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旁

黄河之水天上来，途径你我，像两个偏旁

遇见，然后靠近，成为“我们”

更像一个形声字，指向神话的索引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对着掌纹中的罗盘

不断校对方向。至于旁白与故事情节

一概埋进伏笔，为一条河流的走向设下波折与悬念

生命湍急，有着一个漩涡空洞的眼神

焦灼如水向下的势能。而我们挣脱地心引力

虚构着同一个伪命题

并在默契中，像天空与云朵以及远山，达成某种微妙平衡

让两个八字不合的神，凭空诞生在我们左右

抽象如同人称代词

和宗教，供奉着随时可能崩塌的信仰

你与我丧失界限，被对方的河流接住，动荡如同倒影

过去现在未来，不过是所有河流打的一个哑谜

被狮身人斯芬克斯一再向路人

追问。表象之下

却是一座金字塔，将自己按进沙漠深处的惊涛骇浪

将它们颠倒过来，被我们层层包裹的核心

重见天日，可谁也无法触及

雨季终究要来，黄河在我们心里泛滥成灾

防洪堤上铁丝网，纵横交错

怎么也捆扎不住一块石头

滚落下来的决心。黄土高坡有多高

尘世的淤泥就会有多深

它们一起参与人世间的所有动荡

封堵触碰一起的唇，像两只蝴蝶，存在可能变成呻吟的危险

而沉默，只是一把犁铧，试图翻开大地的心脏

将注定无果的秋天，挂在春天因干涸而枯萎的枝头

流水无情，在日复一日的奔流不息中

篡改细思极恐的时间

河床被不断抬高，世界只剩下软绵绵的两条腿

而拥抱抓住我们，像一只鸟悬停半空，用羽翼下天空的厚重

抵消宿命的斥力和向俗世坠落的惯性

可明天终于塌下来

我们不复存在，破碎成另外两个陌生的偏旁

带着各自的残缺和对方的多余

船弦之外，河面浑浊，风浪又大

太阳那么毒辣，也只为眼前的风景留下

一抹即兴发挥的颜料

粗糙，不容近观。我们再也不能看清自己

破镜难圆。它的背面涂抹着水银

我们称之为爱

更多时候，却是一种剧毒

只有你亲口尝过，才会明白，我并没有骗你

安住于一个偏旁，有时也能构成一个字的完整

自洽，如同暴雨中的半截断墙

死命撑住它背后的意义

和头顶的天空。远山与云朵之间毫无差别

你一掂便知

正如你我，颠簸在黄河与河床之间的对话

有时候比一片落叶更轻盈

更多时候，却远比一块石头更动荡

与自己狭路相逢，火花飞溅，连日月也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