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人间

《》梦回老宅

有段时间常做同样的梦

梦见花椒树下，茄子、辣椒和豆角

争相结果，不像从那滚落的人

在昙花一现的短暂中

追求永恒

假若时间倒流，删除从结束直至开始之间的凌乱

路遇棺材要进财

梦见大蛇，死去的儿子在半道上哭泣

半夜自己笑醒自己

好多事等着我，拿一辈子来高高举起

远方不远，就在我的心头

太阳永远不落山

《》理发师陶德

红蓝白缠绕一起，扭成一把寒光扑朔的刮胡刀

灯光昏暗，催眠坐进椅子紧闭双眼的头颅

诡异的镜子，照见微微抬起的脖颈上

死神随时准备起舞

动脉和静脉，流淌在我们血管里的两条河流

突破躯壳中的斑斑锈迹

一群乌鸦围在高耸入云的烟囱边

垂涎欲滴，——望穿被街道引向深渊的城市

《》暴雨之琴弦

闪电的锯齿拉响暴雨的琴弦

树木戴着耳机，沉醉于风的狂想曲

在旁人看来像是个疯子

冲出深秋的拐角，远山迷失自我

找不到字眼大声呼救

我们丢失了眼睛，却意外找到了耳朵

向着路口打听道路的方向

天地之间，一定有个偏心眼

秘密对话横穿生存迷局

我们遗落人间，像一根麦穗

等待着神的垂怜，恩赐另一个春天

《》思绪

凌乱的蛛网爬过细雨蒙蒙的天空

楼宇都长出犄角，撩拨淅淅沥沥的心事

思绪掠过草叶，追逐喜鹊低垂的翅羽

画框睁开墙的独眼

一个背影摇曳于时间之索的盈亏

顺着田野一去不返

几声鸦鸣摸向迷雾的出口

心跳在沉默里竖起耳朵

回声响彻山谷，爬山虎红色的足迹

像一串冗长的注释，指向我们琐碎的生活

《》今天

总在不经意间

麻雀成群，再次掠过河岸边的树林

过去的日子

聚集成坚硬的鹅卵石

走在上面

硌脚

岁月的汛期过去

我一再将自己逼到墙角

却像一根潮湿的火柴划过斑驳的墙面

不再燃烧

除了浑身骨骼的脆响

无人听见。昨天的背影只剩下

最后一条远古的鱼类脊椎

因为脱离族群，而无法考证其前世今生

当几声鸟鸣再次唤醒天空

我将头颅挂在树梢

垂钓今天

所有事物被自己的棱角一再拷问

总有一些出乎意料之外

种瓜反而得豆

这一次，我从鱼钩上取下的

不是绝望

而是湿漉漉的自己

从河面鱼跃而出——正巧被阳光

亲手勾勒出它的轮廓

《》偏头痛

疼痛，像个闹铃准时惊醒美梦

从不自知的沉沦里

梦，像个泡沫

下意识地上浮，然后在地平线上爆裂……

生的溃烂

孤注一掷的决绝

梦醒时分

我们悉数找回活着的证据

让一切长在身体内部

现在，它们就在我的左眼眶

和偏头痛中

我却拿它盛装别人看不见的风景

亲手挂在一面墙上

时间，正在画框里滴答作响

而我的两条手臂

正在思绪的十字路口

旋转……

《》重返人间

当别人挣脱城市的喧嚣

走近溪涧、峭壁、湖泊、海岛……

我正好从那儿重返人间

熟悉的事物，不约而同换上陌生的面孔

逃离我们司空见惯的漠视

存钱罐里的硬币、昨日的玫瑰、躲在相册深处的青春……

楼群荒草一样肆意疯长，眼神空洞

从中伸不出一只手，触摸近在咫尺的天空

路旁的树木凝固在过去的姿势

仰天长叹

旧路渐行渐远，纵横交错，像一盘残局

黄河划定我们之间的楚河汉界

你的举旗投降，和我的丢盔弃甲

为黎明让开了一条狭缝

好让明天挤进这拥挤的人间

《》乐器

高潮迭起，正在上坡的路上

一切都暗了下来

整个世界屏住呼吸

陷入等待

只等闪电燃起火焰，雷鸣让人失聪

狂风摇动骤雨，奔涌向我们身体内部的河流

岁月在我们脸上泛滥成灾

我们都像是一片片树叶

在旷野里哗啦作响

却回避被人叫出各自的名字

直至洪水消退，河道裸露出曾经滚烫的期许

像一把无人弹奏的乐器

死一般的寂静，一碰便会破碎成满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