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鲍尔动·史蒂芬（外二首）

致鲍尔动·史蒂芬

那天，你的大卡车载着我们

穿越起伏的群山和丛林，驶向传说中的九座教堂

山顶的云朵和村镇的狗吠簇拥着我们

突兀于松树林中的小风车

正轻轻撞击着我敞开的心扉

九座教堂，犹如九朵莲花在夜幕中次第开放

向着天空吐露巨大的香气

我们手捧鲜花，进入你朴拙的乡间旧居

那天，你的阁楼显得格外耀眼与明亮

乡邻们用啤酒与烤肠围成一颗大大的心

我深陷其中，此时，九座教堂的宏钟齐声奏鸣

那天，你拖着一条二战的残腿

引领我们沿纽伦堡老城漫游，那些废墟中的影像

让我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与无情

今夜，驶向天堂的马车

载满祝福的花瓣，白色鸽子沐浴着众神的光辉

在圣乐的掩映下悄然起飞

鲍尔动﹒史蒂芬，你还好吗

在相同的仰望中，我又看到了你那双睿智的眼睛

浑浊中透着神奇，疲惫中充满激情

今夜，谁是语言的巨人，谁将率先哭泣

在汉堡火车站

我在你的人群中穿行

在行李箱、流浪汉……自动扶梯之间

我充当了这个冬日最后一抹亮色

我进入你壁立的候车平台

如同进入一个昏暗的峡谷

我的思想与流浪的风平行

与奔驰而过的列车不停地对接

与黑暗中惊飞的鸽子不停地撞击

那来源于机械的巨大轰鸣声

如同巨人的牙床在不停地磨合

使这个冬日的黄昏更加空洞

使一个外乡人的乡思完全无遗地暴露

那黄昏中停摆的大钟

是否与我的羁旅有关？

无论崇高与卑微，光明或暗淡

都将承受寒冷与寂寞的双重压力

在枕木间觅食的鸽子

在火车到达之前梦一样起飞

片刻之后，我将从这里离去

带着你神秘的馈赠，我将像一阵风一样

深入你冬眠的大地

穿越你的山川与河流

若干年后，我会在一个寂寞难耐的夜晚

再一次回到你壁如峡谷的候车大厅

并不停地说出：再见，汉堡！

在法兰克福乘坐地铁

仿佛出没于庞德的意象诗中

湿漉漉的人群，鲜花，鸽子，不知疲倦的电梯

使我热情顿生，灵感的火花终于有了着落

借助地铁，我已深入到这座城市的内心

如同齐梅克馆的夜行性动物

我已深入到这座城市的金融、博览会、棕榈公园

我不禁惊讶于这种现代化的迅捷与美丽

在匆匆穿梭的人流中，在流浪汉

以及喁喁而语的情侣之间

我是一朵黑色的音符，终于在不和谐中找到了和谐

法兰克福，你总是那么美丽、清纯

不愧为黑森州的贵夫人

使一个经常出入林得邦地铁站的中国人

像绿色植物一样习惯了你的脉动和呼吸

地铁，犹如一道明亮的破折号

我跟随着它进入时间隧道，从而窥见了

一座城市的荣辱兴衰

甚至，我亦目睹了你黑暗中的哭泣与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