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辟鸿蒙,谁为情种……”曾经人与人之间的遇见,都是因为在人海中多看了一眼,便有了挂牵。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开始信浓情的少,讲条件的多。
几天前陪你去看交响乐剧《红楼梦》。在大剧院侧面的通道里等着入场时,你插着耳机跳起了舞蹈。我知道你又思念双亲了。
走进剧院,观众大多是有了年纪的长辈,像你我这样的年轻人几乎没有。
你我默默无语。音乐声响起,身后第九排的几位叔叔阿姨却大声谈论着他们未完的话题。几分钟后,他们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我转身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当,终于寂静下来。乐曲少了杂音,也明朗了许多。
序曲结束后,我回头想对你唱一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却见你眉弯不展形容瘦,牵过你的手,无语紧握。
随着剧情的推进,到了第三乐章时,那些聊天的观众终于止息。
宝哥哥的扮演者虽为女子,却从唱腔到身段、气质将宝玉塑造的很饱满。林妹妹的扮演者形象、气质差强人意,演绎的还可以。剩下的角色可以忽略不计,否则会让人出戏、想逃离。尤其是薛宝钗的扮演者,一开口就很刺耳,根本不在调上,声音难听的就像猫在心上抓了几道血印子,好在她只有四句台词。
感慨你我本是江南魂,却脚沾北国尘。南腔北调自是有别,北方人演绎南方剧总让人难以尽兴。还好主角宝哥哥可以让人深入剧情,一起悲欢。
记得徐克导演曾说林青霞女士是真正的美人,他说一位真正的美人是女子的娇美中带着男子的英气。宝玉的扮演者当属此等美人。
宝玉发现娶的人不是林妹妹时意难平,神魂乱,灵性一瞬冷夜秋窗雨。薛宝钗上前唱了一句:“宝玉,林妹妹,她已经死了!”
我扭头刚想对你说:“这一句唱的不错,终于在调上了,嗓子也打开了。”话还未出口,见你双肩抖动着,珍珠般的粒粒冰晶从脸颊滚落。我拿出绣有我名的白色手帕给你。你轻拭珍珠雨,轻轻咳了一下,手帕上瞬间开出了一朵杜鹃花。
揽你入怀,裹紧披肩。心底小桥碧水冷悠悠,苍烟远山渺渺。
宝玉最终弃玉离开。当演员走下台阶,步入观众席,走出剧院。演绎宝玉远离红尘时,观众席一片疯狂,追着演员不停地拍照。你如演员一样,呆呆地望着空寂,沉浸在剧中还不能自拔。
九个乐章全部结束,音乐在苍茫凄怆中停止,演员们到台前谢幕。我们起立不停地鼓掌,内心也是空茫茫。见你脸色惨白,还有些浮肿,便带你急速离开。
路灯低垂,夜色朦胧,秋风初凉透。广场上人们还在舞蹈,我用披肩将你裹紧,静静拥在怀抱。你眼空两道涑河,深深流。
有人说你活成了林妹妹,也有人说你就是林妹妹。相似的身世,不同的处境,你比林妹妹更坎坷。你初入京城时,也曾让人惊叹仙娥般的女子。如今却是清寂病身江湖中。
“姐姐,我的时间还有多长?”你突然开口问。
我说:“你看周郎琴音绝千秋,一梦人间千古忧。”
“姐姐,如何真心换来眉尖愁,为何真爱最后花残情空茫茫一沙丘?”你低叹幽言。
“洒尽无端泪,莫因他、琼楼寂寞,误来人间。他是人间惆怅客,自是情比梨花薄。”我抬头望天,弯月映入明眸秋水间。
“人间何来奇缘,不过是真心假意难辨的相欠!”你叹着气说到。
你还忘不了那山庄,心上有抹不平的伤,西堂和东房,诗意墨香,纱帘闺窗,微凉。
昨晚夜深难眠,想来看看你。在你房门口,见你在灯下写着“秋深叶黄,枕上被间凉,无人可依,自己添衣裳……”
昨天早上,见你在水池边刷牙,牙未刷完,轻咳着开出了一树白雪红梅,映在水池上。
风刀霜剑割着漂泊的你,一剪寒梅抱空枝,明日如何早自知。
我拉紧披风,悄悄离开,一弯秋月,正好挂在窗外的垂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