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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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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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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盒香烟的内涵与外延

夜半醒来,五点不到。一摸烟盒,里面空荡荡如同房间,晃动几下,也听不到心跳。我着衣出门,四处寻找早起营业的小卖部。——尽管在大城市里再叫“小卖部”有些土气,可我并不拒绝承认自己来自农村的事实。简简单单一个词语,就能让我瞬间回到故乡,比高铁、飞机更快捷。

昨晚热闹的夜市,早已歇了。星光闪闪的灯也一并随着一场雪,消失于头顶的天空。早餐小推车登场,一字儿排开,零星有人接过穷人的早餐,喇叭里响起收到人民币几元的提醒。这种快捷早餐只能果腹却没什么营养,一吃即饱,走两步便又跟没吃一样,反而闹心。它们只是嘴巴在哄肚子,千万别在不该叫唤的时候,引来公交车或地铁车厢内众人侧目让自己尴尬,冰冷而坚硬的钢筋水泥地面上,找不到一条裂缝,让自己从人间蒸发。或者,为了提前避免一切意外发生,戴上口罩不失为一种智慧的选择,保暖养颜还能遮丑。

在来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角落里有两个站街女,夹道欢迎,绽放如同冬日的玫瑰。笑贫不笑娼。我心里一时激灵,像被投进了一块石头,激起万千涟漪,同心圆,起源于人类共同的命运,生死疲劳。《诗刊》原主编刘年写过一首有关站街女的诗歌,好像名叫《姐妹》,武靖东也写过《营业执照》,火遍天涯社区,却引来舆论一片哗然。我却觉得他们写得很好,思考深刻,不容被抹杀。鄙视或嘲笑她们,一如将矛头指向我们每一个人。为了生活,谁还不和她们一样呢?我只是同情她们,就像同情我自己。她们的出现与消失,以及她们的年龄、身材与容貌等指数,也的确与社会经济发展状况相一致。换句话来说,她们是经济发展的晴雨表,如同房地产。

终于在街区西北角发现了一家便利店。我买了一包黑兰州香烟便扭头返回。继续向前,我准备转一圈回家,而不是折返。出于好奇心,回去看看那两个站街女是否心满意足消失于原地。途径街区西南角的住宅楼下,商铺尚未开张。冰凉的台阶上坐着一个青年,沉默不语低头刷着手机;旁边陪着一个痴心不改的女孩,她想把脑瓜靠在他肩上,可是好像又有什么顾虑,兀自看着对面的路灯,坚持在快天亮不需要它的时候,它一个劲儿发挥多余的光亮。一切像极了爱情的样子,荒谬而可笑,却让我们脸红。

一不留神,猛然间从眼前闪过两个妇女,上身穿着棉衣,下身却只有睡裤。只见她们比风更自由,嘴里还发出不知羞耻的欢笑?一个词“慎独”钻入我脑海,清白二字像雪化之后,残留在地的水渍。

半小时过去,我重新回到香烟盒一样空荡荡的房间,关上门,亦如盖上烟盒盖。我也只是其中一根香烟,防止将心裸露在人群,置身残忍的境地,却难以避免被从中抽出,即将燃尽一生,弹落半截苍白的灰烬。我躺在床上,反复修改被捧在手心的文字,亦如重新排列组合烟盒中的每一根香烟。可觉得一切动荡在重归寂静之前,所有修改还为时尚早,我只好暂且搁笔,将它们交给时间淘洗,或许还能沉淀出一点金子般发光的东西。但愿它们不是骗人的玻璃碎片,只会扎伤手指,辜负一片深情。楼下传来环卫车辆进入小区的轰鸣,只是不像更早几年前,大白天喇叭里响着先是《茉莉花》,后来改成了《在希望的田野上》等歌曲。最终因为扰民,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它们。我们的生活,多出来一部分冗余,成为垃圾,一车车被运走,去往它们该去的掩埋场。那里一定破败如同卡夫卡小说《审判》里的采石场,每个人都会收到一份不知来处的判决书,从身旁袭来一柄长刀,如同杀猪,来不及闷哼一声。

胡科特说,人与人之间所谓最好的关系,亦如我们与世界的主客观对立:“不带诱惑的深情,不带敌意的拒绝。”我们独善其身,在改变自己的同时,也在改变世界——博尔赫斯曾在金字塔前,随手抓起一把沙子,朝前走几步,松手撒下沙子。他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讲,尽管微不足道,但自己的确在本质上改变了整个撒哈拉沙漠。我觉得这世上难有如此朴素却光芒万丈的句子:伟大来自平凡的善举,不分彼此,不计得失,我们将它称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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