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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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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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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卫老禚

站在小城第一次落脚的地方,面对眼前这栋米黄色办公楼,转眼间几十年就过去了。窗外,凄雨微风中,杏花残,梨花落;屋内,摇摇欲坠的老禚,仅剩最后一丝气息了。老禚病危的消息传来,感慨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初见老禚,是个桂花飘香的季节。公司传达室里,一个身穿红褐色毛衣的老汉,正忙着向炉子里添煤球。他身材瘦削,精神矍铄,一双略显粗糙的大手上,星星点点沾了些煤渣。我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自顾自地忙碌着,把我当成了空气,我就有点生气。

四周一顾,三十见方的小房子里,摆设简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把旧木椅,不规则地散布在角落里,其中有一张断腿的木椅上,摆满了盐、油、酱、醋等调料瓶;木椅的旁边是一个煤炉,除了夏天,一年三季炉火不断;靠窗是一张老式方桌,上面摆着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它是屋里最值钱的家当了吧!可能是由于信号不太好,电视上雪花飘飘,给人年快来到的感觉。电视对面是一张单人简易床,可以懒散地斜靠在上面看电视。

老禚像口古井,平时很少说话,身世也极少有人谈及。难怪单位有老同事说他是个古董。公司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禚,总经理喊他老禚,我们也就跟着这么叫。

老禚三个爱好:抽烟、喝酒、打扑克。那时公司的同事基本上是本地人,离家近,一到晚上,偌大个楼就剩下我们俩。每到这时,老禚便悠然地点上一支自卷的旱烟,站在窗前,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发神。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一袋烟过后,他就张罗着准备下酒菜。那时单位储藏室有两个冰柜,平时单位剩余的年货,像一些海货、猪肉之类的东西,就存放在那里。老禚自己的鱼肉跟单位的放在一起。老禚每次去取东西,总是将单位和自己的分得一清二楚,从不占单位一点便宜。我那时在会计室,他的做法也深深影响着我,公私分明,对一个会计很重要。

老禚做菜有一手,最拿手的是芹菜炒肉丝,热油爆锅,倒入葱花、姜丝和肉丝,最后放入青菜,点几滴酱油,大火翻炒,不一会,香气便氤氲开来……

成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做了几次,都不太成功,总是感觉欠些火候。

在一起久了,秉性渐渐趋同,老禚也慢慢地打开了心结。对他的情况也有更多地了解:老伴去世得早,给他留下了几个未成年的子女和一个破碎的家,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的,含辛茹苦把孩子抚养大,一直没娶。到孩子都已成家了,有人曾劝他娶一个,但还是被他拒绝了。也许没有那个女人能代替老伴在他心中的位置。

从事一份平凡而简单的工作——“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房前屋后,看门带话”——房前屋后打扫卫生,楼上楼下送水送报,帮忙接接电话,下班检查关灯没有。

每到晚上,是传达室最热闹的时间,家住附近的许多同事会来打牌。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屋子便充满家的感觉,这时的老禚高兴得像个孩子,忙里忙外的,搬桌、挪椅、洗牌……

老禚常年穿一件衣服,饭桌上每天只一个菜,但是他并不穷,平凡中泛着光。一天,我刚进门,老禚说捡到了五十元钱。我知道那时他的月工资就几十块钱,五十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在你屋里,一天了,也没人找,收起来行了。”我说。他憨笑着说:“拿着不安心。”后来,外面开包子店的老板过来,把钱收走了。我确定他不缺钱,他是个小老板;我也确定那钱不是他的,因为一整天他就没来过传达室。可是现实就有这样见钱眼开的人。

老禚有多少年是在传达室过的春节,我不清楚,只记得我结婚次年,因孩子刚出生几个月,过年我们没回老家。那年三十,媳妇说:“让老禚来咱家过年吧!”

我赶到公司传达室时,外面已飘起了新年的礼花。隔窗看到一对孤零寡言人(老禚和他小儿子)对桌饮两盅的场景时,眼睛不由有些湿润。

门卫老禚,平时除了去附近的集市买点日用品,很少出楼,生命有长度没宽度,流水日子哗啦啦流到了最后,就这样过完了他平凡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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