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

1

在我的舌尖上，是滔滔不绝的江河

为了装作深不可测的模样

我从此闭嘴，因为开口即错

像旁观者凝固在空气中

没有核心也没有边界

没有什么，真的能够成为障碍

也没有什么路非走不可

除了陷入一场冗长而无果的辩论

难以抽身

甚至不惜擦枪走火

后来，我把后来交给后来

把问题推回原位，把答案密封在泡沫里

任由阳光的麦芒游走于身体内部

痒。你若敢伸手去挠

它就敢一碰即碎

2

陷落进环形的炙热中难以抽身而退

眼前这片池塘

成为滚烫的日子所能找到的

所有慰藉

从热浪翻滚中抽丝剥茧

改变了每一块石头的

坚硬与深浅

从熟悉的事物背后隐藏着的陌生感中

剥离出片刻寂静

而我，在一声沉默的呐喊中

下落不明

可是，当他被裹挟在一滴汗珠

滚落在地

我却惊醒如同天亮：每个人

都有着与水相同的性状

与前世今生

在尘世的浑浊中动荡

如同洪水，像一个悬而未决的大问题

等待着被分割成琐碎与偶然

才不致于决堤

四处寻找，另一条从未选择

而又来不及去走的路

3

过去是假，北方的雪在山巅越退越高

直至从人间蒸发

像一个故事

恰好被撕掉了关键几页

多少起承转合从未被正确解读

而我置之不理

只把心中的江河湖海

以及名山大川，统统塞进一张风景照中

顺水推舟——

把自己像一个证件，贴身装在被磨出破洞的口袋里

时不时有意无意地触碰一下

确保他与我同在——

却像隔岸观火：在时间的风吹草动处

荡漾开彼此的倒影

比谎言更真实

比水渗进沙子更不留痕迹

一切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4

来，端起手中的酒，像一个泛舟远行的人

在时间的洪流中

渐行渐远。对影成三

那个与你同行的人

究竟是谁，让你魂牵梦萦

5

我的教堂兜满了风

神，被钉在十字架上死去

独自在暗夜里

拼命泅过惊涛骇浪

一半沉沦

另一半依旧挣扎在日出前的迷雾

像是在向谁

呼救；但更像是在和什么

永别

6

心止如水，便是湖泊

总有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飞鸟

掠过水面

却不再惊出一丝波纹

谁能为那虚晃一枪的影子

找到存在的证据——

湖面之下，埋葬着我令人喘不过气的长句

它的节奏与早起晨跑的人

具有同样的呼吸

7

夕阳西下，绝望如同接踵摩肩的街道

一寸寸向前推进

流水走势顺从，而天桥进退两难

留不住晚霞与脚步

如果还有什么

拥吻，能够脱离生离死别的边境

那就让雪，回落到它出生前的地方

徒留一片芦苇

随风飘摇，试图擦亮头顶的天空

它们空心有节

却并没有竹的忠贞

8

星空，也只是人间的倒影

躲在凌乱的表象背后

闪烁其词，刻意掩饰心照不宣的秩序

而一弯斜月表情冷漠

洞穴潮湿

风在门口肆意叫嚣

可我不得不将出窍的灵魂

叠放整齐，重新塞进安全屋一样的躯壳

世界就在外面

权且高挂免战牌暂且作罢

即使是神的孩子，也会有失宠的一天

我故意在留白深处埋下伏笔

以便摸着黑，也能与自己狭路相逢

9

像搁浅在某片神秘水域的月亮

朔望之间

总有一根弦紧绷着

被时间撩拨

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的真实

与虚伪

然后溃烂于我的内核

而爱，正在快马加鞭让一切走向死亡

却不再与你有关

10

把自己像一扇门

摔在身后。趁着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把仅剩的一把钥匙

踢碎在锁眼里，跨上风的马匹

一去不返

我倒要看看：我是否真的无路可逃

远方，是否真的遥不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