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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茫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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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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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高考1977

 

               难忘高考1977

                 陈胜良

1977年的10月里,我像往常一样在乡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21日那天的清晨,我迎着晨曦下地干活,抬起头来望着地平线上慢慢升起的秋日晨阳,心里仿佛升起了一线迟来的希望。公社的广播开播了,我突然听到一条19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我喜出望外。我怕听不清,就竖耳聆听,想把字字句句都印在心里。听完消息,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等了四年的时间终于等来了高考。我兴奋,喝醉了酒一样,全身发热,干活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收了工,在回家的路上,我奔走相告。然而,兴奋之后,我又担心起来:报考要经大队同意吗?如果那样,他们会卡我,因为大队有人说我学英语崇洋媚外,不安心务农。心里不踏实,我便直奔好友沈彻明那里。彻明在城里,比我消息灵通,也许他知道报考要不要单位同意。来到益阳县电容器厂退火车间门口,我远远地看到了彻明,他也看到了我。他手里拿着报纸,高高举过头顶,额头上放着光彩,兴奋地喊着:“胜良,好消息啦!”我走近了,没有等我开口,他把好消息从头至尾地告诉我了。我们开怀欢笑了。不过,我仍然担心报考的事,彻明看我心有余悸,便一挥手,说:“不要单位同意了!“报上说:’自愿报名,统一考试,择优录取’。你明天直接到县招生办报考咯!”悬在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回到家里,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次日上午,我去县招生办报名。报名在县招待所的一间大会议厅进行。厅里摆着十几张破旧的办公桌,桌上堆着一叠叠报名表,高考志愿表和尚未贴照片的准考证。县里报考人数多,所以按区报名。每一个办公桌为一个报名点。桌旁围满了报名的人。大厅里人声鼎沸,川流不息。我在人流中邂逅了好友陈少平。他带我找到了负责兰溪区考生报考的陈清明老师。我们每人交了5毛钱的报名费和照片,很顺利地报了名,领到了准考证和高考志愿表。我们报考的都是英语专业,必考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地理和英语。英语考试分笔试和口试。

报了考,想考好,得复习好。然而,考试迫在眉睫。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我自认为我的语文有些功底。平日里,我喜欢背诵。即使在“文革”期间,我放牛时牵着牛走过的地方,只要有宣传栏,我一定会像陀螺一样停在那里,寻找精彩的文章并字字句句地背下来。我也喜欢寻章摘句,作文略有文采。我决定不复习语文,腾出时间。至于数学,我丢了四年,捡不回了,干脆开丢,能考几分就几分。而我的英语呢,那是我的美人儿。我在它的身上耗费了无穷的岁月。英语不会差。我决定并其十指握成拳,突击政史地。



要复习政史地,需要复习资料,可是我只有几本寡教材。我从纸箱子里把它们从“十八层地狱”中翻出来,抹掉封面上岁月的尘埃。我定额式地分好每天的复习任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正襟危地坐在一张破旧的饭桌旁,在一盏豆大的煤油灯光下挑灯夜读。油灯闪烁,油烟刺鼻。偶尔用手指插进鼻孔,抽出来时手指上乌黑油腻。双手捧着教材,眼睛贴着书页,嘴里和尚念经一样地念。我从头至尾地读,把自认为是重点的段落或句子画好记号,待白天背诵。读到转钟,很困了,我倒在床上就睡。听到隔壁的鸡叫,我一骨碌地爬起,继续念读。读到看得见窗户纸上的微弱的晨光,我怕家人起床后打扰我,我就拿着书到屋后的菜园里去背。我在菜园的土沟里来回地走,大声地背。为了找到更适合背书的地方,我匆匆吃过早餐,拿着书到屋门前的田路上去。那里没有农人的吆喝,也没有家人的干扰,很清静。碰到雨天时,我撑着雨伞在田垄路上来回地背。背得打瞌睡了,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干辣椒皮子,衔在嘴里咀嚼几下,辣得流泪提神。

一连多日,我都这么拼搏。我的脑袋快成乡下打爆米花的机器的“黑葫芦”了,随时会“砰”地爆炸。我放松了一下。11月初的一个下午,我去市三中英语老师谢凯元家请教,正好碰上他们为三中毕业的往届社会青年组织的一场英语模拟考试。谢老师要我也参加了。我只考了69.5分,我有点沮丧。谢老师说兵家胜败乃常事,别灰心。又过了一些天,地区教师辅导站的李润钦老师捎来纸条,要我于11月15日到益阳师范去一趟,他有事找我。我如约而至。李老师二话不说,对我搞了个突然袭击。他叫我在办公室里考了一套辅导站出的英语模拟题。这一次,我考了75.5分,我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可是,李老师还是绷着脸,骂了我一顿,说高考只有个把月了而我的模拟考试分数还不尽人意。骂完,他也鼓励了我几句并给了我一叠英语单词和句型必背的资料,要我回去加紧背下。



