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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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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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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回甘

旧日时光其实从未走远。流淌在青春岁月里的那些人、那些事,不时拉扯着思绪……

花开花落间,又是一年就业季。

90年代的那个火热夏季,在潍河边的小城,我下了车。那是个高考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出头的年代,每个毕业生都是怀揣着一份被得到认可的美好憧憬,奔赴各个岗位的。很快,现实的残酷,结结实实给我上了一课……

眼前是个刚成立不久的公司,蜿蜒古老的护城河在它面前静静流淌,古老与现代在这里交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以总经理为首的“学院派”和以书记为主的“元老派”貌似格格不入,相互制肘;公司职工也是七拼八凑而成,人际关系错综;工作内容简单重复,初中生足以胜任的含金量。一次次在和顾客探讨着商品的价值和使用价值中,日复一日,单调机械地消磨着青春和激情。人一旦少了激情,生活就会落于无聊。像池子里的鱼,时间长了,秉性也渐趋同化。我也渐渐融入这个“得过且过”的职场中。

日子就在眼馋着男顾客的钱包、女顾客的娇艳中,一天天,平淡无奇地流淌着。

这是个变幻莫测的世界。沉闷枯燥的生活里,那点意想不到的惊喜,像雨后的虹,让人兴奋。

暮春的风,催开路口的梧桐花,天就有些热了。

太阳两竿多高了,天很高、很蓝,我骑了一辆偶尔掉链子的二手凤凰牌自行车,低着头,从一家门头、一家门头前走过,空气中还依稀漂浮着阵阵烧肉的残香。这是个半工半农的城边村,街道上一溜二层简易饭店,还没到吃饭点,街上并没多少人,门前略显人去鞍马稀。

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秒。一盆不期而遇的污水,将我全身最值钱的衬衣浇得湿漉漉。风一过,带来一阵清凉。情绪的雷在酝酿。没来得及引爆,定睛一看,气消了一半;再一看,气已荡然无存。

一扇经年的木门半开着,上面大红色的春联已残缺斑白,里面一个手持菜盆的妙龄姑娘,为自己的冒失正羞红了脸,惊恐地立在那里。女人一枝花,全靠白当家;脸似出岫云,全靠眼传神。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让人过目难忘;摄人心魄的眸子里,洋溢着妩媚的青春气息。惊恐下,她慌乱地上前替我擦拭身上的菜叶等污物。纤纤细手,玉笋般骨骼精奇,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它的丝滑。我的心开始快速抖动起来,脸有些绯红发烫。眩晕!失态?那种感觉难以言表。

土黄色主色调的街上,她,一袭天蓝色的衣服是那样的清雅、脱俗。那绿色的厂标,阳光下很显眼。工作服真的不怎么好看,可穿在她身上,就像量身打造,被穿出模特装的感觉。

青青岁月里的那些美好啊!蜜一样的“只因多看了一眼”。我暗自庆幸起来,感觉粘在衣上的菜叶也透着难言的清香。懵懂的情愫已悄然在心中滋生,从此心中多了个“她”。

红砖铁栅栏外,围着厂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我在围墙外,她在围墙里。可是怯懦、回避型的性格,让我终究没勇气突破那道障碍墙,进而奔赴那炽热的激流,爱情的小船就这样搁浅在墙外。

小雪节气,平常午后,鲜有顾客。我正靠着扶梯闭目养神。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同事情不自禁的叫声,唤醒了我困顿的眼。目光所及,那是个踩着小碎步的陌生而熟悉的漂亮身影,正款款飘来,宛如春天一缕风,让男同事为之失态,让女同事汗颜。那不是半年前一面之交的那个女孩吗!?她平静的脸上,或许已淡忘了那次“泼水”事件。

她并没有注意到我,而是对模特架上的羽绒服,一见钟情。

试穿镜前,天鹅舞般,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得周边几个男服务生眼睛有点晕。“量身打造唉!”同事小李说。之后,几天,我脑海里不时会闪过那个玲珑转动的画面。她说:走得急,没带钱包。漂亮的女人提了一个不漂亮的请求,我头有些晕,私下做了一个“违反工作纪律”的决定:让她押了身份证,拿走了衣服。

时光的闸门被打开,光阴的长廊里时常走进两个人——她和她的闺蜜。她们时常故意、抑或非故意地将钥匙、手套等小物件,遗忘在我面前的柜台上。偶尔也会带来些烤红薯、羊肉串之类的零食与我分享。随着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青春期的男人,那经得起诱惑,渐渐就有了一些想法。

