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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茫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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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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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行的路

                                     我前行的路

                                         陈胜良

1977年的中国,春回大地。历史的天空不再灰暗,勤奋的学子不再无望,大学的校园不再荒芜。这一年里,国家恢复了高考。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湖南师范学院外语系。求学于省府,受授于名师。我以为我饱学知识,可以放飞梦想了。我梦想在大学做老师,在政府当翻译。然而,毕业时,我被分到乡下当老师。其实,在乡下当老师,为农家孩子播撒心灵的阳光也是一件光荣的事。可是,这种光荣与我最初的梦想相距甚远。我心不甘,情不愿。我的心变冷了,开始萧瑟于家乡益阳县“西伯利亚”的凛凛寒风中。

我迷茫,彷徨,徘徊,在十字路口不知所措。不过,经过一番苦苦的思考,心灵的窗外忽然射进一缕希望的阳光______考研去!看到了希望,我便把心灵暂时安放在八中。出乎我的意料,八中还没有从湖南师院分来的本科生,所以学校把我当宝贝。我刚一走进校园,支书就跑来帮我背行李,校长帮我开床铺,总务主任帮我安排膳宿。八中的印象一下融化了我变冷的心。二月的益阳还是春寒料峭,但我在这偏远的校园里却感到了三月早春的暖意。校长用人心切,直接安排我教高三,可我为年底考研打起了小算盘,要求教高一。校长依我,我就开始边教学边复习考研的漫漫征途。教学之余,我闭门复习,然而有些学生拿着书本敲门请教。他们把我当朋友,心里有话就说给我听,家里有好吃的就带给我吃。有的家里用鸟枪打了野鸭就给我送来野鸭肉。有的后山冒出雨后春笋就给我抱来春笋。有的不顾路途遥远,用单车把我驮到家里做客。慢慢地,我的心里开始装着他们了。我觉得八中的领导很贤明,老师很热情,学生很可爱。有时,我的脑海里也闪过一丝念头:放弃考研,扎根八中,偏安一隅。然而,我又仿佛感到自己是一条奔腾的小河,时时听到远方的大海在呼唤。我的心啊仍然奔向那茫茫的远方。

时间在不经意间过去,一晃一个学期。期末监考时,我从支书嘴里听到一个规定:新分来的老师当年不准考研。我突然意识到,八中领导的热情只是一根柔软而不易挣脱的缰绳,牢牢拴着我的鼻子,叫我无怨无悔地耕耘。我开始有点不寒而栗,于是,我想到了调动。然而,要调动,谈何容易?我被分到哪里,我鼻子上的缰绳就被拴在那里。我只好借他山之石,找到五中的向支书,说明我调动的心意。他正想把我调去和劳芷定老师一起教外语班。向志书在益阳县教育界颇有名气,人称“向马列”。他要的人没有要不到的,八中的支书怎能搞得赢五中的支书?就这样,下学期里,我如愿地调到了县五中。到了新学校,我夹紧尾巴做人,老老实实教书。考研的事,我一字不提。然而,眨眼又到了报考的时候。我只好对向支书摊牌,可是向支书强硬地拒绝了我的要求而且他规定第二年也不准考。我设法挣脱了第一个牛主人的缰绳而主动把自己卖给第二个牛主人,自以为高明。可是我没有想到,第二个牛主人的缰绳把我栓得更紧。

课后,我沿着兰溪小河的堤岸徘徊,仰望丽日蓝天,感慨人生如白云苍狗般变化。我喃喃自语:我前行的路在哪里?难道我生命的小舟就此搁浅?我内心在呐喊:不,我要改变命运,我要考研!苦苦思索后,我又想到了调动。这一次,处于无奈,我捏造了一个美丽的谎言:我在沧水铺镇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希望调到六中,恳请上级批准。没有想到,我瞒天过海,真调到了六中。也没有想到,六中的缰绳没有那么紧,校长竟然同意我报考一次,但仅此一次。