高考终于来了。第一堂考试是语文,作文题目是《心中有话向党说》。考试时间在12月17日上午。考试地点在天成垸公社中学部。太阳从田野上冉冉升起,散落的农舍炊烟袅袅,熙熙攘攘的人群披着朝霞,从公社的四面八方在田路上踢踢踏踏地走来。有的穿着草鞋,有的戴着斗笠,有的卷着裤腿,脸上黝黑。他们是考生还是农民?也有的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不过,来这里的人脸上大多露出兴奋而又紧张的表情。入场的铃声响了,这些“农民”似的考生东一个西一个地走进了考场。开考半个小时后,有人首战不利就开始逃跑,中途退场。不到一个小时,退场的人过半。监考老师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可是坚持到最后的寥寥无几了。然而,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干部,好像心中对党说的话写也写不完。他的英雄牌钢笔的笔尖在试卷上沙沙作响,不断触碰到桌上的声音,好像是敲打乐器发出的美妙的声音。我想他谱写了一曲胜利的凯歌吧。不过,自我感觉,我也不错。在以后的数学和政史地考试中,我看到中途退场的成了一道“风景”。也许中途退场的是沙子,坚持到底的是金子。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啊。

19日下午是英语专业考生的英语考试,考试地点在县五中。我赶到考点时,预备铃响了,外语考生依次进场。我坐在靠窗那一行的倒数第二个。主监考在发试卷。表情丰富的劳止定老师发卷前,瞟了一眼试题,下意识地脸一沉。接过试卷,我快速地看了一遍。看过后,我一下懵了,我怎么一个题都做不出来了呢?我干脆先不做题而在额头上和两边的太阳穴上涂一点清凉油,然后伏在桌子上镇静一会。几分钟后,我开始做题了。我先不按题目顺序做而是先选容易的大题做。我做题的名言是:黄豆拣熟的拈。第一题I(将下列词组译成英文)和第五题V(将下列句子译成英文), 都是翻译题,比较难。我干脆绕开它们,先做第二题II填充(填介词,冠词,连接词,副词和适当的时态),第三题III(改错)和第四题IV(根据下列短文回答问题。做完三大题,我再做第一大题和第五大题。做每一大题时碰到做不出的小题也先留下,绕开拦路虎,然后长驱直入。就这样,一道道大题做完了。每做完一道大题,我就有一种占领一个根据地的感觉。田野里的微风夹带着嫩草的清香从窗外吹来,我的心绪轻扬起来。我原来紧张的情绪早已荡然无存。做题来灵感来了,我便开始地毯式地搜索,把尚未干掉的拦路虎一个不留地干掉,各个击破。我开始攻城掠地了。我占领的大小根据地慢慢多了,我有一种星星之火开始燎原的感觉。还只过去一个多小时,我就把试卷全部做完了,连底下的“将下列句子译成英语”的5个可做可不做的附加题也做完了。我一直在埋头做题,等我抬起头来时,教室里只剩几人了。我不急于交卷,决定最后一个交。我细心地找错误,多找出一个错误并及时改正就是加分啊!根据地的胜利果实来之不易,我要固守!我在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突然,终考铃响了,我也交卷了。

 

英语考生过关斩将,只剩口试关了。益阳县的口试地点我模糊不清了,但口试的场面我记忆犹新。考生关在一间大房子里候考,等待决定命运的时刻。我和少平的考号本来在前,但县招生办的陈新民老师把我们排到最后,让我们帮其他考生练口语。房子里很热闹,有的在唱歌,有的在朗读,有的在抢机会和我们对话,也有的浑身在哆嗦,手脚在颤抖。工作人员按考号一个一个地叫考生。被叫去的考生既是紧张的开始又是解放的到来。我和少平一直在陪练口语,忘记了自己也是考生。其实,帮人也是帮己。送人玫瑰,手留余香。手上的余香让我们神清气爽。走进考场,我们信心满满,应答从容,口语流利,给考官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们竟然摘下了益阳县考场的口试桂冠。

一年一度秋风劲,数年砺剑等高考。高考结束了,我的口试优秀,笔试英语89.5分,过了重点。我填的志愿是湖南师院。然而,我等了十几天,录取通知却杳无音信。我在等待中焦虑,在焦虑中不安。终于在一个云开雾散的冬日里,一张录取通知单送到了我手里。“湖南师范学院录取通知”的几个沉甸甸的字在我心中闪耀。年青的我,不负韶华不负春的抱负得到了回报。从此,我求学于省府,受授于名师,走上了教书育人漫漫的修炼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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