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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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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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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印象

乌镇是老一辈马兰人对乌什塔拉镇的别称。就像在新疆,人们习惯把首府乌鲁木齐简称为乌市,老一辈马兰人把乌什塔拉称为乌镇,既有简约的成分,也是一种爱怜,更有一种从江南水乡来到荒原大漠的人,面对单调的军营生活,对别离残荷古巷的一种留恋和不舍。

      乌镇的印象是 30 年前蓝天白云莽莽天山下的绿洲,乌镇的印象是封闭军营窥视多彩世界变幻的门隙,也是青春年少肆意挥洒浪漫兴味的异乡情调,它刻在了生命的历程中,化为人生的几朵浪花,点缀绿色的回忆。

乌镇没有乌篷船,北纬 42 度向北茫茫的戈壁,没有承载一叶扁舟的市河风景;乌镇没有小桥流水,天山南麓的滚滚黄沙天高地阔,白杨红柳拱卫着古老的家园。只是军城马兰的崛起,乌镇才由一座边陲小村,发展成为一座相对繁华的市井闹镇。

那年的乌镇,就像天山以南大部分的村镇一样,几排白杨,夯土围起的低墙,散落的庭院,墙里有葡萄架起的绿荫。农家的恬淡,西北的蛮荒,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若从大漠深处归来,还是能在这里感受到人世间的喧闹。

一条公路东西穿过乌镇的大街,沟通着南疆北疆的便利,它不但是出入马兰的必经之路,还是通往红山的要道。因为工作,或者仅仅因为在大漠深处寂寞的愁肠百结,出场区,到乌镇去看上那么一眼,就找回了还在人世间的自信。

大漠深处的站所,是荒漠星球上的孤舟,除了纤维织染的军绿,嗅不到自然的草香,看不到白杨的水绿,甚至没有性别的差异—一色儿的军中铁汉。

乌镇是简陋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村镇建设,没有现代的商业设施,依南疆公路组成了商业走廊,也只不过是一家百货商店,一家邮局,一家书店。逛百货商店,图的是眼睛的琳琅满目,羞涩的囊中还无法满足奢侈的欲望;进邮局,毫无理由地转悠,就像现代人的旅游,并不都是为了要做徐霞客那样的人,走过路过,再留下千古名篇,只是为了转悠而转悠;到书店,则是到贫瘠的土地上去淘宝……应该说,马兰作为一个知识分子集聚的军城,精神粮食的储备远远富于偏居的乌镇。

也正是因为有了马兰识文断字的群体,比乌镇大上几倍的书店,反倒不如在乌镇能够满足自己购书的欲望。那时,正是知识振兴中华的发端,读书作为一个时髦的现象,能够藏有几十上百册书籍,就俨然有了读书人的派头。作为一个普通的士兵,8 元、10 元的津贴,三四年下来,能换来两箱子的图书。这两箱子书籍既是最大的投资,也是唯一的财富,也因为此,那年国防科工委宣传部的干事到连队采,还把那两箱子书登在了科工委的简报上。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三行字,指导员还是在全站军人大会上作了表扬。这是服役几年唯一的一次露脸事件。

乌镇是诱人的。天山的雪水浇灌着绿洲的禾苗,高海拔的阳光洒播着甜蜜的果实。奶提子、无核葡萄,在秋日的微风中洋溢着瓜果的清香。抵不住的诱惑,从辛格尔、720 过来的战友要到老乡家大快朵颐。比北京吉普还小一圈的 69 吉普塞进了十个人,其中四个超过一米八,其余的都在一米七以上。车停在门前,下来一个,又下来一个……老乡都看呆了,是什么动力把他们压缩在如此窄小的空间——应该是乌镇葡萄水灵灵的嗜欲。

新疆的葡萄是出了名的香甜,摘下一嘟噜,捧在手上,不用去一颗一颗地品尝,像啃西瓜那样,一口下去,满嘴的甘美似蜜。饱了,饱了,流淌在嘴角的蜜汁就是证明。老乡,算账!一人算一斤,两块钱。有人呆了,有人想辩争,有明理的战友递过去两元钱。老乡接过钱高兴地说,自家种的,每人再送你们一嘟噜。不会吧?不会是把我们看成是强吃强买的土匪吧?交钱的战友把我们撵出小院,说道,这里的一斤就是一公斤,市面上的葡萄也就一两毛钱一斤,咱们又上门取货,优惠点他也不亏。嚯嚯,度量衡统一了两千多年,公制也推行了近百年,我们还在为大两小两市斤公斤换算费脑筋的时候,远在西北的新疆,公制已经深入到日常的生活。返程,来时的空间已不能全部塞下弯不下腰的同伴,只好选出两位大汉到公路上搭车回马兰。

乌镇是暧昧的。暧昧的不是它的声色犬马,也不是它的莽原情调,而是干渴的情思心驰神往的青春冲动。千里戈壁,荒无人烟,人们戏曰就连苍蝇也全是雄性的不毛之地。乌镇的姑娘权且临时借来充当臆想中的天仙,远远望去,饱饱眼福,青

春就有了那么点色彩。当然,能混进去乌镇毗邻的部队医院,让白衣天使摸摸被大漠风沙干裂了的额头,听听朱唇绽桃悦耳的银铃,透过来苏水的层层迷雾,嗅着本真的芳香馥郁,有病治病,没病健体。谁让那怀春的年龄,在大漠深处忍受着苦行僧般的煎熬!如果每次都能这样,也就没了费尽心思的筹划。

散兵游勇有意无意的骚扰,让院方采取了预防措施,哨兵非要有转诊通知才让进入院区。世上无难事,只要动心思。几个战友一琢磨,硬闯不行,咱智取。架起最瘦弱一位战友的四肢,掐着大腿,嗷嗷叫着就抬进了医院。哨兵还想来帮一把,这边就有人劝,不用不用,可能是盲肠炎,我们自己抬进去就行了。等到离开了哨兵的视线,他说你掐得太狠,都有了紫青;你说他装得不像,不掐他不叫。无厘头的怪异,没有目标的喜悦,只是为了能在有人—有男人、有女人的环境下自由地漫步。

乌镇的印象是记忆深处的怀念,当它离我们越来越远的时候,从时空的那端把它拉回来,剔除外部繁乱的表象,割不断的情愫,就是生命中永远的乌什塔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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