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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孝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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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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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人家过年忙

都说“秋收冬藏”,冬藏之后,也就是农人最为惬意的时候。地里的农事都忙完了,粮仓也已囤得满满的,缷下了一年的疲惫,既有劳碌后的轻松,又有着丰收的喜悦,真是山村人家一年当中难得的悠闲日子。

突然间闲了下来的村民,大多东家走走,西家逛逛,老头老太们一堆一堆地,聚在草垛下面晒着太阳闲话家常,年轻人偶尔也会凑个股,每人出一份钱,或买一个猪头,或杀两只土鸡,再打上一壶农家土酿的“地瓜烧”,“莫笑农家腊酒浑”,纯朴的村民,几两“地瓜烧”足以让他们在酒酣耳热后,有道不尽的家长里短,话不完的稻禾桑麻。

在那个名叫十五亩的小山村,村民们只求丰衣足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

然而,这样闲散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家家户户就又要为过年而忙碌了。

于是,虽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小山村,却早早就有着浓浓的过年的气氛。

随着岁月的流逝,山村过年的那些事,已同这个名叫十五亩的山村一起,远远消逝于历史的烟尘当中,我所能写出来的,无非是我记忆长河中,偶然泛起的几朵小小浪花而已,早没有当时那个味了。

打年糕(上)

在我很小的时候,过年,年糕是用打的,这种做法,现在只有在某些民俗活动中才可以看到了。

回想起来,打年糕的那种热闹场面还如在眼前。

石臼和石磨,是打年糕时最为重要的工具,这样的笨重家伙平时就放在屋外院子里,因为是石头打做的,也不惧风吹雨淋,只是很脏很脏。要打年糕时,女人们早就提前把它们清洗干净。

先把粳米(普通米太硬黏性不够,糯米又太黏口,粳米最好。)用水浸泡一个晚上,捞起,稍凉干,就在“石磨”上磨成米粉,然后将米粉放在“炊桶”(就是蒸桶,我们这里乡村人家都喜欢叫“炊桶”)里,在大锅上蒸熟,蒸熟的米粉黏黏热热的,已可以吃了,但味道不好。

锅上的炊桶热气腾腾,这时,要一个强壮的男人,将炊桶端起,大声喊着:“避开!避开!”

一路小跑,把“炊桶”端到院子里洗好的大石臼上,留下一路腾腾热气,如同黄昏时的袅袅炊烟。

蒸熟的整桶米粉都倒入石臼,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便将二十斤来重的石槌高高举起,打向“石臼”里的熟米粉,当他再要高高举起打下一次时,另一个人则将双手在水里蘸一下,赶紧去将团状的熟米粉翻个身,等他翻好,那里石槌又砸了下来。

这时,孩子们都只能远远地看,大人是不让他们靠近的。

用手蘸一下水,既可以防烫,又可以防止年糕粘在手上。打的人和翻的人要配合默契,不然那大大的石槌砸到手上可不是闹着玩的。砸石槌的年轻人往往还会和着节奏,发出“嘿!——嗬!嘿!——嗬!”的喊声,相当热闹。

如此反复敲打,那一团熟米粉就被锤打成光滑绵软、温热可口的年糕了。打好的年糕嚼在口里很有弹性,完全没有了米粉刚蒸熟时那种松散粗糙的样子。

这时,大人们便会掐一小块给那些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口水直流的馋嘴小孩,让他们先解解馋。

这里在打着年糕,另一些人已将门板洗净,在两张板凳上铺好,上面抹些菜油,以防年糕粘在上面。

门板上放了几只印年糕的模具,这模具闽南话叫“粿印”。“粿印”由一个方框和一块底板构成,底板大多雕刻有一些表示富贵吉祥的图案,这些图案就是印在年糕上的花纹。底板的一条对角线的两端各插有一根短短的小竹签,方框的相应位置各有个小孔,印年糕时,只需将方框上的小孔对准底板上的竹签就可扣上,待印好,把方框抠下,印好的年糕就只贴在底板上,极易取下。

“石臼”里,年糕刚打好,就由一人将那一大团热乎乎软绵绵的年糕用两手托着送到门板上,负责印年糕的人拿着“粿印”各就各位。

其中一个人负责揉年糕,在门板上用来揉年糕的地方得多擦点菜油,他自己手心也抹点菜油,就掐下一块大小适中的年糕,在门板上翻来复去地使劲搓揉,就跟北方人揉面团似的,这样揉过的年糕就更加柔滑筋道。

