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紫山,放在更大范围里,知晓的人不会太多。若说起赵奢,战国时与廉颇、蔺相如齐名,为赵国七贤之一。在汉族马姓中,认同为始主。公元前270年,赵奢领兵大败秦军,赵惠文王甚喜,封邑紫山,赐号马服君。紫山又称马服山。
去紫山之前,脑海里无法映现两千年前的明月和清风。人的思维惯性,对那时的认识,是战国群雄争霸的硝烟,是金戈铁马的雄壮。在邯郸这片土地上,有过太多的披肝沥胆和慷慨悲歌。大部分的典故和传说,幻化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场景。
天,好像要营造出一种苍凉悲壮的气氛,北风卷尘,天地灰蒙。这不是铁蹄溅起的扬尘。两千三百年了,古赵万乘铁骑的嘶鸣,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迷离人眼的是现代工业的污染。始于滏口陉向北绵延的鼓山,终结于紫山,紫山下钢厂电厂烟囱林立,历史在烟尘里呻吟。
沿鼓山东麓,永(年)峰(峰)公路在起伏的丘陵山地间逶迤,一行人在正午前骑行到了紫山脚下。抬头仰望,紫色的山峰在阴沉的苍穹下,犹如紫霭升腾,气势如虹。记得在邯郸丛台公园里,有郭沫若手书的“紫气西来,滏水东渐。”紫山位于邯郸西去三十里,紫气西来,就是紫山的祥瑞之气。
山不在高,因封邑而出名。紫山海拔498米,相对高度应该在四百米以上,实在算不上巍峨,但其由平原丘陵陡然抬升,山势挺立,倒也有些灵气。两年前,因为接待全球马氏宗亲寻根代表团,匆忙修起的上山公路直挺挺地躺在紫色的山脊上,陡直的让人推着单车前行都有些吃力,就有同伴把单车弃于半山处,躬身攀山。道旁是裸露的紫石英石,已经被时间风化的支离破碎,呈现苍凉的野性。满山遍野随风飘拂的白草,烘托着孑然的几簇黄荆。融情于景,就是战国末年的那种“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万马征战的沙场。
周赧王四十六年(前269),二十万秦军围困韩军于阏与(今山西和顺)。赵国自紫山西去为太行天然屏障,韩赵唇齿相依,赵慧文王召集群臣商议救韩,竟连廉颇、蔺相如、乐乘等老将也感叹“阏与道险且狭,救之不便”。唯赵奢认为:“道险且狭,譬如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于是赵奢受命解围。赵奢带兵西去三十里停留不进,并传言只在紫山一带防御。秦军误认赵军怯弱,不敢援救阏与。而在紫山,赵奢调兵遣将,运筹帷幄,乘秦军不备,率部疾进至距阏与50里处,抢先占领有利地形,大败秦军。后人就有了两鼠斗穴的成语典故。
我在想,两千三百年前,满山遍野可曾放眼赵军的旌旗摇曳?山上山下可曾回荡着兵士的助阵呐喊?应该有的!紫山及其周边为太行险隘,西去通秦,东扼中原,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在这块土地上,演绎了太多的重大事件,风云人物像过眼烟云,走马灯似的你刚唱罢他又登场。
登顶处,有“佛光寺”、“玉宝观”等大小寺庙殿堂数间,多为复建或残留的遗迹。佛、道共居一处,也是传统宗教在中国演化的结果。大家散开来去,试图透过被人刻意修饰的表象,探寻被时光湮灭了的过去。
紫山和名山大川相比,缺少那种险峻和伟岸,特殊的紫石英山岩,致使山上的植被稀疏,也无法感受钟灵毓秀的清爽。站在山顶,翘首远望,在西方阴沉的天空下,是太行山横亘千里的绵延山脉。东方,十几里山前丘陵,其后就是广袤的华北大平原,原野上的城市和村庄,在缥缈的视线里,曾是众多豪杰展示英雄本色的舞台。
俯瞰山下,一条银带游离在山岭之间。这是一条商贾之路,这是一条哀魂之道,四十万赵国将士由此西去,命丧长平,难寻回归路。
公元前262年至前260年,赵惠文王死,赵孝成王即位,秦国乘机攻取了韩国的上党。赵国老将廉颇领兵驻守长平,与秦兵相持三年不分胜负。秦兵以反间计,促使赵孝成王以赵括接替廉颇。赵括纸上谈兵,以有效的筑垒自守改为大举攻秦,被秦将白起用迂回之术大败,四十万赵国将士被坑杀。曾经的军事强国,以胡服骑射革新军事的东方枭雄,由此一蹶不振。廉颇已老,虽能饭食但无力挽狂澜,赵国衰落。
赵括为赵奢之子,长平战时,赵奢已逝,但纸上谈兵使赵氏家族蒙羞,就有了赵氏子孙改用赵奢封号“马服”为姓,后简称马,汉族马姓渊源由此而得,马姓出自赵姓。
《史记》张华注解,赵奢墓在紫山上。时日的长远,难觅当时的冢迹,当代马氏后人为了宗亲寻根祭祖,在传说的墓冢周围,投入资金,对周边的环境进行了整治,所以在紫山半山处,就有了一处修缮一新的墓区。顺山腰的一条小路,拐过一个山坳,即可到达。
墓区台地高敞,东望可见邯郸市区。若按照“以山为陵”的选墓标准,在其前方,山脚下的几处地理特性,可指定为“右白虎,左青龙,前朱雀,后玄武”的龙脉之地。赵奢墓选其上,自有其风水标准。
站在青灰色的“赵马服君赵奢墓”石碑前,感叹时世的造化,马氏家族因兵败而获姓,更感叹赵奢的凌然正气。赵奢初为田部吏,由平原君举荐而主管赵国赋税,但对平原君府上佣人借势抗税而毫不手软,秉公执法,屠其九人,赢得天下人的尊敬。纵观当今世界,能出其左右者,何处寻觅。
山风已烈,天空弥漫着片片烟云,游伴督促着返家的归程,历史淡出了我们的寻思。下得紫山,脚下依然是来时路。再回首,紫山依旧,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