讽刺的是,“八”字还没一撇,“热心”的同事生怕我走了眼,就直白地告诫:她刻意外表,性格张扬,并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女人,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我“HOLD”不住她。同学也“善意”地提醒:她不适合我那略带木讷的性格,你俩没共同语言。

不管同事如何劝退,不管同学如何劝说。作为一个执拗一根筋的视觉动物,我遵循内心世界,爱就爱了。我喜欢那副皮囊,我不在意灵魂几斤几两,再说灵魂我也看不见啊!这也许就是纯粹的爱情吧!爱情从来不需要太理智。

春风吹暖潍河水,又是一年花开季。

几天后,柜台前来了一男一女两个老人,神神秘秘地围着柜台转了好几圈。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仿佛在为家中珍藏的珠宝,挑选一个精致匹配的盒子,态度慎之又慎。

那时的我,像极了商品架上陈列的衣服,在接受着一对陌生老人的评判:皱巴巴的工作服,110多斤面黄肌瘦的躯体,像根干巴巴的木棍,又宛如秋天稻谷地里唬鸟的稻草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没有背景的穷小子,从事着一份极其普通的职业,仿佛一眼就让他们看穿了未来。

在他们的审视下,仓皇间,我很想逃离。我想他们对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失望的。我庆幸他们只看到我的表面,没有看到我逆来顺受的怯懦性格。他们惊诧于自己优秀的姑娘,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穷小子产生好感,除了一个一文不值的“干部身份”和会写几首打油诗外,没有一点让人留恋的地方,真是鬼迷了心窍!

和90年代的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她是个孝顺听话的孩子。也许父母的意见大抵是对的,毕竟天下父母,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第一次面对终身大事时的迷茫、慌乱。她开始思前顾后,她开始不确定地对比。对此,我是非常理解的,谁都希望得到周边人,特别是父母的意见。就这样,在征求闺蜜的意见里不确定,在征求父母的意见中徘徊,在徘徊中,我们渐行渐远。

至此,有种无形的东西在悄悄告诉我,我们之间缘分还没修到。

桌上的菜,冒着热气,五颜六色。一个多月后,一个小店里,她、她的闺蜜和我,三个人坐在一起,谈不上散伙饭。

她说:“我比你大三岁,我是你姐……”

我说“女大三,抱金砖”。

我说“情比金坚……”我拿不起、更放不下。

桌上的菜,热气已没了,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失恋了。

后来,她来得越来越少了。

再后来,她恋爱了,男主角不是我。

当女人把她的恋人大方地介绍给我时,我看到了那个男人风流倜傥,心里酸酸的,我知道我吃醋了。

欲望进一尺,灵魂就退一寸。都是欲望惹的祸,家境殷实的办公室副主任牵起那双“骨骼精奇的手”,走了,背影渐渐消失在楼梯转弯处。

后来,她就不来了。

没有了她,架子上的衣服也依旧一件件让人取走,只是试衣镜前少了那个漂亮的影子。

清汤寡淡的时光中,无聊中透着失落。

几年后,那时正值药店行业方兴未艾,城边人较乡下人见识长远,她果断辞职,开起了药店。后来,主任老公帮她不断开源,开了几家药店,从城边村一直开到风筝城,买卖越来越大。

幸福之花,红艳艳地开。

天下就没有偶然,只有化了妆的必然。明白了这个道理,我渐渐接受现实。那时虽然有了去南方的想法,但是迟迟没下定决心。慢慢地等机会。一群年轻人,在男女之间的“口吐芬芳”中,在跟顾客的舌来话往中,消费着短暂而宝贵的青春。

时间渐渐冲淡了一切。

那年夏天,我去了一个位于城十里地的加工厂。是什么原因到这个加工厂的,我应该能预料到,又没预料到。

时隔半年,那个女孩结婚了。婚后,她让闺蜜送来了她的喜糖,糖是甜的,吃到嘴里是淡淡的涩味。难道这就是“失恋”的滋味,可根本没有正儿八经地恋过啊,连手都没牵过几次。那叫什么?真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或许叫失去了单相思更恰当一些吧!在老家我唯一的一次感情经历结束了,这以后,因一直想逃离那个闭塞的小城,我封闭了自己的恋爱之路。

辞暮尔尔,一眼千年,梧桐花年年开满路口,我们就在花开花落中,带老了岁月。

当我又一次站在这花开的路口,眼前是笔直的柏油马路,是一座一座高高勃起的楼,什么都是新的,只是那梧桐花依旧记取着陈年往事。

当青春渐渐消隐,当皱纹爬上眼角,当风霜染白鬓角,青春期的那些美好,在回忆拼图上画上了浓浓的一笔。青春的那些悸动,涩中带甜,渐渐汇成一股暖流,令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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