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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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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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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驻站内刊征文参赛作品+散文〕两个邻居+冯耀民

两个邻居

■冯耀民

“姑娘,把孩子留下,我带他吃早饭,送他去幼儿园。”

我推着自行车正准备走出院子,听到她慈和的声音,我的心轻轻一颤,扭头。她站在台阶上,含笑看着我。我涩涩地笑着,讷讷着,不知说什么好。她走向我,把我四岁的儿子从自行车上抱下,说:“去吧,放心,有我呢。”

我暑假从老家镇上调到县城这所高中,没有房子住,需要租房子。爱人虽调到县城两年,为了节约钱,一直住在离学校十几里远的亲戚家。既要租金便宜,又要离我上班和孩子上幼儿园都近,只有老街靠河滩那一片房子合适。因调动没有准确消息,没有提前租房子。调令八月底才到,九月一日就要开学。我和爱人焦急地在这一区域,挨家挨户地问,到中午,还没有租到合适的房子。爱人看我疲惫不堪,说吃了饭再找。我当即反对,说不租到房子不吃饭。爱人也知道我说的不是气话,他知道孩子放在老家是不可能的。他母亲患宫颈癌,做手术后,身体极虚弱,我母亲也去世了,没人照护孩子。人在困顿时,总容易焦虑,这两天,我嘴里打血泡,挤破了,汗水流进,焦疼。

这是一个院子,门掩着,院墙不高,从外望,院子不大,三间平顶正房,西面还有几间偏房。东面有两棵树,一棵桂树,一棵桃树。房子墙面斑驳,很陈旧。我们敲门进去,堂屋大门开着,高声询问,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走了出来。我们说明了来意,她想了一会,说,家里反正只有我一个,要租,也只能是这半间。她指着面向走廊开门的房子,又说,看你们看得中看不中。她打开门,有一张床,靠窗户有张条桌,正对着外面的桂树。我望着桂树,心想桂花开了,晚间在窗下看书、备课,多么清雅。忙问多少钱一个月。她没有多喊,租金也合意。

第二天就搬来。她住在走廊那一端靠外面的房子,也是半间,门开在堂屋里面。这栋房子,从外面看是三间,实际上是五间。老人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都出嫁在外地,儿子、儿媳都在外地打工,孙子也在外地做事。老伴儿前些年去世了,她也七十三岁了。我教语文,一个星期有三个早自习,六点半就要进教室。虽然走出院子,拐个弯,走出巷子,不远处就是一家私人幼儿园。再往上走,穿过老街,不远处就是我上班的学校。但是这三个早自习,我得把儿子带到办公室,让他在哪儿玩,等下早自习,吃早饭时,再送他上幼儿园。我定好闹铃,五点五十起床,收拾好自己和儿子,六点二十准时出门。爱人比我还早,六点就要出门。我们这么早起来,弄得呼呼啦啦,还有孩子的吵闹声,早就惊动了走廊对面的她。来时,她就问过我孩子咋办,我说孩子四岁了,我自己带。她也说幼儿园离这儿不远,早上她可以帮忙送。可我拒绝了,她这么大岁数,让她劳累,过意不去。

下早自习了,来新学校一个星期,我第一次从容地去吃早饭。穿过校区一小片柏树林,围墙墙角,一棵高大的紫薇,数不清的红花,娇艳艳的,使我的心极愉悦,刚来时的那点愁怨没有了,

老人姓杨,杨奶奶给我送孩子,我是放心的。这一个星期,孩子跟她很熟了。

一天,我下班有事耽误了,等火急火燎赶到幼儿园,教师说孩子已接走,是一位老奶奶,孩子认识。我听了,知道是杨奶奶,舒了一口气。刚走到院子拐角处,笑声就从院子里飘进耳膜。推开院子,孩子坐在桂树下,杨奶奶陪着他吃饭。是杨奶奶做的饭。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和杨奶奶一起做饭、吃饭。

