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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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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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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鼓山

夏日里女儿高考结束,紧张的心情略有了松弛.在等待录取的日子,为排遣等待的焦虑,约女儿潇潇一起,做一次穿越鼓山的旅行。

鼓山又称响堂山,是太行山的一条支脉,横亘在峰峰境内,南北逶迤,把峰峰东西分成两个部分。在鼓山的中部,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北齐时期建造的北响堂山石窟。这次穿越的始点,就定在位于鼓山西麓、北响堂石窟脚下。终点在有小响堂之称的另一石窟名胜—水浴寺。

清晨和潇潇背起行装,踏上了横越鼓山之旅。鼓囊囊的背包,俨然远行的旅者,其实,从居住的峰峰新市区到登山的起点,不足二十公里的路程,公交车甚是方便,只是邢都公路正在大修,路上塞车,耽搁了一些时间。来到响堂山脚下,日头透过云隙,已越过了山脊。匆匆下车,沿山路上了鼓山。

今年雨水多,前几天一直阴雨绵绵,天气凉爽了许多,登山的路上已有了些行人。进得山门,便是一块不大的广场,四周是顺山势而建的台阶和草坪。

越过广场,拾级而上,青石铺就的山路曲折蜿蜒,两旁草木葱郁,心旷神怡。婆娑树影中,掩隐着自来佛殿,常乐寺遗址;宋代砖塔刺破一片葱绿,越过凡间的炎凉,向佛国诉说着人世间的悲欢。历史和文化凝固在瞬间,民族的思想维系在残恒和断壁的深处。在失落的庙宇间,造就了华夏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内涵。

据史书考,常乐寺始建于北齐,距今已近1400多年,后历代多有扩建和重修。但今日之寺已和其鼎盛之时面目全非,寺内已不见巍峨的庙宇,横卧于泥土中的栋梁和断碑,已被历史洗尽了铅华,但从残存的基础还可以看出其往日的恢宏。在七千平米的范围内,一条中轴线上,从南到北依次排列着山门、天王殿、三世佛殿、大雄宝殿、地藏王殿。东西各有配殿和钟楼等。唐代是常乐寺的鼎盛时期,它与河南安阳一带的修定寺、灵泉寺构成当时北方三大寺院的佛教活动中心,有“河朔第一古刹”之称。

出常乐寺前行,就进入上山的台阶,当地人叫通天路,直通山顶和山腰的响堂山石窟。山路虽然崎岖,但整齐的台阶,减少了不少攀登的艰难。小女潇潇常年迫于学习的压力,少有锻炼,但年少体壮,快步攀登,自己紧赶几步,已气喘吁吁。只好与其约定,悠着点走,也好为以后的路程储备点体力。

到半山腰,已近北响堂山石窟,山路增加了些陡峭,路边的山崖上有了古人开凿的石龛。虽不见雕像,但龛内香烟萦绕,烛火升腾,从残留厚厚的灰烬可以看出香客的虔诚。曾向一香客问起,供奉那路神灵,答曰:路神。路边供路神,在这仙灵之地,已不仅仅是登山者的平安,更包含了祈祷人生旅途顺畅,一路好走。

北响堂石窟建在半山腰的悬崖绝壁上,分南、中、北三组,每组皆有一个以北齐雕凿的石窟为中心。

石窟依山势深凿,佛依坚石刻像,佛因山而弘传,山依佛而盛名。四号窟为中堂,它保留了魏时遗风。廊前四根八角列柱,雕纹细腻工整,窟眉飞天和天龙翱翔,窟外天王持金刚杵位列两旁。窟内正面释迦佛,有二弟子二菩萨。看到二弟子像,勾起了一段往事和一个传说。数年前,一文化友人来峰,同他一起游古磁州窑,同行的还有一位区文管所的领导。谈起峰峰石窟文化,说是在北响堂石窟内,有一组穿靴的弟子像。民间的版本是,释迦牟尼神游响堂,向弟子传经授道,但弟子却穿靴进堂,佛祖不悦。大凡释迦佛设坛讲经,是一个神圣的仪式,熏香净体,沐浴更衣,唯响堂弟子脚蹬中原古履入堂,是大不敬还是另有隐情?有弟子看出师傅不解,曰;师傅,不是弟子不懂规矩,只是在这中原大地,不象在咱老家,印度洋温暖的海风,一年四季吹佛着天国的每一个角落。在这里,冬季的寒冷,石窟的冰凉,弟子们实在难以承受。还望师傅恕罪。也许佛祖宽厚为怀吧,竟默认了弟子的举动,就此留下了据说唯一释迦佛身边弟子穿靴的雕像。上次友人来峰,时间短暂,未及登临石窟,这次细看,正如所述。至于缘由,佛祖乃外传文化,浸入华夏文明,难免入乡随俗,这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其实,在响堂山石窟区,每一座雕像,每一座山石,其背后都蕴藏着数不尽的故事、传说。在此流连,深厚的文化,浓郁的传统,强烈地撞击着来此的每一个人的灵魂。

