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园春色
陈胜良
马年的三月,我参观了中国馆。伫立馆前,我感慨万千。国人眼中,中国馆可以和法国的埃菲尔铁塔媲美,可以和英国伦敦的水晶宫比肩,可以和布鲁塞尔的原子球馆驰名。我感叹它的雄伟,但也追踪思源。原来,中国馆是华南理工大学何镜堂院士团队的大手笔。优秀的人才,出自优美的环境。我对何镜堂的工作环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我乘车南下。三月春寒料峭,但花城处处已是花香扑鼻。趁缕缕花香,我采访了何镜堂工作室。
说是一个工作室,其实更像是一个园,一个幽雅恬静的园。园外没有显山露水的招牌,路上没有引人注目的标志。登上几级石阶,穿过一扇不起眼的门,便进了园。进到园内,跃入眼帘的便是一栋栋玻窗别墅,黄墙红瓦,绿树掩映。室内通风透明,简约美观,清丽雅致,清澈如镜。窗因树而绿,树因窗而丽,玻窗绿树交相辉映。玻窗工作室里,年轻人坐在电脑前,埋头工作,沉浸在设计中,各忙各的事,互不干扰。室内没有幢幢的人影,只有忙碌的身影。
走过一段木地板,便是一水池。池内水面波光如镜,倒映着明亮的玻窗和阴翳的树影。池内镜面仿佛镶嵌着几片圆圆的印花,其实,那是几片开在水面上的水莲,水莲娇怯娴静,体态婀娜,引来飞舞的蝴蝶,点水的蜻蜓。啊,水莲花,你静静地美,默默地香!沿着断石水桥缓缓迈向玻璃房,心中升起小桥流水人家的惬意。玻璃房里在讨论设计方案,我适逢其会。桌上堆放着设计的一卷卷图纸,还有画图的一支支炭笔。一位白发老者端坐中央,许是何院士。两边坐满年轻学者,大家激情四溢,笑容与杯中袅袅的热气相映,白发与墙上悬挂的灯光同辉。老者时而拿着笔在图纸上涂画着,寥寥几笔,苍劲有力,时而做着手势,快速敏捷,边做手势边解说。慈祥的眼神不时望着大家,眼神像深深的潭水,像无尘的明镜,也像广袤的天空。大家聚精会神地聆听,也热烈地讨论,头脑风暴,创新意识,像火花一样喷发。方案一个接一个,讨论一拨接一拨,高潮起伏。一拨人还没散,另一拨人就在外面等。老者一连讨论好几个方案,然而他还是精神振奋,毫无倦意。透过厚厚的玻璃墙,我凝视着那张长形桌,一张普普通通的桌,然而就在这张不起眼的桌上曾经诞生了震撼世界的宏伟蓝图,中国馆和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都发源于此。
伫立室外,凝神看着碧水小溪,蜿蜒环绕,溪水汩汩流动,潺潺媛媛,一尾游鱼游过。我好奇地溯溪而上,走几步就到了另一水池。那是另一泓碧水,清澈见底。溪边有蛙鸣虫叫,溪水在明净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仿佛一面大镜子镶嵌在地板上,反映着春日暖阳的光辉。蓦然,池内一群锦鲤有序游来,领头的鱼在前,为大家探航。它目光炯炯,勇往直前,后面的鱼矫健摆尾,静静的水面便泛起了串串涟漪。有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溅起层层浪花,打破了玻窗工作室里潜心设计的人们长久的沉寂,但也给他们带来了欢乐。园内静谧的屋舍,清幽的小径,一派岭南风光的典雅之姿。
园边墙角,水边径旁,或一树独立展现风姿,微风吐绽,或散落成林,璎珞纷呈。散落的果树,丛束的花草,斑驳的树干,尽管曾经历过寒冬萧瑟,季处严寒,心遭冷遇,但它们仍在孤独中坚持理想,在等待中坚定信念,在艰难中坚守爱好,在逆境中满怀向往,终于蓬蓬勃勃地走到了三月暖暖的春天。杨桃树蓬蓬翠绿,菠萝蜜树枯藤缠绕,芒果树青翠欲滴。种种果树风神潇洒,附丽其上,是翡翠般的叶片,是灯笼样的青果,它们随风摇曳,摇出了园中主人五彩缤纷的精彩人生。瞧一树树次第绽放的花蕾,看甜蜜的果实挂满浅斟低唱的枝头,园中主人一定欣然于心,昂然于怀。信步走进陈列室,看一个个如艺术珍品的建筑模型,眼前闪现着一栋栋宏伟大厦,心,一下激动了。
镜堂先生的园,春意盎然,春意闹枝头闹,“闹”出了精神的宁静和生命的愉悦。园内是静园,然而,园外却是流动的车辆,涌动的人群,现代化的气息如浪潮,冲击着人群匆匆的脚步。园内园外,一步之遥,仿若隔世。走进园内,滚滚红尘,如过眼云烟,飘飘远去。不过,先生的园,不是世外桃源。园内既有田园的诗意又有现代化的气息,既优美又简约,既雅且静且动。先生的园缘何静得如此优美?我记起了园口石碑上的诗句: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那么静园里的源头活水是什么呢?我想是先生尽心竭力培养的莘莘学子。他们对建筑情有独钟,在园里栖息梦想,成了他事业永不枯竭的源泉。
镜堂先生的园是静园,其实,更像是镜子一样的园。置身园内,可探寻先生六十年奋斗的心路历程。站在镜前,可以辉映出园外蔚蓝的天空下中华建筑回春的大地。啊,那里是建筑师成长的摇篮,是几百个宏伟蓝图诞生的地方,是园外人艳羡而神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