看看揉得差不多了,就把它搓成长条状,用手掌外侧切成圆柱状的一截一截,顺手就滚给印年糕的人。印年糕的人在“粿印”的底板上也擦点菜油,就将那搓成圆柱状的年糕放在“粿印”里,双手掌根用力按压年糕,将年糕在“粿印”里压得严严实实后,就抠下方框,取下印好的年糕晾在一边,这样印出的年糕就是小时候过年常见的一面有图案、一面光滑的长方形年糕。

偶有“切”得过长的,“郭印”装不下,多出来的那一点点年糕,我们称为“粿头”,小孩子是可以拿了吃的,所以,每次大人在印年糕时,我们一群小孩就围在边上,等着抢那“粿头”吃。

有时围得太紧了,大人就会不耐烦地喊:“走开!走开!”

到我十岁左右吧,附近像大垅、兰山等较大的村子,过年时都开始用机器来做年糕,我们十五亩村是个小村,没人弄做年糕的机器,每到过年,就只能到他们村做年糕。我们一般都去兰山,因为去那里的山路相对平坦一点。

一般腊月初十左右,人们就开始做年糕,看到村里有做得较早的,一担一担将年糕挑回家,我们兄妹就馋得不行。

邻居如果做得较早,我们兄妹就会围上去,帮忙将那还有点热乎的年糕晾在摆好的篾匾上。这时,邻居就会送给我们兄妹一块年糕,我们甭提有多高兴了。

拿回家时,母亲就会笑着用手指点着我们的额头说:“真是馋猫。”

然后就对父亲说:“我们明天就去做年糕吧,看把孩子们馋的。”

打年糕(下)

要做年糕了,前一天晚上,父亲就将粳米在水里洗过,稍泡一会,就倒在篾筐里沥干,那晚再淋它三两次水。

从夜里开始,我们兄妹就开始兴奋不已了,躺在床上愣是睡不着,巴不得天早点亮。

第二天,全家出动,父母各挑一担泡好的粳米,在我们兄妹三人的前呼后拥下,前往兰山的“厝基内”做年糕。

早有不少人排在那里,父亲先去拿号,我的任务是看护粳米。

等轮到我们了,先将粳米拉过去磨粉,这里用的是机器,很快就磨好。下一个环节就是蒸米粉,这是整个过程中最慢的一个程序,常常要等上小半天。

粳米碾成粉之后,就装在他们专用的篾筐里,一筐刚好就是一“炊桶”的量,写着号码的纸条就放在装米粉的筐里,根据号码依次排着等。这时候就得有一个大人看着,怕被别人拿错,我们小孩不能信任这份工作,就到处玩。

终于轮到我们了,工人先把我们的米粉倒在一只很大的木盆上,加上一些水,撒上一把盐,就跟和面一样拌起来,不时再添加一些水,搅拌均匀、干湿适度后,就倒到“炊桶”里蒸。

灶台比家里的大多了,一排过去,放着四五个大铁锅,锅上各有一只大号“炊桶”,上面呼呼地冒着热气。灶台的一端是烧火的灶膛,另一端则有一只粗大的烟囱,直立向上,穿出屋顶,高耸在屋外的半空中。

这时大人都紧紧盯着,生怕工人不小心将自己的米粉加到别人的“炊桶”里,我们小孩子有时就挤在灶膛边烤火,有时就去外面看人家做年糕。

蒸熟了,两个工人抬着一只大“炊桶”,口里喊着:“避开!避开!……”急急抬向做年糕的机器那里,这里父亲便喊来我们兄妹帮忙。

别看我们人小,现在要派上大用场了。

蒸好的米粉从机器上面的一个大的漏斗状木槽里倒进去,不一会,就从下面的一根酒盏粗细,水管模样的铁管中被挤出来,就像一条银白色大蛇从那个洞里钻出来一样。

守在那里的工人,将第一次挤出来的年糕盘起来,就像一条蟒蛇盘在那里,然后又把盘好的那一堆年糕仍然扔回上面的漏斗,等第二次挤出来的时候,工人便拿一把菜刀,将年糕剁成圆柱状的一截一截,顺着斜坡滑到下面印年糕的案板上。

