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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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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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粪土当年天子冢

太行山前平原,漳河滏阳河之间的广袤土地,在中华民族灿烂的历史长卷中,曾经闪烁过璀璨的光芒——六朝故都邺城、曹操大破袁绍、建安文学……等等不一而举的历史瞬间,沉积在这片土地上,为其重重地抹上了历史文化的痕迹。铜雀台、兰陵王墓、天子冢,静静地经受着时间的洗礼,述说着历史的华章,铭刻着金戈铁马的烟尘。

漳、滏河之间的遗迹,散落在青纱帐和村落之间,如果不是单车骑行,很难将它们串联架构起来,所以就有了一次漳、滏河间的历史文化之旅。

九月的秋阳,天空是清水一般的澄清,风把街巷刮得干干净净。在路边的小摊吃过早点,赶往集合地点——城中的滏临大桥。桥头空地上,已先期到达,等待着后续的人们。有两位年长的老人围着我们新买的捷安特品头论足,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询问得知,他们也是骑行爱好者,其中的一位在今年三四月份,和本区几位六七十岁的老人骑着普通28自行车,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历游井冈山、庐山,往返数千里。之前还曾骑到过延安等地,早早地就开始了红色之旅,真是老有所为,志在千里,令我们后生汗颜。

约定的时间一到,登车开拔,一行人就踏上了新的旅程。

出城向东,磁(县)峰(峰)公路带领我们从丘陵山地落到了华北平原,景物还不错。北方的中秋,是一片等待收获的田野,沿途没有一垄白地。路边是绿的树,树后是绿的玉米,稠密的绿色伸展到天际,望不到尽头,今年又是一个好秋收。

磁峰公路沿东武仕水库南岸东去,一边是青纱帐田畴千里,一边是水涟漪静影沉碧;秋水长天,绿浪翻滚,在这个景象中骑行,一个字—爽,两个字—特爽。这个建于三十年前的中型水库,近年来又在库区开设了旅游景点,水中有“太阳岛”,岸边有渡假村,是人们休息娱乐的理想场所。一队人马没作停留,今天计划在落日时分赶回这里,再让摄友们体验一次霞光掠影,渔舟唱晚的绚烂景致。

在到达兰陵王墓前,顺路浏览了凤凰寺、磁县古楼和城隍庙,都是原址新建的古迹,或金碧辉煌,或冷落静寂,迎合了信众的精神需求,形象了政策的开放大度,还扯起了旅游经济的大旗,按照现在官方时髦的用语来讲,是一种三赢局面。

出磁县城向南,沿107国道骑行几公里,路边有指向兰陵王墓的标识。穿过京广铁路,不远处,田野间,有一花墙院落。路人指认,这就是兰陵王墓遗址。

很早以前,在这块土地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墓冢100多处,曾被误认为是“曹操七十二疑冢”。传说三国时期多疑的曹操怕自己死后坟墓被人偷盗挖掘,就在死前找来自己的大儿子曹丕交待后事。曹操要求曹丕在他死后为他修72座坟墓,修好后将曹操葬在其中的一座,然后将所有知晓坟墓的人全部杀掉,这样天下就无人知道曹操究竟葬在哪里。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经过考古发掘,这些所谓的“曹操七十二疑冢”,并不是曹操为自己修建的墓穴,而是北朝时期东魏、北齐帝王贵族的墓葬群。这些墓葬里的主人都有着显赫的身份和地位,不是雍容华贵的皇亲贵族,就是功勋卓著的将相大臣,而兰陵王就是其中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位。

兰陵王是北齐神武帝高欢之孙高肃,是一名文武双全的名将。先后被封为徐州兰陵郡王、大将军、大司马、尚书令等职。因战功显赫而遭到当时的皇帝(其堂弟高纬)忌恨,被赐死。一代名将在宫闱争斗中陨落。

走过低矮的牌楼,青砖铺道,一条小路通向墓地。尽头,左首是高大的封土,封土底部由青砖拱卫,上面矮树荆棘,杂草和野花密密麻麻长了个密不透风。这就是那位俊美出奇、文韬武略兼备的北齐大司马灵魂的载体;这就是那位英勇善战、邙山五百骁骑刃敌十万的北齐大将军灵魂的归宿地;这就是盛年冤死、民间备受怀念,有人作《兰陵王入阵曲》称颂的太师太尉公兰陵忠武王的千年吉地。一切的一切,都凝固在云重烟深的浩瀚历史中;柳思风色,依随千年风雨湮飞飘灭。

绕古墓缓行,侧耳倾听,遍寻《兰陵王入阵曲》古朴浑厚的悠扬。这首在华夏大地已失传千年,在盛唐时漂洋过海,至今仍为日本庙堂和皇家庆典音乐的乐章。只是在八十年代通过日本专家找回此曲,使其重归故里。十几年前,日本的一个乐团应邀到兰陵王墓前盛装演出了此乐舞。那时的情,那时的景,那时的悠扬,不知是否还原了古时的氛围,但对今人来说,承传了,吟听了,就可以给我们带来快慰。