出石窟继续攀登,有两条道可行。一是石窟南峭壁边有一小门,刀切的石壁上刻有“直上云霄”四个大字。路是没有的,只是在陡峭的崖壁上,随山体自然形成弯曲的断裂缝隙,人只能在凸凹不平的巨石上攀爬。在后山那条路未修通之前,这里是上山的唯一通道。

由于攀登的危险,被人视为畏途。记得很早以前,凭着年轻气盛,与朋友一起攀登过几次,也只有在这陡峭的石壁上,才能体会到上山难,下山更难的韵味。都市里时尚的攀岩活动,同此难,没此险。当时,偶见少数胆大的女性,在男性同伴的簇拥下,勇敢地攀上去。回来却在崖边哭泣,任凭同伴劝慰和保证,就是不敢迈下一步。懊悔和胆怯,流露出对同伴怂恿的怨恨。

今日与女儿同游,前面的路还有很远,只好另择石窟后山石阶小道登顶。

登山的石阶依山势而开,盘环而多崎,路转景移。或青岩黛石,垂崖百丈,碧藓滋生,刚毅巍峨;或崖畔黄花,松扑藤绕,葱绿碧玉,娇嫩多姿;或云烟缭绕,蜂飞蝶舞,鸟鸣翠谷,生机盎然。

据说台阶有九百六十六级,全是人工在崖壁和山体上雕凿垒砌。

石道湾湾,攀几时跃望脚下,下面是刚走过来的旧道,垂直则上升了十数米。听闻有人语,抬头无行踪,落石下深涧,空谷回无声。在这里攀爬,常使人产生升腾的冲动,每升高一步,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快到山顶时,必须经过一段突兀的山脊,它虽没有华山苍龙岭的峻险,也没有华山鲫鱼背的窄俏,但人在上面行走,阵阵山风吹来,是山移?还是云走?常使人产生飘摇的眩晕。

天宫峰是攀登的第一座山峰,因峰上建有东、西天宫而得名。

西天宫应该是天宫的主体,巍峨于山顶,傲视在半天。宫前和村盆地尽收眼底,宫后山峦绵绵。宫墙就地取山上的青石为材,因时代久远,一角已塌落,但厚厚的宫墙尚未穿透。宫内轻烟袅袅,祈语喃喃,不知是玉皇还是佛祖在接受善男信女的顶礼膜拜。曾有诗曰“百丈起离宫,寒云漫碧空,星辰凌阁道,歌吹爽云中。”就是对此峰此景的赞美。

已近中午,天气越发有些阴沉,一些游人不再前行,陆续按原道返回。再往前走,则是连绵的山峦,把这些山峦连接起来的是或山顶、或山腰、或沟底的或隐或现的小道。这小道便是山的魂,若没有这小道的指引,我们如何体验“无限风光在险峰”的神奇境界,如何领略拾级而上的情趣,又如何去揭示大自然扑朔迷离的神秘面纱呢?

越过几道山梁,眼前突然感到些异样。来路已成断崖,隔数十米又一悬崖对峙,这就是响堂山著名的自然景观—风门。断崖旁山道陡降,顺道而下,风门就在眼前。风门虽仅宽数十米,但其中有一孤峰耸立,像门神把守着关口,瞰视着过往的人们,大自然的造化真是鬼斧神工。

孤峰下一片平地,已有三、两游客在此小憩,清晰山风徐徐吹来,涤荡着路途的疲倦。

站在风门之中,四面望去,昂天两道绝壁,左右万丈深涧,人在其间,显得何等渺小和猥琐。对面山腰隐约着几间民居,靠山的石墙石顶,细看则是洞门大开,人去屋空。不见了进出羊肠小道的逶迤,小院孤零零地飘落在山间。不知前人在此如何生息?虽不见了人烟,生命并不因此而凋零,门前几簇茂盛的刺藤,摆脱了人类的束缚,舒展着婀娜的身姿,在清新的山野中欢乐地摇曳,十分恬淡,仿佛倾述着自由的快感,蔑视着山外世界的浮躁。