我们没来时,杨奶奶上午、下午都到老街那一排女贞树下,和老人们摸牌。现在,她上午不去了。早上,她帮我送孩子到幼儿园后就回家,弄弄院子里的花草,扫扫地,收拾收拾,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帮我把菜摘好,把米饭蒸上,我回家就只炒菜,省了我时间,我不再那么匆忙。我对她说,您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接孩子就不用了。虽然她说没事,可她毕竟年龄大了,我担心,也不好意思。

秋,渐渐深了,桂花零落,风一阵紧似一阵。下班,走进院子,看她站在水池边洗菜,风越过院墙,鼓起她的衣襟,衣服荡在她的身上,她显得愈发单薄。她的背有些弯了,洗菜时弯得更厉害。风吹得我眼睛酸涩,忙上前帮忙,叫她歇着。她反而笑着说她不累,叫我歇会儿,说教书一站就是一节课,挺累的。

一天比一天冷,早上推开窗,冷风吹进,直打冷噤。我一天天着急起来。冬天了,下雪,下大雪了,再让杨奶奶帮忙送孩子是万不能行的,一星期三个早上,也不行。解决目前的困难,就是住到校内。学校有单元楼,可没人出租。我在教学楼二楼上课,发现三楼最西边有间房子,不大,装着杂物。天气愈冷,我盯着那间房子愈紧,以致那间房子都进入了我的梦里。一天,再次看到管后勤的校长,我向他说明我的情况,并恳求学校能把那间房子腾出来让我住。他忍了一下说,住可以,每月要交三十元的房租。这是最大的恩惠,学校新来的没房子,又买不起房子的教师多。

已过“小雪”节气,早上天就阴沉沉的,中午飘起了零星的雪花。简单的东西早已收拾好。前两天我也给杨奶奶说了要搬走的事,当时杨奶奶两手拿着一件洗好的衣服,正往院子里的铁丝上晾晒,听我说完,她的手停在半空,举了一会儿,笑着说,好啊,这下你轻省些了。东西已装上三轮车,她送我们走出院子,走出巷子。“有时间了,一定要来玩。”这话,一路,她说了好几遍。还说明年端午节桃子就长好了,一定要来吃,说她的桃子是水蜜桃,又大又甜,好吃得很。到巷子口了,我们让她别送了,外面冷,回家去。她说,好。稍远,扭头,她还站在巷子口。雪花密了些,罩着她矮矮的单薄的身子。孩子大声喊着:“太奶奶回去。”她也大声回道:“要来玩儿。”声音颤颤的。

日子依旧忙碌。我在镇上教初中,来城里教高中,是全新的教学内容,高考更是任务艰巨。以前是大专文凭,现在要自学本科,考本科文凭。时间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我总是从这块跳到那块,连慢慢走的时候都没有。

三年后,农历冬月十一,大雪头晚下了一夜,天亮后再看,处处极莹亮,极洁净,真是冰清玉洁,纤尘不染,小城像新生一样。清早,搬运工拉着我们简单的家具,穿过几个巷子,抵达我们的新房子。

新房子离我上班远,但离儿子上学近。周边小吃店一家挨一家。儿子已读小学二年级,早上吃饭自理,上学,也不用送。

没有房子时,走在小城,望着高楼,总想哪一处会是自己的房子。住进了高楼,才知道住高楼,很冷清,很孤单,这是以前所没有的。尤其是孩子,很不习惯。环境陌生,我又带高三,很忙。孩子放学,就待在家里,不准下楼玩。

对门的房子装修好了,可还没人来住。孩子有时会敲敲门,看有没有人住进去。

冬天过去,又是一年新春。一天,我中午下班,一进门,孩子就兴奋地嚷嚷,对门有人住了!是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小姑娘。还说小姑娘比他小一岁,也读二年级。说跟她说好了,转到他一个班。听着孩子一句赶一句的话,我也高兴着,心中那份隐约而又不时刺心的孤独也被赶跑了。

我正想过去看看,门铃响了。孩子抢着开门,连声喊着“奶奶,奶奶”。

“这下可好了,我孙女有伴了,还能和你儿子一个班。”