为了抓住仅有的一次机会,那个学期里,我没完没了地拼搏,每天过着简单而又充实,充实而又紧张,紧张而又憧憬的生活:去教室上课,去食堂吃饭,回寝室睡觉,足不出校门。考研是短暂的但准备是漫长的,漫长的复习,漫长的等待,漫长的焦虑。然而,我复习的却是我没有考到的而考到的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报考的是比较教育学,没有高人指点,我的复习只是闭门造车,所以考试的结果令人失望。望着考研的机会如秋日的落叶飘飘而来而又飞飞而过,我怅然不已。对我来说,考研难,报考更难。我心灰意冷了。其时,县教育局又一纸调令,把我调回五中,充实外语班的力量。那以后,我不再有什么想法,只是在外语班的半亩方塘里与学生天光云影共徘徊。

我在人生的路上彳亍前行。时间像河水一样流淌不息。一晃就到了1986年。我尚未走上成功的路,而我已到了而立之年并已为人之父。需要我呵护的家在益阳市内而需要我耕耘的地却在几十里开外的乡村。生活之不便,让在市里教初中英语的妻子以柔弱的肩膀替我扛起了初建的家。后来,通过家人的努力,我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调动拉锯战。最后,我以对调的方式调到了益阳市第一中学。调到市一中的前三年里,我担任电大英语专业班的教学。我虽无鸿鹄飞行的本领但我依旧怀有鸿鹄的志向。我虽暂且依傍枝柯但我时时昂起头,透过树叶稀疏的空隙,望着无垠的天空,依旧憧憬山外的未来。

在教电大的三年里,我上甲课做起乙事来。我考过托福,梦想出国,但找不到经济担保,美好的梦想泯灭在美丽的襁褓中。我重温旧梦搞调动,梦想调大学,但因需要附带解决的问题悬而不决而未能如愿。我到湛江医学院试过教,也到湖南医学院参加过招聘考试,人事处拟发商调函附加的条件如出一辙:配偶的调动自行解决。我的人际圈就是我学校的教学圈。虽然妻子教初中英语经验丰富,但我联系调动的能力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就这样,湛江医学院的海滨胜境成了我记忆中的浮光掠影而湖南医学院省府里的校园与我咫尺却天涯。

远边调不了就调近边,我开始了就近原则。我联系了湖南城市专科学校,城专的校长立马同意调入,而一中的校长迟迟不同意调出。人事处开出的商调函成了一纸空文。我调来一中还只教了电大,尚未在高三的地里耕耘流汗,一中的牛主人哪肯放走牛?城专为了“挖一中的墙角”,暗示我辞职,然后他们再给我建档,让我脱胎换骨。我因“胆小”而不敢冒险,所以我最后一次大学的调动也泡了汤。不过,人事处长却给我“熬”了“一碗汤”,一碗心灵的鸡汤:“来校兼职,伺机而调”。就这样,我边在一中教高三边在城专作兼职,历时数年。在漫漫的等待中,鸡汤冷了,味道也变了,我调往大学的念头也“熬”灭了。在我的家乡,拴着我的鼻子的缰绳从未松开过。大学要人,我的原单位不放人,我就这样蹉跎了岁月。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国家的人事政策放宽,允许人才流动了。在沿海城市兴起的人才流动的浪潮慢慢波及内地。内地的牛欢欣鼓舞。然而欢欣之余,我突然发现,大学里不要中学的牛了。要的只是贴有研究生标签的牛。我没有研究生的标签,所以我永远在大学的门外徘徊。我的努力未能让我化蛹为蝶,我不能在蓝天下振翅飞飞。我的人生就这么尴尬,上天不得,入地我不想,但我依旧努力于天地间。

在物欲横流的九十年代,在无边落木萧萧下的秋日里,我去母校师大拜访了恩师赵甄陶。当我从先生那里得知外语系77级的同学大多调入大学,或是漂洋过海。我突然感到自己是一片发黄的树叶,在同学辉煌的光芒里飞飞飘落。恩师看我汗颜,便安慰我一句话:“就在你的立足之处深挖下去,必有清泉涌出”。恩师之言,顿时开启了我愚昧的心灵之窗。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慢慢明白了,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从此,我不再汲汲于大学教授的高贵,也不再追逐于出国诱人的浪潮。我拿起笨拙的镐,在我的教学园地每天挖地不止,我终于挖出了人生的第一股清泉。

