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的石门公园,大清早就有许多人散步、游玩。阳光穿过高楼间的空隙,洒在草坪上,小草仍透着微绿;洒在曲曲的石径上,给散步游玩的人们披上了一件温馨的外衣。翠柏虬劲,苍松峥嵘,红叶迟落,园林如绣。游目骋怀,应该是心旷神怡,然而,我却放不开胸怀……。
刚刚退休,总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每天被一种不着边际的苦闷所缠绕,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不知道该干点啥,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基本上是不读书、不写做。这天,在家人地催促下,来附近的石门公园透透气,散散心。
忽而,一阵阵歌声飘了过来,我顺着歌声向正东走去。这里是一大片水杉树林,中间一个小广场,小广场中间有个亭子,一个由二十几位老人组成的合唱团依个头高矮站到亭子的台阶上,热情专注地唱着。水杉树的叶子还很少落,经过雪压霜欺,红得象一片火,阳光照在树叶上,映射在老人们的脸上,他们的脸白里透红,每张脸都洋溢着快乐和自信。我被他们唱的经典老歌迷住了,这些老歌出自他们的口,如天籁,象清泉,如壮语,象期盼。没有装腔作势,没有干嚎,也没有狂叫,它唱出了我日思夜想的那片校园和家乡的那片土地。和着刚劲的伴奏,传达了老人对路的宣言!奏响了罡风的声音!休息中,欢声笑语荡漾在树林里,他们象孩子一样嬉闹。顺着口音,我找到了一位老乡。这位老乡七十多岁了,交谈中,他得知我已经退休了,对我说,没事来唱唱,游客挺宽容的,唱得好听难听都无所谓。俺苦了大半辈子,做梦也没想到赶上这么好的年代,每一天都值得珍惜,可要把日子打发好,把心中的乐唱出来,每天闷在家里,这大好时光滑过去太可惜了!听了老人们的歌声,与老人们交谈,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告别了老人合唱团,往北拐,冲着一大片竹林走去。这竹林环抱着一个园中之园,叫做“留趣园”。一进园门,就融在浓厚的京剧氛围中:缠绵悱恻、悠扬悦耳的京胡声徘徊于九曲回廊之上,小湖中不同颜色的观赏鱼也随着胡琴的抑扬顿挫而上下翻舞。一位耄耋之年的票友手扶一个小行李车,唱的是《文昭关》,真可谓余音袅袅,一唱三叹!在场的几位老者竖起了大拇指夸到:“正宗的杨派老生”!听人介绍,这位老人已经八十五岁了,手中的行李车是他的拐杖,里面放着水和零食,每天都按时来,中午才会回家吃饭,比上班还要准时!老人唱完后,一位戴着礼帽的先生唱了一段《捉放曹》,宽大的帽檐遮得看不清面部,听着他字正腔圆,高昂宏亮的段子,心想:这回换年轻地了!唱完后他自我介绍说,昨天孩子们才为他庆了八十二周岁生日!我不禁伸出了大拇指!听他说话,原来他住在和我同小区的同一栋楼!我们高兴地谈了起来。当他问道我的年龄时,我回答到,退休一个月了!不料,他却为我伸出了大拇指道:“好年纪,正是好时候呀,老弟,学学唱戏吧”!他自我介绍,自幼爱好京剧,退休后经常出来唱戏,二十多年如一日!他称我老弟,足见其心态年轻和人品的谦厚!“老弟”这个称呼,显然是这位可亲可敬的长者赏给我的!一位头戴小红帽的老太太坐在一把三面有围栏的大椅子上,双臂搂着个拐杖,她眯着眼睛,不时地拍拍手,嘴里还“锵呔锵呔”的喊着,大概是弥补没有打击乐器地不足吧。老态龙钟的她很像沿街乞讨的李太后。我想,她很可能演唱老旦唱段,应该是《打龙袍》吧。哪知道,等她一开口,竟是幽咽回环,吞吐有致的程派青衣《锁麟囊》!大家听得如饮琼浆、眉舒目展。曲终人不散的时候,八十多岁的琴师跟大家说起这把京胡,他有点无奈:“该加松香了,老了,腿脚不便,也不知道啥地方卖这玩意儿”!哪位八十二岁的票友主动承担了这项任务:“这有何难,下午我骑三轮往老火车站跑一趟,明天在这里交给您”,几位老哥哥、姐姐风趣的说:“有劳这位年轻的小老弟了”……。说真的,这么远的路,我听着都发怵,八十二岁的老人却看做是“玩”。快中午时分,又一阵欢声笑语中,唱歌的、唱戏的老人们相伴走出公园。多可爱的一群老人啊!都是风烛残年的人,没有叹息,没有沮丧,他们把属于自己地有限的时光打扮得那么精彩!他们珍惜时间,把自己热爱的歌曲、京剧当成事来做,为弘扬中华国粹发挥着自己的余热;他们的心态是那么年轻,对生活无限地热爱!年轻态的他们,脸上依稀可见出现了寿斑,这又何怕?一位诗人说得好,既然长寿是人们地追求与向往,寿以斑记,岂不美哉!它是岁月赐予生命的勋章!
公园一游,满载而来,满载而归。即满载愁情烦绪而来,卸载后,满载收获而归。收获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时间是一张白纸,不同的人生给它涂上不同的颜色。年轻和年老不都是从年龄区分的,一位诗人告诉我们:谁拥有求新、好奇与爱美之心,且不息地劳作着、创作着、奉献着,谁就年轻;谁视光阴如粪土,拿生命当草芥,且懒散、平庸、无奈,谁就年老……。我要打起精神来,不能让好时光从手指间渗漏,滑向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