许多工人便用“粿印”印出一面有图案、一面光滑的成品年糕,跟手工的一样。

这时父亲马上拿圆形簸箕将他们印好的年糕收起来,端到外面成堆倒在原先就放好的篾匾上,就又急急忙忙赶进去再搬。

我和二妹便帮忙把年糕一块块整齐地在篾匾上摆开晾好。馋嘴的小妹妹就想去掐年糕吃,母亲忙着晾年糕,没空照看她,就冲她喊:

“小心烫着!等会再吃。”

“动作快点,刚出来的年糕,很热、很软,不马上凉开,等会就粘在一起掰不开了。”母亲冲我说。

于是,我们都顾不上吃,连小妹也帮忙晾年糕。

父亲忙于搬运年糕,又得照料里面还没蒸好的米粉,跑里跑外,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所有的年糕都晾好了,母亲拿了一块年糕,给我们每人扯了一节,刚做好的年糕,热乎乎、软绵绵、香喷喷,我们吃得心里美滋滋的。

这时母亲又交待我们兄妹要留神点,看好年糕。说自己有一次,就亲眼看到有小孩子躲在篾匾下面,乘人不注意,就将年糕拿走。

于是,我们兄妹就又不时地往篾匾底下看,生怕有人躲在那里。

等晾得差不多了,就收起来,放在原来挑粳米的自家篾筐里挑回家。

父亲挑一担,母亲挑一担。

我们兄妹各揣一小块年糕在兜里,路上高兴了就拿出来咬一口,然后又放回兜里。

一到家,年糕还有点热乎,母亲就叫我们赶紧给邻居送上一块,这时我们兄妹都争着要送,就为了想得到邻居的一声夸奖。

那时候,谁家过年,年糕做得越多,就越有面子。家家户户都做很多年糕,挑回家,在篾匾里晾上几天,等年糕干透后,就用盐水浸在一只大大的水缸里,较富足的人家有的装了好几缸,可以吃到来年清明。个别的还可以吃到来年端午,不过存放那么久的年糕大多会有一股馊味。

做豆腐

一般在过年前的三两天,家家户户就忙碌着做豆腐了。

先将自己家种的黄豆,倒在一个大的簸箕里,把里面的沙石和其他杂质挑拣掉,再放在一个大脸盘里洗净,就在那个大脸盘上泡着,一般泡一个晚上就软了。

把放了一个多月的石磨洗净架好。(上一次使用石磨,是冬至时磨糯米做汤圆。)放一只水桶在石磨的槽口下面,一个人坐着,拿一只小勺,将些许泡软的黄豆和着水倒进石磨上面的小洞,一人站着推磨,不一会,雪白的浆汁就从上下磨石的缝隙间渗了出来,汇到下磨石的凹槽里,从槽口流入下面的水桶。

磨好后,就在水桶里加入水,把磨出的浆汁稀释掉,再拿方形的大纱巾过滤。方法跟洗蕃薯粉相似,拿两根等长的竹棒,在中间用绳子绑紧,就做成一个对称的“十”字形竹架,用细绳把纱巾的四角系在竹架的四端,再拿条粗长的绳子挂在房梁上,一端系在“十”字形竹架的中间,将它挂在空中。

过滤时,纱巾下面放一只大水桶,把稀释过的浆汁倒在纱巾里,汁水就流进下面的大水桶,而豆腐渣还留在纱巾上。

过滤出来的汁水就是豆浆了,就是用它来做豆腐的,而剩下的豆腐渣一般拿来喂猪,偶尔也有放上些芹菜烧起来吃的,但那时候大家都不喜欢吃。

前几年,我在一家农家乐里吃到一次,感觉味道很好,挺怀念的,现在想再吃豆腐渣,却吃不到了。

把滤出来的豆浆放在大锅上烧开,这时会不断冒出白白的泡沫,等泡沫满到跟锅沿齐平时,就停了火,于是泡沫又慢慢消下去,这时锅里还看不到豆腐,只是一锅热汤上面漂浮着许多灰白色的絮状物。

小时候在看大人做豆腐,一般都会问:“豆腐呢?”