走出时间的隧道,我们漫步在青砖小路,不太长时间的呵护,树矮草嫩,可以望见西北边有一碑亭,里面正是兰陵王墓碑。浸过千年风雨的石碑,深入地面一米多,正面用篆字刻着铭文,一群人围着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管大篆小篆,一篆就把这些自视清高,处方写的龙飞凤舞的主任医生们给篆住了。围着石碑转了几圈,悻悻然,有人不解,问为什么要转圈。不就是想找出几个能认得的篆字吗?无功。但不能这么说,只好戏曰:在这种地方,围着石碑正转三圈,反转三圈,就可以保平安,御疾患,争功名。他竟信以为真,虔诚地照着做了一遍。可见,迷信这种东西的起源,是不是有时候就在不经意间有了范本,流传下来,成了人们的金科玉律。

兰陵王墓从外表看,视觉的印象很简朴,但不知华贵的陪葬是否还伴着他。皇室的隐秘还被历史的谜团包裹着,如果想做更深的了解,只好到史记典故里去发掘了。

北朝墓葬群中,有名的就是天子冢。它坐落在万顷秋浪的青纱帐深处。虽然修建了通向天子冢的简易水泥公路,但在青纱帐里骑行,身前是绿,身后是绿,就像在绿色的波涛上沉浮,好在路途不远,四五公里,天子冢就展现在我们面前。

天子冢是东魏孝静皇帝元善见之墓。封土高五十来米,是北朝时期两个王朝墓葬群封土最高的一个。旅游一被开发,第一要务是收费,以前的荒冢野墓,围墙一圈,摊子一摆,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钱。好在在磁县鼓楼浏览的时候,磁县文管所就在院子里,朋友约见了当所长的同事的叔叔,索取了一封便信,还挺好使,为我们省去了不少银子。

走过简易的铁栅栏,迎面一块石碑记述着墓主生平及开发管理的内容。我们知道,这里和兰陵王墓一样,都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北朝墓葬群的范围。青转垒砌的台阶通向墓顶,我们没有从正面上去,因为在他的背面,一种罕见的“水声台阶”奇观诱惑着我们,从封土的右边绕到他的后面,一条登墓台阶直通墓顶。

人们说,只要沿台阶上下走动,就可听到清脆悦耳的“丁冬”水滴声,试着走了几阶,悄无声息,怀疑是耳背?还是道风浅薄?奇妙的音乐台阶为何不显现?

一个朋友变戏法似的拿出两挂鞭炮,噼哩叭啦拖曳着上了台阶。

听见了,听见了,清脆的鞭炮声变换了暴烈的性格,变成咕咚咕咚的轻柔水声,渐远渐近,形成罕见的“水声台阶”奇观。报载,有音乐工作者发现可在水声中分辨出七度音节,我辈凡夫俗子,又是乐盲,简单的旋律尚且分不出个几度来,不可奢望探知“音乐台阶”的奥妙,只要能听到这噼叭变咕咚的转换,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它的科学原理,那是专家们的事情。

在天子冢顶部建有金碧辉煌的玉皇大帝庙,割裂了原本还显宽敞的空间。腰部缠绕了半个环形,建了十几座大大小小的庙宇。让人感到奇怪,大凡帝王陵寝,或庄严,或幽深,很少像东魏孝静皇帝元善见之墓呈现的杂乱和亵渎。我想,除了保护的原因,是不是和这些皇帝在历史上的地位有关。

南北朝时期,战争频繁发生,帝位更换频繁,皇帝也大都昏庸无能、暴虐无度。虽曰天子,后人们也难于恭敬起来,天子冢上起殿堂,既是管理的不善,也是帝王偶像的礼崩乐坏。

作为平原的制高点,天子冢顶一望无际的广阔,给人以一种激昂慷慨的豪情。四处都是等待收获的玉米田,连绵的原野,海洋般大片的碧绿,起伏无定。远处,在绿波中,突起一簇簇高大的乔木,可隐约看到掩隐在乔木后面的农舍,有些村庄又全被树荫笼罩了,不由得想起了伟人的诗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我们独立在秋日的天子冢,欣赏着古国江山,脚下是曾经不可一世的皇权。天子的万年吉地,不也是可以茁壮禾苗的沃土?想想即使天子的追求,在时间老人面前,显得多么的幼稚可笑。

走出天子冢,秋阳高照,道路依然是绿色的甬道,在向下一个目标行进的过程中,不时可以看到田地里高大的封土堆,不知是那个将相或王侯的墓地,在这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田野里,沉积了太多的历史断面。我们没做更多的停留,在感受过沉重的历史之后,我们要到水库宽阔的水面,体验阳光、沙滩、绿草的温馨,当然,还有渔舟唱晚的落日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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