她进门就满面笑容,每条皱纹都向上扬着。她个儿不高,不胖不瘦,慈眉慈眼。第一眼,我就满心欢喜。小姑娘也不怕生,又说又笑,和我孩子已成熟人。

“这是我大儿子的女儿,她爸爸妈妈都在深圳打工,为了她读书,在这儿买房子,叫我来照护。你是老师,以后托你多指导。”我还没问,她便自己说开了。她说她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小儿子在襄阳,女儿就在这县城。说孙女的爸爸妈妈原来都是他们镇上的医生,镇医院不景气,才外出的。说孙女的爷爷也是医生,三年前得病去世了。她也是医生,六十三岁。这是个医生世家,难怪小姑娘,虽来自乡下,却落落大方。她姓詹,我叫她詹伯母。

第二天我上早自习,带高三,六点二十就要进教室,六点就要从家里走。爱人也是六点走。我还没开门走,詹伯母就按门铃进来对我说,孩子她带着一起吃早饭、送学校。虽然头天晚上,她就来说了,可我不好意思麻烦她。这么早她又来说,我不知说什么好。我们都走这么早,虽然定好了闹铃,孩子能自己吃饭、上学,可毕竟还小。自从搬来,这两个多月,每个星期三个早自习,我都担心着。看着詹伯母满脸的真诚,我满心的感激。

从此,我上早自习,头天晚上就把钥匙交给詹伯母。她叫我别设闹铃,让孩子多睡会儿,时间到了,她来喊他。

有詹伯母照应孩子,我的担心减少了,眉头都舒展着。孩子的快乐更甚,不再是那个脖子上挂着钥匙,放学了,郁闷回家的孩子,上六楼都是跑上来的。因为我们不在家,有奶奶呀,奶奶成了这半空房子的温暖所在。有奶奶就不孤单,不害怕。我一个月放一次假,周末,奶奶还带他和她孙女一起出去玩。孩子的奶奶手术两年后就去世了,现在有了邻居奶奶,孩子像依赖自己的奶奶一样依赖着她。

当我下班回来,孩子不在家。进邻家一看,两个孩子坐在客厅的桌子边做作业。詹伯母没有看电视,坐一旁看着,或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

詹伯母是医生,很细心。天气炎热,孩子放学回家,衣服汗湿了,她赶紧叫孩子换。冬天,孩子老是冻手,冻得尽是紫疙瘩,她把姜切成片,给孩子擦,增热,祛瘀,再涂上防冻膏。孩子感冒了,放学回家,我们不在,对她说了,她连忙给孩子量体温,喝退烧药,还用湿毛巾敷在额上,物理降温,怕孩子给烧坏了。

她衣着素净,什么时候都干干净净的。齐耳的短发掖在耳后,利利索索。她说话柔和,孙女不听话,她也是讲道理,不吼她。什么时候看到她,都是一脸笑意,浅浅的,柔柔的,给人的感觉,生活总是会有美好来临,多大的苦也会过去。有她作伴,我的生活也平和了些,少了很多焦躁。

她不打麻将,不玩纸牌。孙女上学了,她就看看书,多是医学、养生方面的。看到好的,尤其对女性有帮助的,她都会拿给我看。我最初的养生知识,是她教给我的。

孩子读小学这几年,我连续带高三,爱人也是。爱人带两个班,还当班主任,比我忙得多。幸亏有詹伯母帮助我们。我们却没什么帮她的,就是她孙女不会做的作业,我给她给说说。为此,她十分感激,说跟我们做邻居是她的福气。

一晃,又是一年秋天,两个孩子读六年级了。那年春节,詹伯母的大儿子回来过年,正月走时,把女儿带到深圳那边。

孙女走了,詹伯母很落寞。她说总觉得屋子空荡荡的,心里也没着落。她有时到我家坐坐,又觉得我们忙,怕打扰我们。以前很自然的事,现在反而别扭了。尽管我们说没事,她来的次数也在减少。秋天,儿子读初中,晚上作业多,她又怕影响他学习,来得更少了。我叫她去上老年大学,老年大学离小区只需穿过一个街道。可她说她近七十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很好,去了,有啥问题,给别人添麻烦。她刚来时,她也问过她,是否再找个老伴,她说老年婚姻不好办,顾了这儿,顾不了那儿,总不能双方都顺心顺意。找了,给孩子们添麻烦不说,弄得不好,影响和睦,还是不找为好。她有退休工资,人长得好,性格也好,要找,是不难的。也有人给她介绍,可她都拒绝了。