大人一般也不理我。

这时,他们就会把存放海盐的盐罐端过来,从里面舀些“盐囟”倒进锅里,奇迹发生了:那些在热汤里浮动的白色絮状物居然渐渐凝聚在一起,就跟平时蒸的鸡蛋一样。

大人说这就是豆腐脑了,但还不是我们平时所见的成块的豆腐。

这时又要用到刚才过滤豆腐渣的工具了,同样把烧好的一锅带汤水的豆腐脑倒进纱巾里,不同的是,这时滤出来的汤水是不要的,留在纱巾里的才是所要的豆腐。

那时候,普通农家没有专门压制豆腐的工具,一般先将水沥干,就把纱巾拧起来,用手挤压,把水挤得差不多了,就用纱巾把里面的豆腐脑裹紧,放在干净的木板上,然后,把磨豆腐用的石磨的上面一块磨石搬过来压在上面,如果觉得分量还不够,就在磨石上面再放一块大石头,这样压上大半天,豆腐脑里面的汤水才被全部压干,豆腐脑也就变成雪白的,很硬实的一整块豆腐了,外面都是纱巾的印痕。

母亲常将豆腐切成方形的薄片,先放在热油锅里煎,煎得香喷喷的,我们兄妹闻到香味就会凑在灶台边看,母亲忙说:

“别凑这么近!小心热油会把你们溅到。”

等到豆腐片两边都煎得金黄金黄的,母亲才向锅里加了水,放上些调料,还有芹菜,不消一会,一盘热气腾腾的煎豆腐就上桌了。

这样煎煮的豆腐,比较入味,外面的豆腐皮颇有韧性、有嚼劲,里面又很爽滑,我很喜欢这种口感,可惜现在母亲去世,妻子怕麻烦,不喜欢煎了煮,我也就吃不到那种油煎豆腐了。

年夜饭,母亲常会炖一大盘自己做的豆腐。

将豆腐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不再是用来煎的那种薄片,也不煎,和切得差不多同样大小的猪肉一起放在锅里,再放上面笋干,切几棵大蒜,加上半锅水,就这样大火烧开,然后小火慢炖,炖个半个多小时,加上调料,就可出锅。

这样炖好的豆腐,里面有一个个细细的小孔,没有原来的那种细腻感,但更有嚼头,豆腐里还有了肉的鲜味,很是鲜美。兄妹几个就大口大口地嚼起来,觉得特别痛快。

现在基本上吃不到手工做的豆腐了,那种浓浓的豆腐味和浓浓的年味一样,都得到记忆中去寻找。

杀大猪

母亲年初买的小猪,喂养到过年,差不多能有一两百斤重,大多在过年时卖掉。过年时肉价高,卖了钱就可以置办年货,还可以给我们兄妹添些新衣裳。

父亲与村里的杀猪师傅谈好价钱,约好了杀猪的时间。

到了杀猪那天,母亲就会准备好粉干、面条这些东西,还准备了足够的柴禾。

傍晚,父亲就将家里的水缸挑满水,还把家里的两张长条板凳拼在一起,拿绳子将板凳的腿绑紧,与大“皇桶”一起放在院子里备着,又叫好了帮忙的邻居。一切准备妥当,太阳刚一下山,就早早去睡了。

(皇桶:一种很大的木桶,可装很多水,洗蕃薯粉时,将蕃薯粉洗在里面沉淀,平时也可以存放粮食。)

下半夜,杀猪师傅带着他的一包刀具如约而至。

父母赶紧起来,我们兄妹也起来看热闹,帮忙的邻居也被叫起,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母亲忙着烧水,灶台上的大锅和小锅同时开工。父亲把家里的马灯调得亮亮的挂在院子里的晾晒衣服的木杈上,又向邻居借了一盏,让我提着照亮他们。

