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周启兴的头像

周启兴

网站用户

散文
202308/16
分享

藏在玉米里的幸福

这几天村民忙着摘玉米,金灿灿的玉米棒晒在房屋的平顶上、晒在屋前的禾场上,黄金满地。然后是一户接一户的电动脱粒机的欢笑声,你可见一节玉米棒塞进脱粒机的进料口,紧接着你可听到玉米粒的撞击声,清脆响亮,悦耳动听。

如果你想到白居易的诗句“大珠小珠落玉盘”也可以;如果你想到苏东坡的句子“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也可以。你可以想到骤雨敲打荷叶的声音,也可以想到暴雨敲击玻璃窗的声音。这种声音不会让你厌烦,只会让你愉悦,让你感到甜甜的幸福,因为这是一种春播夏收的喜悦,是一种天赐子民的高贵礼物。

我小时候听不到这种声音,连电都没有,哪有电动脱粒机呢。那时,生产队在山山岭岭、沟沟叉叉,哪怕只有一锄头宽的土也会撒下两三粒玉米种子,盼它能长成玉米棒来。饥饿难耐,只得向土地要粮食。

玉米收了,为忧愁的阿母涂上了胭脂。青黄不接呀,蚕豆收了,餐餐吃蚕豆;小麦收了,天天吃小麦。小麦吃完了,水稻还没有成熟。我家人口多,一餐一大锅,就是一锅石头子也吃得完,真是为难阿母呀,餐餐用什么去煮一大锅?我可怜的阿母拿着簸箕到东家借干薯丝,拿着米升到西家借豆麦。好心人借了不说什么,但有些人不借还讽刺说我阿母的米升像玩花一样、不会过日子,我阿母忍着讥讽。早晨出工路过玉米地端详着玉米杆,晚上收工端详着玉米须,梦着玉米须变黑,盼着玉米棒包衣变白。摘玉米的时候,我仿佛可以看到阿母脸上有一丝笑容。

玉米收了,我们小孩更加活跃,单调的暑假变得丰富多彩,寂静的山村热闹起来。我们这些小孩谁也不再贪睡,大清早尾随大人上山去,迫不及待的小孩在路上就把大人手里拿的柴刀抢去,一到地上就急忙砍玉米杆。咔嚓一声,一根玉米杆砍断了,把玉米杆根部一咬,甜的就从结玉米棒处一刀下去,咔嚓落地,玉米棒由大人去扳摘,不甜的杆子扔到一边。砍了一会后,坐在树阴下吃玉米杆,像现在吃甘蔗,那时没有见过甘蔗,不知甘蔗是何物。吃了一会儿玉米杆,就去砍玉米杆,依然是每砍一根,尝试一根玉米杆根部,甜的放在一堆,砍累了,就把甜的玉米杆捆起来背回家。于是,巷头巷尾褪去了寂寞,这一堆男孩,那一堆女孩,咬着玉米杆,吸着玉米杆汁,甜蜜地笑着,幸福写满了一脸。

玉米收了,村民最幸福的地方在仓库二楼。近两百平米的仓库有两层,砖木结构,第一层存放油料、农具、化肥等一些不怕受潮的东西;第二层铺的木板主要存放粮食。玉米收后,晚上,家家户户提着马灯去仓库二楼抹玉米,抹一百斤玉米具体算多少工分,我不记得了,只知道要算工分,因此凡是有动手能力的人都会去抹玉米,哪管什么老人和小孩,这样全队的老老少少聚拢在一起,你说,有多热闹!何况手里拿的是填肚子的粮食,你说有多快乐!

我家只有一把玉米钻,往往是我大哥使用。为了减轻我们家人的负担,我大哥用玉米钻从玉米棒上猛地一钻,开出一条路来,玉米粒像船头犁出的浪花四溅。钻出路子的玉米棒再给我们抹,就好抹得多。我们一家人围在一起抹着玉米,我脑子里幻想着吃得撑起肚皮的梦,口水有时流出来。这梦有时被队长的叫喊声惊醒,队长时不时用铁皮喇叭喊“注意火烛,注意屎尿!”。

每家围在一堆,抹着玉米,箩筐里盛的玉米粒仿佛是碎金,金灿灿的,煤油灯下看极像。或许饿着肚子的村民并不希望是黄金,因为黄金不能填肚子。只有能填饱肚子才真正金贵,才真正是有价值。此时,没有人打瞌睡,没有谁说手掌打泡痛,谁都在努力抹玉米,幸福驱走了疲倦,幸福疗愈了疼痛。

邻居家电动脱粒机一阵脱玉米清脆的响声让我回到了现在,又是家家户户堂前堆着玉米棒,禾场晒着玉米粒的季节,丰收的玉米像书法家一样大写喜悦,丰收的玉米像化妆师一样在村民脸上点上喜庆和幸福、红润红润!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