1990年教完电大,我继而教高三,连任13届,成了“高三专业户”。1994年,我教了一文一理。文科班的学生多是外语考生,所以文科班实际上是外语班。外语考生的录取不仅看总分,而且看笔试,更看口试,口试是重点。那时的高考英语口试集中在省里。每年岳麓山上的艳山红花开满山坡时,山脚下的湖南师范学院外语系便热闹起来,全省的外语考生云集于此,等待着几分钟就决定命运的英语口试。口试标准之高,要求之严,考生无不生畏。没有经过严格训练,考生是不堪一击的。之前,我荣膺几届考官,在外语系主考。我熟悉考试流程,深谙考试技巧。我把技巧用之于教,训之于学。课后每有空闲,我便对学生轮流训练,个个把关。带外语考生口试,如带兵打仗。不过,只要老师运筹帷幄,必定决胜千里。此次带学生口试,我打了一个漂亮仗。40名外语考生上考场,优秀率居高不下。80分以上的23人,90分以上的12人。考生中的佼佼者,才女方艳也。她以94分,夺得全省第一名,考入北大英语系。从此,我一仗成名好运来。

1994年9月,一中校园里紫气东来,我被评为湖南省优秀外语教师并立三等功。1995年5月,校园里闻到了悠悠的栀子花香,我被任命为外语教研组长。过去不香的我一下像花一样香了起来。1995年12月,益阳的大地白雪皑皑但我感到了雪中的温暖。学校的职评工作已经开始,13位评委全票通过,我被评为中学高级教师。1996年5月,我在益阳日报发表一篇散文“我是平原上一棵树”,随后引来了益阳教育电视台。电视台以此标题制作了节目,我被专题报道。1996年6月,市教育局招生办选派考官,我被选为全市高考英语口语考试总主考,续职15届。1996年10月,市教育局职评领导小组组建评委系统,我被聘为中小学教师中高级职称评委,续职13届。1997年6月,经市教育局评选,我被定为益阳市首批高中英语教师学术带头人。

其实,深潜在我内心的是一种执着的精神,而且这种精神化为一种力量,倾注在我的挖镐上。挖出了清泉,我越挖越有劲。我不仅向深度挖也向广度挖,不仅在教学园地挖也在翻译天地里挖。1997年10月,益阳城里秋阳杲杲,到处张灯结彩。益阳市举办了第三届国际竹文化节。有市委龙书记推荐,我荣膺开幕式翻译,配合市长致辞。银城小姐把市领导引上主席台,鲜花拥簇。我跟着市长走,闪现在睽睽众目中!开幕式上,市长的致辞如行云流水,朗朗上口而我的翻译如潺潺流水,自然流畅。我和市长配合很好。站在台上,望着电视系统现场直播的镜头,我感到了人生的意义。

眨眼又过了两年,到了1999年10月,益阳城里又举行了第四届中国竹文化节。光临盛会的既有副国级领导又有外国使节,既有外交部官员又有省市领导,既有中外商贾又有坐在电视机前观看的四百多万益阳人。挑选开幕式的翻译,领导慎之。组委会反复讨论,最后我荣膺首席翻译的角色,担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万国权和省长储波及市长蔡力峰等领导的致辞翻译。这一次的翻译,我已轻车熟路。我在翻译的天地里又凑响了一首凯歌。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抹夕阳在时光列车的轰鸣中慢慢远去,迎来的是二十一世纪的第一片灿烂的朝霞。世纪之初的2003年9月,益阳城里的上空飘扬着十八个国家的国旗。联合国的国际竹文化论坛在此举行,各国代表和外交使节云集。论坛由联合国高官拉克西米主持,东道国参会代表既有国家科技部部长又有省科技厅厅长还有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和市政协四大家领导。翻译场面既有高官会晤,又有中外友人的见面会,也有大会论坛,还有祝酒致辞。虽有几十名大学生志愿者作接待翻译,但我肩上扛着首席翻译的重任,让我感到我在飞越人生的巅峰。

