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1

被狂风卷起，然后扔在半空

却比风筝更自在，没有命悬一线的危险

可荒谬在于安全感

源自于一种束缚，勒进灵魂的伤痕

像酷暑遭遇一场感冒

痛哭流涕。迷梦中路过某个荒村

与荨麻握手言和

你可以拔去它刺的柔软

或者，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

这是你的选择

唯独那种灼痛，你却不能将它连根拔起

搁浅在半山腰，你与他同病相怜

你一再作出让步

割让自己的一部分疆域

和沿途最美的风景

作为活着的代价，甚至省去立下字据的必要

因为黄昏早已淹没脖颈

2

海水湿腥，对于一个从未出过海的人

你错把某人当作海

一个破塑料袋，掠过你头顶

咧着嘴笑。它很忙

腾不出一只手来，捂住被刻在耻辱柱上，你的名字

如果孤独只是一间房子

它一定不在海边

不要期待，能从中推门走出一个人

一串脚印像省略号

延伸向天涯海角，然后围着它

打转

自从海丢下涛声离开

一切缺省徒留沉默

热浪中，一种神秘的漂浮，将它们向上托举

天空与大海，对峙如同两面镜子

你骑着山海经中的怪兽

或庄子的鲲鹏

出没其中。你要么弯腰，要么抬头

都能摘取你的幻觉

可一定牢记：一个会游泳的人

更可能溺亡于，他身体内部的那片海——

它一直在等待一个美丽的名字

扶平一首《无题》

和绕不开的一个人称代词

之间的波折

3

信用卡到期，该还款了

金额几乎碾压呼吸

一瞥日历，又到月初某个神赐的忌日

房贷也该还了

你不由一摸口袋，里面仅剩四块七

和一张身份证，躲在暗处

透过裤子上的破洞，误将你指认为某个嫌疑人

瘫痪的山村安上路灯，与半山腰的星星争风吃醋

其实，它更需要一根拐杖

城市的马路，被装上一道拉链

每逢手头紧时，就拉开拉链向里面比划一番

像两个裁缝，通宵达旦赶制皇帝的新衣

顺走大地的积蓄

可是，你可怜的工资稀薄如水

像月经一再被推迟，只把惊吓或狂喜

按进焦灼的等待——

你还能喘着粗气，维持到天明

还能一脚蹬开被子

从床上爬起，迎着太阳出门，追赶不属于自己的明天

活着，像是不可避免闯进一个犯罪现场

找不到你不在场的证据

来自证清白

而血迹未干，指向日子撒下的弥天大谎

暴露在一只秃鹫的视野里

不要妄动，你可能被锁定，成为被猎杀的活物——

有时候，装死也是一种生存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