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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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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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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站点都有风景

人生旅程如同列车征途,要经过若干个站点,但每个站点都有一片风景才好。

我生于大幕山中一个小山村,那时贫穷,父母、两个哥哥和姐姐五个人在生产队里晴天干活,雨天劳作,风里来雨里去,没日没夜地忙,一家七口人,只有我和三哥两个人吃闲饭,还是吃了上餐愁下餐。

说是我和三哥吃闲饭,其实我两人也没有闲着。三哥大我五岁,每个周末要去上山砍柴。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学做饭。秋冬季节几乎是餐餐吃红薯,我一家人要吃一大锅红薯,如果先在锅里装满红薯,我就提不起,怎么办呢,我只得先把锅挂上老罐钩,再往锅里装红薯,再加上水,然后烧细火焖。起初,我还可以坐在门口和伙伴玩一会抛石子,十多分钟后,就不能玩了,守在火炉边,观察火候,等锅里的水快烧干,锅里飘出来一股香味时就要熄火。这样的红薯特别好吃,锅底的一点汤汁也特别甜,如熬制的蔗糖一样,这汤汁往往是给我的奖品。如果火候掌握不好,不是水多了,就是水干了。水多了,汤汁无味;水干了,我的奖品就没有了,因此我很用心焖薯。

如果在灶锅上划玉米糊或酸菜玉米糊,我倒轻松许多,不过也是注意火候,火大了,锅底一层糊锅巴,一股焦糊味;火小了,锅底没有锅巴,同样我没有奖励。如果控制好火候,玉米糊我一家人吃后,留在锅底的一层锅巴,脆脆的,那是美味佳肴,所以我只会认真去做。

等我上学后,做饭照常不误。家里没有桌子,我就在家门口的石板上做作业。在火炉里找出木炭当笔,或找些比较软的彩石当笔,在小巷石板路上写字、抄诗、做算术题,课本里好像有无穷的乐趣。童年的世界里,不知道什么是理想,只觉得课本能带给我另一种快乐,小学语文课本我能倒背如流,算术是无题不会,我的成绩优秀出名于家乡山山岭岭之中,我倒觉得不足为奇。

除了做饭、学习,我也会搞一些小科技制作,例如我收集大人不要的小马达,利用小马达做风车;捡磁铁再绕上铜线制作简单的发电机,用木头做叶片,去水沟里,搞水力发电。

于是老师和其他人总是夸我很厉害,既会做事又会读书。

在少年的站点上,我留下懂事、勤劳、好学一处风景。

到九十年代,我的小山村依然没有电、没有公路,我不想在这如此落后闭塞的家乡生活,当然我大学毕业后有了工作,自己跳出了这个山村,但我也不想我家人在这里生活,于是我做好父母的工作,于1991年举家移居到镇里,并建了一栋连五平房。建房,我欠了三万多元的债务,怎么办?靠自己工资来还债,不知道要熬到猴年马月才能还清,我于是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南下打工。

还是兜里有红本本好,我一到深圳就被一家广告公司聘用,半年后我跳槽去了一家四星级宾馆当楼面主任,后来当上了餐厅经理、董事长助理。

宾馆是一个大魔窟,豺狼虎豹、牛鬼蛇神、妖魔鬼怪、蚊蝇鼠蟑都集中于此营营苟苟。你别看男的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他人说是非富即贵,其实他们在这里把龌龊、卑鄙、无耻、畜欲表现得淋漓尽致;你别看女的打扮得光鲜亮丽、香气袭人,貌似天仙,其实她们在这里就是一个玩物,就是一个发泄的工具。我在举目无亲的南国之地,为了生计,没办法,我每天要卖出笑脸,戴碓臼唱戏,对他们打躬作揖、低头哈腰,我很需要他们来照顾我的生意。董事长规定:连续三个月不能完成任务就得走人。为了珍惜这份工作,我只得心里藏着孔夫子,袋里去装孔方兄,这两个孔,一个也得罪不得。得罪了孔夫子,我就变成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变成了不孝子孙,祖宗的《爱莲说》,字字如警钟,我不敢“近墨者黑”,我必须做到“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努力做到洁身自好之外,还常常规劝一些小姐从良。得罪了孔方兄,独在异乡生存异常艰难,还有被联防队抓走的可能。没办法,别人虚伪是一肚子坏水扮君子,我虚伪是内藏璞玉强装坏人。

在青年的站点上,我打造着敬业、圆滑、丑陋、阴阳两面的风景。

“误落尘网中”,还得勒马回头,我辞去这高薪舒适的工作,重上三尺讲台。有人总是笑我角色转换太快如变色龙,仿佛我就不配从事这神圣的职业。其实在教师队伍里,有多少人师德高尚,可以为人师表?可以说我一生无不良嗜好,一直坚守着圣洁的灵魂,保持着高雅的情趣。我闲时习字、作画、吟诗、作对、填词、撰文坚持几十年,把自己的所思、所感、所悟付之于笔端记录下来,要么存之于硬壳本里,要么投稿发表。字、诗、联、文,获奖不喜,无奖不怨,反正我是图一乐。我一直爱生如子。其他老师追求指标,力求完成指标,力争超额指标。我不仅如此,更重在关注学困生,自己心里定指标,在每届学生中要能扭转二三个学困生,使他们走上读书之路。2009年我班有一个孤儿姜春燕,我每周供两天饭,与我一起吃,并向许多单位申请资助,使她完成学业。我团结同事,二十余年,没有和任何老师红过脸。我努力于教学教研,多年班级语文平均分高于及格分,学术论文多篇发表于核心期刊上。阮文安先生在世前曾赠诗给我曰:

诗赞黉门志道求,耕云播雨见操修。

高才身作勤弘业,重任肩担常运筹。

一片冰心明节鉴,千般藻思讲庭留。

甘于奉献施仁爱,厚待青衿锦烁收。

在中老年的站点上,我不断建设着敬岗爱生、锐意进取、严于律己、志趣高雅的风景。

当我凭栏远眺一片彩霞时,彩霞就是一处风景;当我仰观一轮皓月时,皓月就是一处风景。当别人看我时,我应该使自己成为他人的一处风景。人生短暂,每经历一个站点不容轻视,留下一处处美丽的风景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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