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雨多,天空总是一片灰色,乌云压在头顶让人郁闷。某一天,大课间时间我在教学楼的走廊做甩手操,忽然天际一亮,西边蒲圻岩山顶的天空露出一片蔚蓝色。风似一把神奇的巨剪剪开那黑灰的云朵,风又似一双奇怪的妙手撕开灰布,风又似一艘巨大的采莲船拨开水中浮藻露出清清的湖面。云,此时变幻神奇,我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几张照片收藏这美丽的瞬间。春天雨后初霁,是观云的最佳时机。你看:与山顶交际的是浓浓的黑云,向天空高处依次变淡变薄,颜色依次是墨色、淡黑、深灰、洁白、天蓝,好像画家用染云法在宣纸上泼墨作画,层次感极强。不过这幅画不会定格很长,好像一幅画完成后再画另一幅画。那些黑如墨色的云一下子就不见了,恰如撕碎成一块又一块的白布,更似弹絮匠将厚厚的棉花弹碎成一片一片薄薄洁白的棉花,然后飞在空中飘来飘去,顽皮地戏弄弹絮匠,让弹絮匠抓不着。
那些白云呀,又好像是在自由的恋爱,此刻不搭边际的两团白云,在蔚蓝的天空中,分隔在东方和西方,或分隔在南边和北边,它们不像牛郎织女那样还需要喜鹊搭桥,它们也不像人间男女那样还需要月下老人来牵线,它们大胆热情奔放朝着自己心仪的对方飞去,然后拥抱在一起,如胶似漆,耳鬓斯磨,让你不好意思再仰望天际。当你含羞低头片刻之后,那刚才还拥抱在一起的两团白云,倏尔分手飘去,轻轻的走了,正如轻轻的来,飘去飘去,没有“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的留恋难舍,没有“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的真诚劝慰,没有“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的无限离愁,好像有一种薄情,好像是水性杨花,它飘走了,又与另一团白云亲在一起。随之,那团白云犹如一袭白裙飞去,与其他白云携手漫步,或卿卿我我。它们抒写着一首又一首浪漫情诗,让人间少男少女羡慕不已。
太阳似乎不管这些浪漫风情,硬硬从云缝隙中钻出来,白云羞红着脸,顷刻化成一片薄纱,团团白云被捣蛋的太阳惹得很生气,然后很不情愿地飞走了,隐藏起来,只剩下红红的太阳和蔚蓝的天空。
夏季雨后的晚云不会单调,被夕阳逗得绯红而成霞。我倚栏远望大幕山那边山顶的晚霞。素锦白绢,细腻绵软;红缎丹纱,轻盈逸散。夕阳从云朵边渗入、渗出,将云朵染透成五彩缤纷的霞。金色的庄严,黄色的温婉,赤色的热烈,蓝色的沉静,绛紫的梦幻。红霞如一件华丽的红袍,熊熊燃烧着热情和活力;它又似一团团的火焰,映照着天空。那白云宛如一匹匹飘逸的雪绒,轻盈纯洁,在红霞的衬托下妖媚动人。夕阳为白云镶上一道金边,制作成一颗颗美丽的珍珠。白云时而如火焰般炽热,时而如水墨般淡雅。时而静如神龟,悠闲自在,管它什么世界天翻地覆;时而奔如野马,驰骋沙场,还怕什么大江崇山;时而闹如稚童,疯狂快乐,管它什么城府深浅。晚云,活泼温和。此刻无风多好,云不必千变万化;也不必有人,云不必受人吹捧。
以上是仰望云霞,如果在飞机上俯视云朵,那又是另一番风景。
2013年夏从厦门回来,2019年夏从武汉去包头,坐在飞机上俯视滚滚云海,绝妙仙境令人终生难忘。
云海中,宛如一股巨浪狂怒奔来,听不到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但见那“卷起千堆雪”的凶猛气势令人胆怯。云海又宛如数条巨龙翻腾,搅得浪花飞溅,或跃或隐,或疾或缓。云海瞬间摇身一变,如猛虎下山捕猎食物,比旋风还急。波澜壮阔之后一番神闲气静,好像累了要休息一会。
忽而,似三英战吕布般激烈。一团云如赤兔马飞走似风,坐骑上酷似吕布挥画戟乱舞;瞧,这团云像张翼德手持蛇矛丈八枪,“虎须倒竖翻金线,环眼圆睁起电光”;那团云像关云长青龙偃月刀光灿如雪,鹦鹉战袍飞蛱蝶;那团云像“枭雄玄德掣双锋,抖擞天威施勇烈”刀光剑影,杀气弥漫。若不是儿子手肘碰我一下说,空姐问我几次了要不要茶水,我仿佛置身沙场,沉迷于云海之中。
忽而,似夜总会的舞池。对对情人搂着蛮腰翩翩起舞,动作如花瓣般的绽放,“翩若兰苕翠,婉如游龙举”“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在紧张之余,给人一种轻松愉悦。这云也通人性,即不永久一泓静水,也不永久破浪壮阔,松弛有度。
俯视云涛浪海,顿起诗兴,于是口占数句:
俯视白云腾巨浪,冰清玉洁若仙都。
龙翔凤跃呈瑰景,榭隐楼浮入画图。
或见星娥挥翠袖,犹闻月阙奏笙竽。
惊呆窗外蓬瀛岛,空姐含嗔笑我愚。
闲时倚窗或倚栏,静观一缕浮云,云多姿多彩、变化无
常,也似人间,有烽火连天的战乱,有和谐安逸的和平。观云,我们不必蝇营狗苟,要守住心中一份宁静,守住心中一份空灵;观云,我们也不必吃斋念佛,要洗涤心尘,返璞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