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绳记事

1 

一只蝴蝶，线形的抽象

它从未被打成死结

不忍，不舍，也方便再次结绳记事

如同一扇秘密之门，被你紧靠在身后

在你觉得大可放心离去的时候

它便要露头，重新将你深锁其中

惊讶于生活的弹性。像一只麻雀在生活的低洼处

跳跃，侧身穿过晃动着的阳光

寻觅遗忘的自我——

群山之巅，云朵翅羽交织

牛背上笛声悠远绵长，递送山野深处的炊烟

梦，在半山坡的人间聚集，像凌乱不堪的脚印

一群羔羊中，徘徊在队尾的那只羊

向我回头一瞥。我认出了它的眼神：沉默按捺着质疑

我不禁向前一步，可鞋带又一次松开

释放尚未刑满的记忆

我蹲在路旁，将自己折叠起来

紧紧捆扎。唯恐从躯壳的柔软里

逃出一个令我不敢相认的自己

不巧，又被路旁的荨麻扎伤，火辣辣得疼

2

我在梦里去过许多地方

我还为丢了什么而伤心欲绝

可后来我才真正明白

——有些地方，我从未抵达

有些东西，我也从未拥有

就连做过的那些梦，也是漏洞百出

每个事件一旦入梦

都是一种预兆，偶然里带着必然

都被赐予神的旨意

 “奉天承运……”

接下来，是你自己杜撰的故事

更像一场谣言

3

刀耕火种的时代早已成为过去

荒草淹没了春天

当我重新拼好星空的时候

又一年秋天刚好来临

总有一块，再也拼不回去了

星空从此残缺

我在那片空白深处的经文里打坐

每个词语都有迥异的人格

每种句式都伏藏着变化

在某一个拐角，我又一次逮住潜逃已久的自我

退下狼皮，原来只是一只羊

与其相信爱，不如相信一把刀子

我握着它，再剥下一张羊皮，为星空打上一块补丁

4

大河之上，春光皱了

秋天只剩下一个干瘪的果子

月光，湿漉漉的，像一把匕首

朝向哪里，哪里就会感到疼

黄河之水盘旋心中

耳畔萦绕着风拂芦苇的声音

如果来世不是一句托辞

我会以水的无形

奔涌向一块礁石的倔强

黄昏挥翅飞翔，在一只眸子里群山相互撕咬

灯火尽头，是一生驱不散的烟云

抖落一个荒诞不经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