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尚林
网站用户
1
五月。盛夏是玫瑰的火焰
风的手指，将馥郁花香引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往事闪烁其词，徒劳的等待已被原地解散
顺着水的走势，野草疯长
就让一切沉入旷野，不再躲避阳光的影子
从此置身事外，让星罗棋布的村庄，去收留每一缕炊烟
让每一道鸟鸣，都衔回一颗星辰
2
人间，一定离这儿不远
就在山水之间
就在这坡谷的虚实中
只有倾其所有
才能斟满遍一切处的虚无
与神对峙
每一个落日的意义
都能在我们走过的所有弯路中
一一抵达
3
北斗的勺子，围绕着某个被忽略的核心旋转
舔舐着人间烟火
我们被神拽回到暗无天日的追杀
与一再被逃避的自我
华山论剑
我们不再渴望被理解，也不害怕被误读
草木一春，让我们与风并肩，踏入醉生梦死的旅途
让人声鼎沸来得更猛烈一些
尽情淹没我们内心深处的浅吟低语
4
雪白的肩，隐形的翅膀
你是我的天使
可是
千万别转身
我好怕
你从我眼前的天空陨落
成为一个凡人
5
去吧！到人群中去
每一滴水，都有着海浪的气度
与不可触碰的礁石
多少船只，因此沉没，却无人打捞
因为找不到一根桅杆
来昭告天下
我们注定不会拥有些什么
除了失去，一开始就被写在时间的扉页上
不用躲闪，就让灼热的目光隔着茫茫人海，短兵相接
让闪电发生，缝补我们头顶被楼丛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当悬在半空的浪花都从人间蒸发
失落的玫瑰，就能在沙漠尽头，赎回各自的花季
6
一切，只是一个倒装句
主语缺省，时态错乱
一串拟声词回应着，不断更迭彼此推敲的动词
卷土重来。没什么立场，能在一个否定词中，得到肯定——
除了一桅帆船，沉浮于潮水的涨落
应和着海浪的每一句赞歌
——而这就是一切
7
像一只虎，盘踞在山巅
高昂着骄傲的头颅
多少星辰在他深邃似海的眸子里
沉浮
日出，总会比落日多一次
8
我走过的地方，都在下雨
一切像一场铺天盖地的梦，向我袭卷而来
可我并不急于赶路
一条路引入另一条，最终都会指向它自己
落在我身上的雨滴，和被我躲过的雨滴一样
都有着逃亡者的面孔
每一滴雨，都是一道海浪扑上岸来
时间的白色泡沫褪去
总会留下些活蹦乱跳的东西
从此搁浅
9
其实，我也和每一滴雨一样
像一枚算珠
被风拨动在偶然与必然之间
怎么也算不尽十除以三
10
从人群走向人群，与阔别多年的自己
重逢，却又不能当街相拥
从多边闲聊中穿过私密对话的针眼
它的锋利，足够切断所有线索
到处都是句子断裂成词语，词语破碎成偏旁，散落一地的脆响
11
十年前
天气都很好
我们总嫌这条路太长
太绕
红绿灯太多
脚步太慢
十年后
天气阴晴不定
我们总嫌这条路太短
太直
红绿灯太少
脚步太快
12
隔着被黄河分割成南北两半的天空，我亲手捏造它，它却盛不下我
隔着人群中幽灵般闪现的面孔
隔着一张方桌无法逾越的拐角，而不是圆桌暧昧的弧线
隔着黑暗里比诗句更加熨贴的双唇
隔着思绪纷飞，像星空被隔离在屋顶之外
隔着随时准备出逃的梦
隔着祭献在神的供桌上的半条命
隔着人间烟火和活着的污垢，各自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一同赴死的决心
——爱你
13
霓虹闪烁，像贴耳的情话，对着一把空座椅
一切变得暧昧
十面埋伏。不确定性害死猫的九条命
即使再向上天借来五百年
也不够我们挥霍
我知道身陷此劫插翅难逃
只好装作事不关己
爱，与放手，实际上是同一回事
14
礼拜天。我肩扛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准备去做一次伟大的救赎
可我找不到我的教堂
除了一个影子，苦苦跟在我身后
像早已死去的神，默不作声前来讨债
15
两个陌生人手牵手走在一块儿
始终是一个谜
爱，像夏天一样垂直，贪恋着水平的大地
像阳光用力抚摸着男人的肩膀
和女人的胸脯
男左女右，像白天和黑夜
被一场醒不来的梦
像一根脐带，连成同一具躯体
无路可走处
他们却离彼此更近一步
16
人群中闪烁其词的面孔，像反季的桃瓣
悬在半空飘舞，然后落入流水
没什么能被人声鼎沸淹没，可它的回声原路返回
重复着最初的问题作为最终的回答
像极了我们的初识
17
落日翻过每一页事实，无可更改
该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
所发生的一切，都经过当事人默许
每次提起它，它都会射出一颗子弹，一击命中同一处伤口——
挥着一对翅膀，寻找遗失的天空
18
夜的宁静充满动荡
每一滴雨，都有着海的惊涛骇浪
我们，像海岸紧拥大海的身形
默数着周而复始的涛声
19
锋芒逐渐卷刃，某些无可言说的缺口越豁越大
那里埋伏着一道闪电
你在暴雨尽头偃旗息鼓，紧接着陷入令人恐慌的宁静
战争的导火索一再被引燃，屈辱的协议屡遭篡改
土著居民离开了心中的乌托邦，流浪在切肤之痛的边境
一个个星辰被钉在十字架上，像木乃伊等待着复活节
可是，我设想中的大海并不存在，除了风拂过脚下的撒哈拉
徒留沙子滚过沙子的声响
我也不知道，我的句句分行，能否斩断远方的战火
20
我不忍一人独饮，让你从此搁浅
正如我喜欢一逗到底，慢慢啜饮，而不去理会其中的青红皂白
胜过半截叹息，指向戛然而止的句号
此刻，一切在眼前逐渐冰释
充满暧昧的意味
我喜欢这种感觉，胜过采取任何实际行动导致的后果
你，像冰块的小船，不断向自身内部凹陷
逐个沉没，从杯底不断冒出泡沫，然后浮出水面
并破碎在空气中
一切不再像一杯白开水，因为索然无味，而纯粹，而美好
我不能在一首诗里，完成预想中宏大的叙述
除了鬼使神差，客串一下别人的故事
然后，一饮而尽，在自己的故事里一条道走到黑
21
蹩脚的倒装句，颠三倒四的时态，隐秘到无人能解的象征
撑不住被掩饰在铁冷的表情下
半人马的奔放
排山倒海的句子，湿热如同粘在一起的唇，存在封堵你可能出口的话，因而变成呻吟的危险
爱的真假，影子为什么跟着自己
一个人为何会遇见另一个人
以及活着的意义
谁也承受不了冰冷的证据
像一串项链，被戴在脖颈上，你总会让它紧贴着自己的心跳
石头凉了，也会滚进别人的河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