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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永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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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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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桥

 

海家湾和张家洼只有一河之隔。河里有水的时候是两个村庄,河里没水的时候又是一个村庄。临河居住的姑姑家门口有一间房子,专门寄存的是海家湾人赶集过河的雨鞋。这两个自然村的后生说,海家湾像洼,张家洼有湾,不知老先人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说古今的老人说,张家洼地盘上曾有海家的坟院,海家湾的坡坡上曾有张家的最早祖坟。说明两个地方原是一个地方,人多了就叫成两个地名了。而关于两个祖先什么时候迁徙到固原的,竟然都说是从山西大槐树迁移来的。海家更确切的说是从河南迁来的,只不过一个是汉族,一个是回族。六百年多年了,海家不知有多少后代迁出去建立了新海家淌、海家塬,张家洼不知多少后生繁衍了更多张家园、张家堡。

提起朱洪武在固原养马设立八大营盘的历史,两个村的人都有讲不完的故事,传说海家人马养地好,要不是海祖太爷给张老太爷过招,张家人一年下一个马驹的任务就完不成。张家最早有祠堂,有最早的私塾,要不是张老太爷准入,海家出不了名震四乡的海举人。年轻人听到两个老太爷咋这么能成,说来说去原来不是一个人,是家族历代主事人的一个称呼。

海家人和张家人说的最多的话是:教是两教,理是一理。海家湾人给儿孙说的最多的是,汉民是咱们老姑舅家,凡事要以礼相待。张家人给儿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们是几百年的老邻居了,要尊重人家习俗。如果两家牛羊混群了,娃娃们闹不愉快,两家老人重温一段老先人的故事,放羊娃娃马上会握手言和,重归于好。

张家洼后山有个洞,前面是个庙。这个洞据说是回教海圣人静修过的地方。每到海圣人祭日,回教都有人往洞里扔些钱。海家湾后生就不明白了,回族给汉族庙撒钱,有人要说闲话呢,老阿訇讲一段某年某月海圣人躲难时,是张道人隐藏进这个洞里的。因此,张家洼建庙的时候,海家清真寺捐过二百银元。海家湾建清真寺时,张家洼送过五石麦子。清朝乾隆年间海家湾人跟随起义军要走了,海家先祖把他家最小的聋哑儿子托付给张老汉说道:“我们两家多少辈子交情了,海家人性格你也知道,张家人口碑我也知道。攒劲的我都带走了,不灵光的就给你留下了,十年二十年回来有这个娃娃就对了”。张家老汉也不含糊的说:“张家人能活下去,海家娃娃死不了”。后来海家亲戚回来了,找到了张老汉,说了一家罹难的事,张老汉把长大成人的聋哑娃送回了海家老院,还帮助着修缮了窑洞取了媳妇。过了一百年,海家聋哑后代得知社会要乱了,连夜救走了张家老小。现在两家人家大业大,人口过万,说起过去,都说是老先人有德行、重仁义,才有我们张海两大姓枝繁叶茂。

上世纪农业合作化时,张家洼西瓜成熟了,海家湾娃娃看着嘴馋,多拿了几个,社教工作组作为批斗对象要上岗上线。张家洼队长发话了,让社员拉一牛车西瓜送到了海家湾。海家湾队长啥话也没多说,赶在生产队母羊到张家洼配羔的名义,给张家洼送来十只新品种小尾寒羊。第二年,张家洼派种瓜能手守把手教海家湾人种出第一片西瓜,自此海家湾也不缺西瓜了。2000年,是张家老祖宗诞辰150周年纪念,张家人感念海家人在危难时刻保护老祖宗的恩情,邀请海家人参加立碑仪式,海家人作为贵宾参加了纪念,一时成为当代回汉一家亲佳话写进了地方县志。

张家洼人出去多少人,不说海家湾一句坏话。海家湾人在外面从不说不利于团结的话。张家洼人重视学习,海家湾跟着念书多起来了。海家湾人牛羊养的好,致富不忘好乡邻,张家洼也成规模的养起了牛,家家盖起了大瓦房。张家洼赤脚大夫张有福给海家湾娃娃看了一辈子病,2018年过世的时候,海家湾人以宰生礼为老先生送行。

海家和张家这么好。两家说是六百年老交情。海家人见了张会长,谦让地说大教的好处,重视礼仪,教义深邃。张会长见了海阿訇,总说贵教的团结,五功不辍,洁净自爱。看着海家人给无常的老人一年念一次锁儿,张家人认为这个纪念方式好,于是养成了年年给老人过生日的习俗。海阿訇总说,知识是穆斯林一起骆驼,看见它一定要牵回来。1976年张家洼要建初中。在县上的海科长找了好多人把带帽中学建到了张家洼。这就是海科长在张家洼上过高小的好处。

2021年,张家洼赵李邓韩等村民要在清水河建一座漫水桥,海家湾撒马白丁等姓听说了,这桥不能你们一家建,我们海家湾也走着呢,于是送来了两大车水泥。有人说是连心桥,张家洼人说是同心桥更合适。固原有两个六百年互相关照的大姓,和后面迁来的小姓把这份情意看的比山还重,比海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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