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循环往复,不知不觉我已经迈入第47个年头。来不及梳理,捋顺,日子一阵风“嗖”地一声,停留在2024年的年头上。眼见着白发一根根爬上了头,越剪越多,如霜花斑白。
与岁月和解的方式就是重温和回忆过去那美好、单纯的一瞬间。人事俱忘是多么无情的事,怎么忍得。再踩踩那片地,把梦里和现实的路理平接通。那一条条笔直的路,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田,一座座静静的桥,连同缓缓的河流凝固在一起,在脑海里常常徘徊。炎炎烈日或月色朦胧下闪过一张张熟识的面庞,连同着一件件琐事尘封在记忆里。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就和二姐约了,大年初一下午我要和大姐到她家去走走。因为她公婆的家所在村庄也曾是我们共同的故乡。二姐说:“欢迎过来,晚上在我家吃饭”!觉得心暖暖的,总归回家有了奔头。到生我养我的村子庄稼地里走走,踩踩那片响着我们欢声笑语的土地,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我们驱车停靠在二姐家,喝完一杯绿茶后,精神倍爽。我们姐弟三人各自领着家人,三三两两地往田埂上走去,步履轻松而惬意。风儿呼呼着响,刮得脸凉飕飕。心中的热血却平缓而坚实地流着,那是多么地释放自己,疗愈自己的身心啊!踏在松软软的田地上,仿佛童年的心意又涌上心头,单纯得如刚落地的娃娃,天真自在!
时过境迁,农田多半已改成了蟹塘,被分割得支离破碎。“二十格”如美人腿伸向开阔的水面,沧海桑田,原来的胡桑已经改种了杨树。残冬的阳光下,远远地望去,一棵棵杨树光秃秃地,如理得不顺的头发,七倒八歪地竖在地里。赶在阳光平淡前,我们姐弟三先合影,接着领着孩子来一张,最后以家庭为单位来一张。我们的表情依然如40年前的样子,我傻傻的、二姐倩倩的、大姐靓靓的。似乎一切没有变,又变得面目全非,身心疲惫,身体发福了。周围的00后、10后或亭亭玉立或人高马大地立在我们周围,好有一种为人父母的成就感。这才感觉到岁月不仅残忍得如杀猪刀,也温柔得像块棉花糖,子嗣满堂的幸福不如糖一样甜吗?
晒场上已经长满了油菜,田地的那头,靠水的地方有座庙。再以前是仓库,再以前又是一座庙。几经变迁,历史循环往复着。忆当年,春天蓝天碧水处,菜花无边,暖阳耀眼。“嗡嗡嗡“蜂碟飞舞,花香四溢,看花归来香沾衣。秋收的时候,我们在堆积如山的谷物堆里捉迷藏,打斗戏闹。夏天一场雨过后,我们常常挎着篮子,呼朋唤友地一起去晒场,寻找雨后新长的青菜,尝一口,苦涩中带着甜。冬天漫天大雪时,便是寻找野兔、野鸡声影的幻想时刻,无边的旷野,停泊着一两棵静静的榆树,虽没夏日的繁茂,但枝干挺拔丶秀颀,风骨全露。
我们闲步不闲嘴,一群人悠悠地踏过一段“大牛路“,这条路是我10岁离开村庄后常常梦见的地方。过去这条路最宽,专为牛设,人也走得舒畅。机械普及前,人们尤其重视耕牛,除牛路外,还有专为牛上岸的牛曲口(码头)。这条路常常在阴雨天会被牛踩得泥泞不堪。晴朗时分,路中央则会留下一摊摊锅大的牛粪……小时候常常在日落时分,跟着在地里干了一天活的妈妈,沿着这条大牛路,蹦蹦跳跳、连蹓带跑地回家了。
我们走着走着,便到了打头的人家,女主人依旧往年模样,遇见我们一脸笑。见我们一群人往她家走,忙着搬来凳子,请我们坐下来,抓来自家地里长的花生,分发给我们。我叫不出她名字,但知道她原来是我们家过去的前后邻居,她已经一点儿不认识我们姐弟三了,毕竟四十年过去了。再怎么提醒,也忆不起来当年的我们。为此她尤其懊恼,并使劲地想啊忆啊!终于在我们要走的十分钟内,隐隐约约想出来什么。于是更是反复邀请我们去她家坐坐。我们也能原谅她短暂的失忆,记得她年轻时候,整日操劳三个孩子,又因耳朵不甚好,少与人言,鲜有抛头露面的机会。很不幸的是她男人一次车祸身亡,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后来听说她与孩子的亲伯伯一起拉扯孩子,帮着三个孩子一个个婚嫁,一起白头偕老了。伯伯在一旁晒太阳。虽然年青时,常年在外,但他眼力紧,我们讲讲话的时候,他都能认识我们,且能回忆往事。他说,记得过去经常往我家窗口,塞甜杆儿。我虽然已经记不得,但我肯定这是真事,因为前后两家各有三个孩子,你来我往地送好吃的很正常。
再往前,我们看到曾经住过的房子,现在已是改造得面目全非,不忍再进去了。过去读过书的小学也早已成了别墅人家。在学校旧址前与儿子合影、与向导、我的发小云明来一张合影,也算是此行的另一大快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