帮忙的都是年轻力壮的人,三四个人围上猪圈,有的扯耳朵,有的抓猪脚,有的揪尾巴,将还在睡梦中的大猪硬生生提上父亲绑好的两张长条板凳上。

那大猪拼命扭曲身子,四蹄胡踢乱蹬,但无济于事,只好扯着嗓门“嗷嗷——”地干吼,恐怖的哀嚎声在深夜的山村传得很远,听起来都有点渗人。

有人把人家哭得很难听形容为“杀猪似的”真是很形象。

妹妹胆小,都躲进屋里。

几个壮汉,一人按后腿,一人按前腿,一个人一手揪着猪尾巴一手按着猪后腰,一人拧紧猪耳朵将猪头紧紧按压在板凳上,任凭大猪垂死挣扎,也是丝毫动弹不得。

父亲拿了个干净的脸盆放在猪头下方接猪血。

杀猪师傅左手捏紧猪嘴,右手拿一把亮晃晃的尖刀,一刀捅进猪脖子,一股鲜红的猪血激射而出,都喷到父亲放好的脸盆里。

原本雪白的杀猪刀,一拔出来,就成了红彤彤、血淋淋的。(后来看小说,有写人家杀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大猪的嘴巴被师傅紧紧捏住,再也发不出“嗷嗷”的吼叫声,只在喉咙底下发出一阵“嗯嗯……”的闷响,身体抽搐一会也就断了气。

父亲把那盆猪血拿进屋里,撒上一小把盐,放在一边,不一会那盆鲜红的猪血就凝成暗红色的血块。

母亲把烧好的滚水倒在“皇桶”里,几个人就把杀好的猪抬进“皇桶”,杀猪师傅抓住猪蹄将猪在热水里打了几个转,每个部位都在热水里烫过之后,就用锋利的杀猪刀,将猪身上的毛剃刮干净。

这时的大猪已经完全没有原来那脏兮兮的样子,倒是浑身雪白,干干净净。

几个人又把猪抬上板凳,这时就不用再按了,只将洗净的大猪四脚朝天摆放在板凳上,师傅就开始将猪开膛破肚。

师傅拿锋利的杀猪刀,在猪肚皮上只轻轻一划,猪肚皮便被剖开,这时有一股臭气补鼻而来,我赶紧远远避开。师傅把猪内脏都掏到一个木脚桶里,把猪心、猪肝等清理出来,把猪肚、猪肠留在脚盆里。

父亲把猪肚、猪肠端到远处,将里面的粪便处理干净,这里师傅已切下猪头,又用砍刀把猪身切成四大块在竹筐里装好。

屋里,母亲烧好水就开始煮面条、粉干等,师傅又把猪脖子上那块卖相不好的肉切下拿给母亲,等母亲把肉炒好,杀猪的活也都忙好了,于是一群人就一起吃点心。

这时父亲就会把“马站烧”拿出来请大家喝。

我们小孩子吃好就去睡觉了,大人还得把猪肉送到沿浦或澄海的菜市场,他们吃好就挑着肉上路,等送到了地方,天也差不多亮了。

第二天,母亲就会把猪血和咸菜一起烧好,左邻右舍每人分一小碗。

(别人杀了猪也会这样,反正那时候都这样,不管哪一家有什么事,大家都会热心帮忙,哪家有了什么好吃的,也会与邻里分享。)

我们兄妹就又争着要送猪血,当然还是为了想得到邻居的一句夸奖。

有一次,我为了抢机会,端起一碗烧好的猪血扭头就跑,母亲的一句:“慢点,慢点!小心别摔倒了。”还没说好,我已被门坎拌得一跤跌在门前的台阶上,门牙刚好碰到台阶的石头上,一碗猪血全都倒在地上,我也顾不得牙痛,忙去捡地上的猪血。

母亲心疼我,忙抱起我问这问那,还好别的地方都没有摔伤,只是门牙很痛。母亲细看,一只门牙已让石头磕出一个小缺口,父亲在旁边笑着说:

“还好,挺结实的,没有把整个牙齿磕掉。”

一直到现在,我的左边门牙还有着一个小缺口。

我又心疼猪血,又担心大人责备,不由得眼泪汪汪。闲汉维高刚好在隔壁,见我流泪就来逗我:

“怎么把鸡蛋打了呀?鸡蛋打了多可惜呀……”

调皮小妹也在一旁:“爱哭逼,担烂提,公要买,婆不理……”

我被逗得破涕为笑,她们就又念:“爱哭逼,爱哭笑,后门公鸡咯咯叫……”

如果猪卖得比较早,我们还没放假,母亲就会切一块瘦肉,和大米一起放在我的饭盒里。

第二天中午,我在学校就可以吃上香喷喷的猪肉蒸饭,这时,小同学都会围过来看,羡慕地说:“你家杀猪了?”

我就会得意地说:“杀大猪,杀大猪。”

现在想起这事,似乎还能闻到那种刚蒸好的肉香味。

2017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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