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妍离家的五月,正是北方柳絮纷飞的初夏时节。对于罗成而言,今年的春天就这样结束了。他走走停停,闯红灯没有,已经想不起来了。回到小区,看见呆坐在小区门口的老人,特别扎眼。这让他想到了父母,他老无所依的场景,眼前开始恍惚起来。
回到家,院子光灿灿的,房子冷冰冰的,床铺空荡荡的。罗成从来没有意识到一纸休书会让他的生活变得如此迷茫。尽管他做足了思想准备,在签字的时候,白胖的手仍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不怕办事人员看见,他害怕刘妍看见。其实,这些年,自己什么货色,刘妍是一清二楚的,只不过顾及是自己男人份上,没有捅破最后一张纸而已。对此,罗成从心底里感激的。回想很多生活上的不快,这时罗成良心的发现全是自己的错,要不是自己胡乱折腾,刘妍也不会离开这个家。要不是自己惹下一屁股烂债,刘妍也不会这么斩金截铁。而这一切似乎都是自作自受。和刘妍结婚后,他忘记了煮熟了的鸭子还会飞。这完全是一种依赖,他也不愿意刘妍跟他过苦日子。所以,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赚钱。今年春节那一次投机行为,赢家甩给他2000元路费,他除了买车票,其余钱全给刘妍买了苏州丝巾。在路上一天一夜里,他没有吃,也没有感觉饿,他触摸那绵软的丝绸,感觉是刘妍在他身边。对于明天,他想,刘妍会给他一次机会的,但是刘妍已经给了她好多机会了。这次,只是其中的一次而已。在他又次输掉本钱后的正月,刘妍说出来他担心的话,说地那样云淡风轻,月光皎洁,他不认为是刘妍深思熟虑过的,因为刘妍说话一直这样平稳。
罗成从下午睡到晚上,从晚上睡到早上,这些天他太疲倦了,他竟然睡了一个好觉,做了许多漫无边际的梦,他一件都说不清楚。把刘妍取进家门,二大爷说是罗家积了几辈子的福,罗成笑的是稀里哗啦。这年月能说几句真话的人,他感觉挺舒服的。如今,真话真让老人说准了,只不过后面一句话没有说出。先是宝马被人开走了,后面是门面被人盘点了,下一轮的债务马上要到期了。刘妍提出离婚要求,他是极痛快的答应了,他不想让自己女人受委屈,倒是刘妍有些难为。刘妍说:“我原以为你会骂我、打我的,你没有,哪怕你把电视砸了都行,你让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好不好,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罗成无不诙谐的说,小样,我十万块钱扔到桌子上,都是面不改色的人,你能把我如何。你那一点小九九,我是一清二楚的。记住,下次找人家的时候,不要再找我这种人就行。
罗成离婚就像他在一堆人面前扔赌注一样,看上去没有一丝犹豫。但当离婚后,罗成想到很多关于刘妍的话,老婆不要他吃过水面,他不听,老婆看准养殖业,他嫌太苦。如果早早做正经买卖,这个家也不会散了。刘妍太能忍受,这个家散伙的一份过错就在这里。他想到老婆如果再找他这样的人该怎么办,他必是要好好揍一顿才行,而恰恰第一个人要揍的人就是自己。导致出现在这种结果,与其说是老婆要离婚,不如说是逼老婆离婚的。这个罪责将是他一辈子解脱不了的疙瘩。
没有女人的日子,他得记着拿钥匙,记着关灯,和朋友喝酒到十点多的时候,须赶快回到家里。离婚后他开始怕夜路有鬼,想到那些为债台高筑死了没有收尸的人,他开始想到了死。为此罗成仔细的算了一笔大张,欠人的,人欠他的,裹到一起,还有一百多万欠款,至于人欠他的,总有还给他的一天。刘妍嫁给他十年,啥都没有落到,看着至今住的是父母留下的房子,他有些愧疚刘妍和他生活过的日子。
边城的暮春些许有些寒冷,对于农人来讲,春天如果不下种,一年翻身的机会已经没有了。而对于罗成而言,三十好几的人了,到了该沉稳的时候了。离婚前刘妍规划着要养野猪,养梅花鹿的事情。什么地方选址,投资概算多少,刘妍不知给他说了几百遍了,顺着刘妍所说的,罗成一动一成。他开始怕他的女人被人抢走了。在几个哥们的帮助下,罗成终于在乡下接手一个养殖场。一番折腾后, 当罗成风尘仆仆走出这座夜幕沉沉的城市的时候,刘妍坐在小西湖的独然亭上,盯着湖面上划舟的一对恋人,她想这个湖应该再大一些,再深一些,听着朋友一再说罗成变了,罗成成熟了,想到罗成没有吃过苦,不会做饭,打肿脸充胖子等许多毛病来,不由得心里紧张起来,恨不得立刻回去帮这个无所事事的男人梳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