虽然女儿在小城,可女儿有自己的事,她不好经常去打扰,就这么一个人孤寂地过着。

深秋了,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我在灯下备课,突然听到客厅有蟋蟀在叫,蟋蟀爬上高楼了!蟋蟀唧唧叫个不停,夜凉加重了。在蟋蟀的声声清唱中,我总觉得有段时间没见詹伯母到我家来玩了。唧唧,唧唧,似乎叫声更大了,我坐不住了。敲开她的门,詹伯母见是我,很高兴。虽然天天也看得到,但是到家里坐坐,说说话,对老人来说,也许是另一番欢欣吧。我看到沙发上有一个相框,拿起来看。她说是孙女爷爷,孙女走了,她心里空得慌,总想起她爷爷。她很平静地说着,没有悲伤,又望向照片,眼睛里是经过岁月淘洗过的温柔。

在这秋夜,又是冷雨的秋夜,她翻看老伴的照片,回想着那些有他俩的美好,心里也是一份别样的温暖吧。

有孩子在身边,时间过得真快。不久,儿子高中毕业上大学了,到异地读书。送走孩子,家变得空荡,但也变得轻松。时间也一下子充裕丰盈。有时间了,有自由了,我就可以随意在小城游逛,我也可以想很多属于自己的事。

周六下午,看了一阵子书,到街上闲逛,转到老街。老街前面不远处我刚调来时的学校,已改为第二实验中学,高中部十年前已搬到城东,我也到那里上班。上班不经过老街,没想到我走后,再也没有到过这所学校。老街是小城最早的街道,曾是小城最繁华的核心区域,随着城市发展重心的转移,这一片区域逐渐被冷落。很多老房子破败不堪,政府在整改,陈旧房子的墙上写着“拆迁”,红色的字,很醒目,很刺眼。我的某根沉睡的神经倏忽间被刺着,平时模糊着,或者说不愿去想的那个院子,这时突然清晰起来。杨奶奶那个院子还在不在?杨奶奶还在不在?她的身体怎样……这些问题,顷刻间,如潮水漫上来。十年了,杨奶奶也八十三岁了。可我走后,再没去看过她。也就是走半个老街,穿过半条巷子,拐个角。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可我却没有去。

我走过老街,走进那条巷子。巷子里很冷清,有几处房屋拆得七零八落。我快步向杨奶奶家走去。杨奶奶的房子还在,院子还在,两棵树还在。院门却锁着,锁已上锈。从门缝看,院子里蓬蒿有半人高,通向大门的石板路,满是青苔。房子更加破败,雨把墙漏得一道一道的。桂树上还有零星的花,余香飘进我心里,却满是怅惘。

询问不远处的邻居老爷爷,他说杨奶奶死了好几年了,死了几天,才被人发现,怪可怜的。我问她得的什么病,治了没治。他说没听说得啥病,说死就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就是突然起病,也没人送医院抢救。我问他杨奶奶大致去世多少年了,老爷爷望着门前高大的香樟树,想了想,说有七八年了,说杨奶奶死时,他的小孙子才读小学一年级,现在都读初三了。也就是说,我搬走两年后,杨奶奶就去世了。我在时,也没听她说有什么顽疾,那三个月,她感冒都没有过,只是一些小毛病,还有就是走路气喘,偶尔胸闷。我叫她去医院检查,她说人老了都这样,不碍事。她是小城老棉纺厂的职工,后来棉纺厂倒闭了,工人被买断了工龄。她有钱看病,可她舍不得多花钱,把钱给儿子存着。二十一世纪初,她家没安装电话。她想给儿子打电话,要到巷子那头的一户人家借用人家的座机。那几个月,我没见她女儿回来看她,儿子也没回来。她说隔得远,回来一趟不容易,儿子一家每年就是过年回来一趟。一年四季,都是她一个人守在老房子里。我在想,小时候,我们生病了,哪怕是小病,父母也是没日没夜的服侍。费二十多年的功夫把我们培养成人。可是他们病了,甚至生命止息了,儿女却都不在身边。我也是这样,搬走时,明明答应杨奶奶要来玩的。走后,心里也是惦念着她的,也是想来看望她的,可又总是被自己的事搁浅,总是想下一次吧,明年吧,以致渐渐淡忘了,最初的牵挂也没有了。她是我来小城后的第一个邻居,她对我那么好,就像对亲闺女一样,是她帮我走出了最初的艰难。她也一定念着我们,盼着我们来的,她一定给我儿子留着大个儿的水蜜桃……