从南边天际飘来一片低云,掠过层层山峦,像一道灰暗的布幔,向风门伸展开来,雨在远方落下。

风来了,由缓到急,由热到凉。先是微带着点雨气,紧接着,白亮亮的雨点就落了下来。我们赶紧躲避到孤峰脚下深凹的平地上。

从出发到现在已有半天时间,体能的消耗已是饥肠辘辘,潇潇摊开了带来的食品,在孤峰之下,重重雨幕之中,伴着沙沙的夏雨,香甜的野餐,别有一番风趣。

乌云在头顶上翻滚,携风带雨在空中肆虐,雨越发大了起来。厚厚的天穹下,远山、近云、草丛,都在无声地忍受着风雨的洗礼。

思绪徜徉在云巅峰谷,游走于岚气山光之间,天与地、风与雨、云与雾、梦与醒、人与自然、现实与理想。我们常常拘泥于狭隘的自我,迷失在利益的争斗中。何不尝试做一颗山间的小草,根扎大地,叶裸苍穹,吸允大地母亲乳汁,沐浴一年四季阳光,生生不息,与世无争,风来仰天笑,雨过露峥嵘。

“爸爸,想什么呢?”女儿的提问把我从信马由缰的幻觉中拉了回来。

雨渐渐地小了,但还没有完全停下来的意思。看看时间,正午已过。女儿心细,临行前背囊里准备了两把雨伞,打起行装,撑起雨伞,越风门,贴崖壁,踏入七道弯的小径。

小径比走过的山道窄了许多,茂密的灌木遮盖在上面,积满了雨水,每走一步,漱漱的雨水掉下来,浸湿了半截裤腿。脚踏进泥洼里,溅起朵朵水花,路变得越来越滑。小径左为绝壁,右为深涧,一条道蜿蜒远方,别无他途。绝壁上怪石林立,洞穴横生,几簇荆棘从石缝中探出,顽强地生长着,凸现着生命的倔犟。山涧氤氲升腾,云笼雾罩,烟波缥缈中沟底时隐时现,骤生了许多神秘。七道弯,哪仅仅是七道呀,弯弯曲曲一弯一景,逶迤数华里。

走在寂静的山野,只有雨珠落在伞面上扑扑声。阵阵山风吹来,裹着细雨,湿过了半边衣衫,凉凉地贴着肌肤,慢慢地浸透着肌体,不禁打了几个冷颤。紧走几步,还得注意脚下的泥滑,最后一湾,竟是虎口状山崖。

贴近虎口,侧身越过,风竟小了许多,雨也停了,但不见了前行的小径,两山夹一涧横卧在眼前。山涧乱石横卧,荆棘丛生,只有在荆棘的缝隙中寻找能放脚的山石,不时踏在松动的石块上,平添了几分心悸,小心翼翼地爬到山顶,四面望去,竟别有一番洞天。

风吹裂了天上的雨幕,夏日里耀眼的阳光从云缝里斜斜地投下来,巡视着大地,山峦经过雨水的洗礼愈发显的青翠。向南眺望,六连迭峰一峰高似一峰,峰峰向上,就像六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婀娜、妩媚;山脚的雾霭聚集成白云,升腾着、翻滚着,变幻着少女时尚的衣裙。回头西望,天宫峰侧后,山崖直立,半腰一酷似拇指山紧紧依靠。佛徒常常以邦子联想,正敲一石鼓,虽应了石鼓山之音,难免缺乏幻想;我看更像是一对母子,婴儿依偎在母亲的怀抱,正在嘤嘤述说。母亲端庄靓丽,望着呀呀学语的幼子,露出深深地爱恋,不如就叫母子情深峰。北去缓缓的山梁,通向鼓山最高峰—老石台。老石台为鼓山之极,海拔891米,该峰周围山势陡峭,怪石林立,因峰顶突兀矗立起一块巨型长方石台而得名。常仰慕登老石台而小天下之情怀,终因未登顶而抱憾,这次因为要穿越鼓山,也难于遂愿,只好留作梦里的思念。

到这里已多半天时间,右腿膝关节隐隐作疼。这是那年登黄山时落下的病根,为体验攀登的快乐,曾和几位同事从黄山脚下用了近三个小时快步登上了黄山第二高峰—天都峰。可能拉伤了关节,到现在走路长了就出毛病,只好和潇潇小憩。

这里是鼓山腹地,人烟罕至,草木葱郁,一片高山草甸气象。

向阳的山坡上,草长得又高又稠密,刚刚淋过雨水的小草,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金属般的珠光,散发着清香;几株野山菊娇艳的黄花在嫩草的衬托下,更显的妩媚;大山隔绝了喧嚣,四周一片寂静,懒散地侧卧在清凉的石板上,被眼前的景色所陶醉,仿佛置身于瑶池仙境,天外净土,我愿长卧不愿起。

