吸收和消化让她们世代兴旺的牛羊肉。最主要的是每天超强的劳动需要这样的能量。

看着她们嘶咬着连皮带筋的精瘦肉,啃干净骨头上的小软骨,吸尽了骨缝里的骨髓。最后,添干净手指上的、亮晶晶的、已经半透明的羊脂油。

姑娘们很满足,高原红的脸蛋儿上,堆满了幸福:她们对大自然的恩賜,是容不得一点浪费,更不说暴殄天物。

那天,更登领着我们,要带我们过黄河,到属于青海省的荒野滩涂上采风,看看还有什么风景可以入画。

穿过荗密的狼毒和苜蓿草丛,来到黄河第一湾的最狭窄处。河面不足五十米宽,河水清澈见底。浅紫色的砂石间,有无数的黄河无鳞小鱼在游动。

岸边上堆积着一层又一层奶白色的泡沫。“这是黄河?”撑皮茷子的藏民会说点汉话:“呀,呀呀呀,这个嘛,就是黄河嘛。从西北过来的黄河嘛,在我们这里嘛,转了一个湾嘛。”

登上对岸的河滩,全是一片白垩土的砂砾。斑斑驳驳,干涸的苔藓,象一片片剝脱的苍白的破布片,随风飘荡,一望无际。清冷的河滩上,空寂无声,寸草不生,了无人迹兽踪。

一河之隔,天差地别。要不是黄河在这里弯了个湾,有母亲河的滋养孕育,这里绝对是盘垣几百里的荒漠野地,连鸟儿都不敢拉屎的无人区。

站在青海省边界的荒丘上,遥望黄河对岸的唐克乡索克藏寺。雪一样洁白的藏式白塔,镶嵌在一片起伏蜿蜒的绿色絲带上,转塔的僧人敲着铜钹,吹着法号在蓝天白雲下移动。绛红色的加沙点缀在绿丝带上,象飘忽不定的红色音符般跳跃。桔黄色的法帽冠在清晨的阳光普照下闪跃着夺目的金光。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和太阳花,迎风招展,分外妖娆妩媚。黑色的牦牛,象天上的星星在闪烁;枣红色的唐克马,成群结队,象红色的火焰滚滚奔腾向前。

张老师架起油画箱,用鲜明的朱红,在油画布上摆上一笔:唐克马群骄健的身姿。再用刷子饱蘸上橄榄绿,横扫马蹄下的草原。大刷子左奔右突,中锋侧锋,竖插倒画,飞点晕染,挥舞的笔触尽收了黄河第一湾的草地风采。

玫瑰红亮丽的黄河象一条弯弯曲曲的金蛇,在银绿色的原野里穿行。右下角一只红棕色的皮伐子,静静地卧在烟波飘渺的河面上。马群上方的一抹前苏联油画家梅里尔科夫亮蓝,画足了离天三尺三的高原特色。由贫脊蛮荒到丰沛富饶的强烈对比,引发的激动让张老师灵感突发,只用了三十多分钟,就在油画布上摆满了奔腾不息的大色块。他舒展地伸开双臂:“太美了,太壮观了,不画了。回去再做下一步的刻画,不能让细节冲淡了这一壮丽的时刻。”

六匹马儿一字排开静静等着我们,四年多没有上过马背了,上马后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小卓尕细心地把我翻卷起的裤脚拉直,塞进尼龙袜子里,她告诉我,不能裸露皮肤,牛蚊子很凶,又长又尖的蚊针会刺穿厚厚的牛皮吸血。高原上再威猛的牦牛都会被它叮咬得狂奔乱跳,何况是娇嫩的人。有了秋裤,蓝色工作裤、加长厚尼龙袜的三重保护,我就不会被牛蚊子直接叮咬,真是太好了。

感恩啊,藏族母亲,藏族所有的女人们。德摩基,德摩基!再见,再见!七八天的精心呵护,让我们天天睡干爽的被褥,顿顿喝滚烫的奶茶,把我们象婴儿一样侍候。

回到若尔盖,送老师一行去招待所休息后,我正巧碰上北京中国军事博物馆的油画家何孔德老师,他们才从巴西会址旧址写生回来。趁着黄昏前暮色的余光,何老师抓紧时间,用零号油画笔,一根线一根线仔细刻画着旧寺庙前的冷杉树枝上的针叶尖尖。何老师鼻梁上架着眼镜,左手掌握着右手腕,倾注着全身心血在描绘。

看着老画家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刻画,沒有一丁点的放纵和炫技,让我感概万分,受益终生。

何孔德老师是新中国军事美术创作的代表画家之一,也是四川人,他一生为军事题材绘画创作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着挥洒抒怀之气魄,聚激情俊逸之神韵,以现实主义手法创作了大量名篇力作——场面恢弘有气势,主体人物高大突出,充满象征意味,造型具有戏剧效果,色彩浓烈,画面明亮。

讴歌中国工农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伟大长征,是军队画家天然的使命。何老师肩负着重任:创作纪念红军长征胜利四十周年的大幅油画——《巴西会议》,和他同行的还有张文新等军队的油画家们。

军旅画家采风写生的条件太好了,成都军区派出两部军用吉普车,拖挂着炊事车和油画器材车。车上带有高压锅和众多的食品,还有勤务兵和炊事兵专职护送。

我和他们交谈后得知:他们从夹金山一路画到草地,在夹金山山上,近两米宽的大油画,被大风掀翻了两三次,最后全靠两名士兵死命撑着,何老师才完成了《翻越夹金山》的现场写生画。

老师们非常诚恳的告诉我:“我们应该牢记先烈们丰功伟业,更应该感恩四十年前,雪山草地的藏族同胞——是他们在短短的七八天里,筹集了几万斤青稞杂粮,让饥寒交迫的红军,最后能攻破天险腊子口,在陕北的吴起镇胜利会师。”

休息两天后,我们和张老师又去了班佑草地。

当年成百上千冻死、饿死,陷进泥沼后活活呛死的红军战士,在他们鲜活的生命消失后,灵魂在天感召着我们。

张老师一定要亲身体验红军三过班佑草地的场景。那怕是四十年后的今天,生存环境已经天上人间。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这就是美术工作者们应有的担当。

班佑的几天里,我们在向导的带领下,上过漂动的草甸子,一双脚踩在全是软绵绵的草草上,很不实在,浑身发虚,好象随时都会掉进泥潭里。草甸子周围汽泡直冒,泡沫泛着铁红色,是氧化铁的味道。很刺眼睛,我们的鼻腔里全是一股股呛人的铁腥味。

草甸子下面的水根本不能喝,喝了不但胀肚子,还要拉稀便血。当年的红军,已经饿得肚皮贴着背脊骨了,那里还敢喝这要命的脏水。

我们脚下的干土埂,曾经冻死过几百个红军战士。

在巴西的营长,万万沒有想到,将近一个营的战士,在漆黑的草地边沿,不敢冒险过草地,身着破旧的单衣,背靠着背相互取暖。沒有火烤,只能就地围坐抵挡寒风,最后冻僵成冰雕群像,全部牺牲。

四周静静的,我们低头默哀:这里是他们长眠的墓地,虽然没有丰碑、沒有文字,但英魂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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