走在巷子里,风声呼呼,落叶纷纷,依稀看到杨奶奶牵着我儿子的手,送他上学,她的身影,还是那么矮小而单薄。

听说杨奶奶走了,我感伤了好久。我也跟詹伯母说起,我是择着词语说的。我是想叫她注意身体,有什么病及时就医。她家安装有座机,她也有手机,是想让她有什么不舒服及时对亲人说。她看我说得小心翼翼,反而安慰我,说现在这样的事不足为奇,她举了老家村子里的例子,举了城里老年朋友说的例子,叫我别担心她,她会注意的。看着她一脸坦然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我没有释然,而是伤感尤深。夜晚,读《养正遗规》,读着这样的句子:“夏月侍父母,常须挥扇于其侧,以清炎暑,及驱赶蚊蝇。冬月则审察衣被之厚薄,炉火之多寡,时为增益;并侯视窗户罅隙,使不为风寒所侵,务期父母安乐方已。”读着读着,一种感伤浓雾似的把我层层包裹,找不到出口消散。

詹伯母是我进城后的第二个邻居。我们在一起,今年整整十七年。农历冬月十四,她满八十岁。前些年,她没有住过医院。近几年,毛病渐渐多起来,肌酐高,尿酸也高,肾脏不好。心脏也有毛病,会闷疼,她身上随时带着速效救心丸。她也有胃病,她说是老毛病。这些病严重了,需要住院。

她一年比一年衰老。背驼了,比以前瘦了些。身体有疾患,气色时好时坏。精气神也差了许多,眼睛里会有些倦意。她也曾到他深圳大儿子那里居住,可只住了三个月。一个老人到一个遥远的陌生环境,比一个孩子的适应能力差得多。她为她的晚年曾做了种种打算,可最终都打消了。她两个儿子对她是很好的。怕她接听智能手机时,手指不灵便,触屏不灵,她家一直安装有座机。前几年给她安装了监控器,买了“天猫精灵”智能音响。今年又安装了“小度智能屏”,可终不足以替代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每天,在小区外的街道上看到她彳亍行走的身影,在小区大门外的银杏树下看到她和老人们聊天的身影,在小区里看到她提着菜走回家的身影,在楼梯上看到她上楼停一停又上的身影,心里也有一种踏实。

去年十一月的一天,下班走在小区外的学府路,街道两边的银杏树树金黄了,突然感到好几天没看到詹伯母的身影。敲门,没人应答。爱人回来,问他,他说是也没看到她。我急了,这时才知道我的疏忽,没有她的手机号,只有她的座机号。我急忙下楼问门卫,门卫找到小区住户名单,她住处的户主是她大儿子的名字,电话也是她大儿子的。我拨了电话,当她大儿子说他妈妈在住院时,我紧缩的心松了点儿,忙问要紧不要紧,问他回来了没有。得知她没大病,是胃病犯了,有他姐姐照护时,我的心才稍稍放下来。

九天后,詹伯母才出院回来。下班回来,她一听到我开门,就赶忙出来,说谢谢我关心她。那一刻看到她,真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眼里、心里满是欣喜。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种本能的牵挂。现在,每天下晚自习,走到小区2号楼一单元前面,我都很自然地要看看詹伯母家的窗户亮没亮着。如果亮着,心里便特别踏实。我知道,她这会儿一定在看电视。再不,就是对着智能屏喊:“小度小度,唱支李谷一的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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