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的狼

可可西里的狼终于在恶劣的自然环境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表现出难能可见的狗性。它那媚笑的眼神，我怀疑是一只流浪的捷克犬在摇尾乞怜，如果不被过往的旅客怜悯，或许它会默默地死去，但偏偏在人类的帮助下狼生得到了大反转。

世界上每天都有物种在消失，同样每天都有物种在进化。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经常见的马莲花不见了，只有马莲台的地名还存在着。但看到可可西里的狼在生存面前表现出来的忍性，顿时打消了我对物种退化的顾虑。人在适应中生存，动物也在生存中适应。能活下来的就有活下来的理由。

以前家乡是有狼和狐狸的。1977年公社民兵基干队伍到山里捉狼，没有逮住老狼，却逮回来三只小狼仔，在大队部悬挂了三天，目的是引老狼过来一窝端。老狼发现狼仔死亡后，在村庄周边嚎叫了三夜，民兵在村口放了三天枪。那只狼最终黯然离开了生活上千年的土地。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一个村民并没有掩埋三只狼崽，而是炖了一盆狼肉，其中有一个怀孕的妇女，嘴馋的吃了几块狼肉，生出来的孩子因为太调皮，被村民唤作狼娃子。这段故事就以这种形式流传了下来，让我记住了狼离开家乡的具体时间。

查看狼谱，西北地区生活的狼大多是草原灰狼。 这群狼到底去了哪里，大家都没有一个定论。至少我干了20多年林业工作，在六盘山外围地区是没有发现狼的。 而关于狼的故事在家乡传说中是最多的。父亲说老家羊多的时候，要养四五只土狗，土狗脖子上都有牛皮制作的双层项圈，中间朝外扎地是洋钉子。狼见了这种狗是不敢正面决战的。而在黄风土雾的天气，狼是最容易出没的。邻居家的隔年猪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几条狼大摇大摆赶走的，伴随一村子狗的远远叫声，这些狼慢悠悠的消失在沙尘暴之中。而大姐描述最惊险的一个故事是一九六九年春天，父亲不在家，院子里的狗突然狂叫起来，她看见一只狼从猪圈方向跳过去，一阵猪的惨叫，眼睁睁地看着狼叼着小猪扬长而去，因此全家人一九七零年过了一个最寡淡的春节。

生活在丘陵地带的狼似乎和这里的人达成了默契，很少听到孩子被狼吃掉的故事。父亲小时候玩耍地时候就见过狼，像狗一样蹲在地埂上，父亲往前一撵，狼一退，反复几次之后，父亲觉着没有意思了，也就玩其它去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给奶奶说，今天看谁家狗长的是什么样子，蹲在地埂上不走。奶奶才大惊失色的说那是狼，吓的姊妹几天没有出去玩。婶婶说过一个她没有被狼吃掉的故事。由于小时候外祖母走的早，外祖父犁地的时候，把婶婶放在地头，一个长长的地头犁回来，她沉睡在襁褓里。有时候看见狼从地头走过，外祖父一把眼泪淌下来，以为孩子被狼叼走了，回到地头一看，发现她好好的，就这样外祖父安心的把婶婶拉大了。狼在这一点上似乎得到对立者的尊重，被认为是神虫。吃掉羊，狗，猪或者是伤害人类，会被认为是代替上天给予人的惩罚和警示。

尽管如此，人们在不断斗争过程中，总结出了许多耐人寻味的经验。男人外出养成了路上拿绳子，点火把的驱狼术。甚至从爷爷传说中得出，当狼和人对峙时，人应该抢先在地上抓一把土，算是向土地爷求救，如果狼提前在地面抓土了，这个人大概就会小命不保了。为了达成互不侵犯条约，在民国时期，家乡人就在山里淘过一个大大的山泉，避免了狼下山到河里喝水，顺便到村庄糟害牲畜的事情发生。从叫有狼的大小地名看，狼在固原地区还是很有历史的。自从1977年狼离开了家乡后。关于狼的故事，只有渐渐淡忘的传说。

固原有狼了的事情发生在2016年。家乡发生了一起羊圈遭袭的事件，在新闻媒体上引起巨大轰动。原来是2012年西海固实行移民搬迁，那些被遗弃的狗经过两代野化之后，活脱脱表现出来狼的本能，窜入羊舍咬死羊群，被村民发现后合力将其打死。人们一度认为是狼的回归。为了证实到底是不是狼，林业部门带着标本专门到国家机构进行了求证，鉴定结果赫然是一个犬类，打消了生活在山区人们的顾虑。从这方面看，一旦自然条件成熟，狗会第一时间达到狼的转变，因为狗本身就是驯化化而来的。可可西里被抛弃的狼在向狗过度，而生态移民迁出区被遗弃的狗在向狼转变。看来自然环境的变迁最能激发有潜质的动物在向适宜的生存条件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