人在征途身不由己,即使我们选择自由地旅行也无法遏制向前的冲动,前方永远充满着诱惑,迫使你继续前行。

爬过几道山岭,越过鼓山第二高峰石圣山右侧的山坳,就进入鼓山东部,山势渐渐走低。

皇姑庵处于石圣山面东半山腰的悬崖底下,背靠山崖,三面环山,脚下一条沟壑伸向远方。庵下一块巨石隆起直泻沟底,人工雕凿的台阶似天梯直通庵前。庵门是城墙式建筑,门洞上是阁楼。

进的庵来,几棵高大的古柏欲与高山比肩,把个不大的院落收拢在自己的怀抱。大部分房屋已塌落,只留下断墙残基。靠山崖近里的地方,翻建了两间不大的庙宇。庙后峭壁上凿有一石窟,名曰太清庵朝阳洞,说是北齐武平年间所凿,也就是公元566-570年,距今也有一千四百余年。窟门左边凿有天王象,不知为什么右边没有,传统上一般都是左右对称。人进去可直立,六、七平米的样子,石窟墙壁上刻有文字,为明朝嘉靖年间所书,记叙了洞窟的雕凿,但和今人考据不同。

庵的左侧有一天然山洞,洞深二十余米,宽十余米,内建有一小庙,从洞外清朝光绪年间竖立的石碑知道是玉皇殿。洞内静谧悄悄,凉爽宜人,一泓清水粼粼,山泉顺大山的缝隙渗出,落在水面上,叮咚作响,人们叫它水帘洞。但在此洞上方登几十步台阶,还有一洞,ꢀꢀ内有孙悟空塑像。孙猴顽皮无私,偏居一偶,竟把自己的水帘洞让与玉皇大帝,其实是信徒们使然。

太阳落到了大山的后面,整个庙宇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坐在庙前的平地上,山风习习,枝叶斑斑,庙窟森森,更增加了几分萧杀。低头眼前的石几,似乎刻有文字,细看竟是明朝万历27年的残碑。四百年的风雨,阅尽了人世间的沧桑,古人无声的刹那,积淀在大山的深处,延续着传统悠悠,还将亿万斯年。

顺天梯直下沟底,山道边怪石林立,峭壁嶙峋,弯弯曲曲通向山外,渐渐地山道旁有了些梯田,山势也缓了许多。

雨后的斜阳辉照着身后黛青的山峰,不远的山坡上,羊群像朵朵白云,游荡在青山绿草间,牧羊人嗨嗨的吆喝声在山谷间回荡,人无踪迹,声振林木,惊起了山鸟直升云天。

前面终于有了村子,村外女童牵着两只山羊正在吃草。羊羔通体雪白,看到了生人眼里露出了惊恐,潇潇童心未泯,驻足与羔羊亲昵。向村童讯问得知,此地是寺后坡村的一个自然村落,村民大部分已搬到山下面去,只是几户放羊的人家还在山上住。

问她水浴寺怎么走,村童指着南面的一道山梁说,翻过去那道山就到。

水浴寺又称小响堂寺,因其规模比南、北响堂寺小而得名。

该寺分石窟和寺院两部分,东侧为寺院,没有围墙的院落殿堂也是三进,但只有一殿看起来还是先前的建筑,其它的庙堂和塑像都是在原来基础上新建。新殿没了前人的精细,少了历史的深沉,只是色彩的渲染和粗糙的堆砌。

在寺的西侧,东西走向的一处石灰岩崖壁上,坐落着两座石窟。

西窟凿于北齐时代,和北响堂石窟始凿年代相同。东窟凿于北宋初年,也有千年以上历史,寺的前面有北宋端拱二年(989)三月和同年十月的经幢两座。资料上介绍西侧经幢丢失上两段,东侧完好,但看到东侧的经幢上部也没了,向守寺的人打听,最近不长时间被盗贼偷去。几吨重的东西,非一人所为,可能是文物盗窃集团,好像案子已破,但东西还没有运回来。一千多年的古物,盗贼轻易得手,确实应该加强对文物的保护了。从残留的部分看,两座经幢均为八角柱,由仿古建筑结构的屋檐,做工精细。碑有古乐器箜篌,吹笙,歌舞伎等,线条流畅,栩栩如生。

出水浴寺到可乘车的永峰公路有三、四里路程,路途平淡无奇。回到城里已是华灯初上,溶入滚滚的人流,看不到了自我,但古寺、石窟、山峦、险道,还有一身的疲惫,长久地在心头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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