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的峰峰,“竹林烟月”更多是文人笔下的一种意境。但在古代,这种现代人的意境或许就存在于他们的现实里。可考据的是,滏口陉东鼓山南街与太行东路交汇处,就有一处能够表明古代竹林寺曾经存在的地标,工商银行的竹林寺储蓄所。
按说,峰峰新市区的城建史并不久远,但也不能说它的文化或者古代遗迹匮乏。这个位于鼓山东麓滏河源头的小城,紧邻着历史悠久的彭城古镇,而古镇又是磁州窑发祥与传承的载体。这样的一个地方,注定了它在历史的长卷中,总有或多或少的瞬间留在了画卷的某个角落。
竹林、竹林寺,勾勒起峰峰新市区这片土地上历史的竹影婆娑,溪谷云烟。
八十年代初,办公室里有一位老同志,是五零年从外地来峰峰参加新区建设的,每每谈起峰峰新市区的发展,多有涉及竹林古寺的言论。一方面那时我们单位在那个地方有一个叫竹林寺的储蓄所,也是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另一方面,好奇的我总要探究既然是竹林寺储蓄所,那寺呢?
这样就会泛起他心里对竹林古寺曾经的古木参天,红墙碧瓦的幽深福地更多的心结。
峰峰缘于资源,成与煤炭。刚刚建国的新社会,对能源的需求决定了这个老矿区必定在祖国建设中展现他辉煌的一面。
五零年建区,到五二年就已经是省直辖区。但是,刚刚成立的新区一切还是一片空白。当时的区委暂住在古寺的南邻,每当召开全区干部大会,古寺的大殿就是集会的场所。走过参天古柏掩隐的大道,鱼贯而入有些残破的大雄宝殿,斧头镰刀的红旗代替了旌旗摇曳的令旗,释迦摩尼的塑像让位给主持会议的首长,古老的残迹为新生活谋划着新的开端。历史在这里延续,也在这里蜕变,必将脱茧而出一个全新的时代。
会间小憩,这些从祖国各地调来的干部们,就在参天古柏的林荫下,或流连,或假寐;清风明月之际,黛青色的鼓山,茭白的月色,古寺的重檐叠影,千般的色彩与斑驳树影,古老和新生在这里交集,断面停留在六十年前的月光下。
即使这样,我们依然没有探究到古寺的竹林,他在哪里呢?让我们屏蔽发展的轨迹,回归那个“瘦竹如幽人,幽花如处女”的古寺意境,或许能够走进历史的竹林烟月。
古寺已经没有了历史的残迹,记忆的方位停留在宋元或者更遥远的北齐、北魏。山是那时的山,水是那时的水,元宝山和鏊子顶簇拥着滏口陉中间湍急的滏河源。自然的生态与佛道的兴盛,加之古寺紧邻繁华的古镇,又有晋阳与邺城水路通道的便利,竹林寺就坐落在了滏河泉源的北岸。西靠葱郁的鼓山,南临清澈的滏水,东去是肥沃的良田,竹林淹映着飞檐亭台,竹林拥簇着漫步小道。潜心于普度众生的僧人和倾心于名山大川的学士,一定会在这幽雅静谧,环境可人的竹林间、古寺中探究人生的真谛,寻觅大千的美景。在野趣盎然的山景间流连,在晨钟晚馨的咏诵中忘返。那时的竹林寺,就是一个天人合一的胜景,也是一处修炼人性的圣地。
历史总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而且还有其必然,古寺的兴衰也伴随着社会的跌宕。我们不能否认当代的破坏,也要看到历史的消衰。利用以及顺势而为,失宠以及沉沦湮灭,人也罢,寺也罢,只能跟着历史的节拍舞动,让位于发展这个滚滚的历史车轮。
其实到近代,不仅仅是竹林寺,随着佛、道作为国教的逐渐式微,国内绝大部分的庙宇道观,也都经历着痛苦的凌迟,逐渐地退出了主流意识,沦落为民间或者地下的意识形态。竹林寺在这个过程中,比其它的古寺更决绝。
如果说,建国初期竹林寺作为一个败落的古刹,行将倾覆的大殿还能作为聚会的场所,那么,随着新市区的建设和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湮灭总是难免的,留下的只能是一些叹息。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邯磁环行铁路穿过滏口陉,扼其咽喉的竹林寺大半个院落让位于工业化的钢轨铁枕。到了六十年代,峰局机械总厂扩建,则让竹林最后的残痕彻底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这个过程,在那个时代人们的眼里,也在当代人的叙述中,流畅着竹林古寺的归宿,史志着竹林寺曾有的印迹。
一个战友做了本地一所知名中学的校长,一次闲谈,说到该校正在改造破旧的校墙和门楼,竣工后,铁艺的栅栏映衬着靓丽的教学大楼,气派而又现代,惟独古色的门楼古香依旧,现代的流线和古代的飞檐有些不伦不类,战友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当修建邯磁环行铁路拆除竹林寺大殿时,这所学校正在滏河南岸建设,破旧立新,古殿的砖料就做了新校的围墙,还有学校正前的门楼。进入新世纪,已经半个世纪的建筑人们要它以一个崭新的面貌迎接新千年的时候,这些古董的去留就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老教师们不会忘记用排子车推回砖料流过的汗水,也不会忘记滏水北岸那座古寺凄惨的结局。或者为了纪念,或者为了保存古寺的灵气,这座在学校建筑并不多见的门楼,依旧屹立在一片钢筋混凝土的森林之间,传承着历史的脉动,流淌着传统的血液。
我们记叙古寺,不仅仅是怀念它有形殿宇的消融,也是为它无形精髓的传承。当后人们在浩渺的史志中翻阅出峰峰的竹林寺时,即使我们无法给出精确的地理坐标,我们也要说,峰峰的竹林寺,不仅仅存在古人的生活里,也萦绕在我们现代人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