 2003年是益阳不平凡的一年。在这个小城里刚刚送走联合国高官拉克西米又在金秋10月迎来了专程访益的挪威基督教民主党主席、国会领导人、挪威卫生大臣达格芬·赫布劳藤,还有挪威驻华大使阿肯爵德及其随行人员十五人的代表团。达格芬是益阳接待的 一位外国国家领导人,市里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欢迎会上,我受市长指示作中方领导人的口译而国家卫生部派来的随程女翻译作挪方口译。我们配合很默契,给达格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益阳是世界羽毛球冠军之乡。2005年12月15日至18日,第18届世界杯羽毛球赛在此举行。我受聘作大赛的首席翻译和翻译部顾问。市政府秘书长指示我尽快按国际标准组建一支翻译队伍。于我,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什么是国际标准,我自己也说不清。不过,我还是勇挑重担。在短短的一个月里,我通过媒体招聘了40名外语人才。他们既有大学教师又有少部分中学教师,还有外事办的工作人员。既有研究生又有少部分大学生,还有归国留学生。为了让大家尽快熟悉业务,我和几位翻译经验丰富的大学老师合力举办了培训班。我们在网络上查找到国际羽联的翻译惯例和标准,然后,我们对照惯例和标准,对年轻的译员进行严格训练。训练他们的翻译技巧、翻译礼仪和翻译知识。为了确保翻译质量,组委会规定,所有译稿都由我和几位大学老师过目签字并由我负总责。整天面对桌上浩如烟海的译稿,我们努力审稿和改稿,呕心沥血。大赛临近,组委会又有规定,诸如新闻发布会、招待会、裁判长会和国际羽联主席见面会等大场面的翻译全由我和几位大学老师承担。一连数日,我忙得不亦乐乎,就连我的生日也忘到九霄云外。不过,我觉得我忙出了人生的意义!当一切归于往日的平静的时候,当2006年来临的钟声快要敲响的时候,益阳电视台《益阳人》栏目摄制组为我作了专访报道。这一下,我在小小的益阳城里家喻户晓了。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的挖镐继而在文学的领域挖掘。2008年3月,我在作家出版社出版了10万字的散文集《渴望的涟漪和浪花》。2004年_____2008年,我在益阳日报文学版发表了“光环背后话艰辛”等20篇散文。2008年12月,我被吸收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2011年8月,麓山枫叶别样红的时候,湖南师大外院77级游子经历了30年的人世沧桑后重返了年轻时启帆的小岛_____心中的师院,梦中的外语系。我因事物羁绊,未能前行,但我留下了 “重德先生”等4篇纪念老师的文章,刊印在《麓山情怀》纪念册里,定格在同们学的记忆中。2011年10月,湖南师大校园里丹桂正香,学校举行的海内外校友参加的《我与师大》征文大赛揭晓:我写的《甄陶先生》与王毅写的《殷殷四代师大情》荣获并列第一名。同年11月,《甄陶先生》被录入中国作家协会散文大系的情感系列大书里。2014年——2015年,我在《唐山文学》发表了“红枫为谁飘”等45篇散文。2015年——2019年,我开始创作青春励志长篇小说《找出路》,在《中国作家网》连载。2017年——2019年,我在湖南师大《校友》发表了散文“甄陶先生”,“常绕梦魂来”和 “教授的乔迁之忧”,受到了北大欧美文学系主任和人文学院院长及我国顶尖学者申丹教授的特别赞美。2018年,湖南师大外院喜迎80周年院庆之际,出了《岁月》《Only Yesterday》一书。全书刊发了我写的《麓山脚下一坚松》等7篇文学散文,给外院校友留下了深刻印象。2013年——016年,我用双语创作《精彩年华》,讴歌中国馆总设计师何镜堂院士的奋斗历程,已完稿60篇作品。2015年——2020年,我接手翻译了中国工程院院士系列丛书《何镜堂传》。一本传记,四十万字汉字的巨著,既是文学传记又是建筑学专业的教科书,其翻译凝聚了我多少心血,耗费了我无穷岁月。中译英,字字劳心,句句费神。 我咬紧牙关,翻译了五年,即将出版。每当夜深人静时,我默默地坐在电脑前,不停地敲打着键盘,寂寞着,坚持着,但我总想凭我不懈的努力,在茫茫的心海,努力敲出一条通往成功的心灵之路。

我前行的路上一晃已是夕阳西照,然而我挥动的掘镐在余光照耀下依旧闪闪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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