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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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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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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如愿

在吴楚之间有一个小乡镇叫清砂镇,该镇任由一条东西方向的约五里长的狭窄的老街道和一条南北方向四里长的宽敞新街道演绎着古老的传说和今日的繁华。老街道和新街道的交汇处是丁字路口,也是这个小镇最热闹的地方。街道两边店铺林立,每逢节日购物者摩肩接踵,车辆川流不息。只见几个交警站在街道中心不知疲倦地指挥南来北往的车辆,有人说:“在这里装个红绿灯就好了。”他们说的话离开嘴唇之后飘散在空气之中立刻无影无踪。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会有一个人钻出来帮助交警指挥多如蚂蚁的车辆。他头发油光可鉴,梳理整洁,没有一根乱发;衣衫干净整齐,从上到下,没有一点污点;皮鞋擦得发亮照人。一米八几的个头,就像一块巨石能挡住洪峰逆流,站在街道中心,威风凛凛,派头十足。

你看:他时而抬起右臂,挥动左手;时而抬起左臂,挥动右手。他的手臂如同长长的栏杆放走了一股潮水般的车辆,他的手臂又像长长的栅栏拦住一股洪流。他有条不紊地指挥车辆停止、靠边、左转待转、减速慢行、变道、直行、左转弯、右转弯。他熟练的手势就像一个穿便衣的交警。

很多行人和司机看他一身纯洁无邪的气质,认为他是一个下基层的好领导,因此对他感激三分。有的人向他递瓶装水,有的人向他递香烟,特别是挂车司机一到这羊肠的街道就心里发麻,有了他的疏导才能顺利驶过,这时挂车司机会递上整包香烟给他,以示感谢。而他乐哈哈地连忙说:“不必这么客气。”他闲时就收下行人、司机的水和烟,忙时不论香烟价钱高低一律拒绝,全神贯注指挥南来北往的车辆,好像停滞一辆车就是他失职、是他的罪过。

他在节日中非常忙碌,又非常春风得意,他脸上若写满了这个小镇缺他不可的骄傲和喜悦。

像我一样在这个小镇生活几十年的老市民,早就认识他。有人暗地里说:“懒崽,不做正经事,站在街上混吃混喝。”我认为他以这种方式获得一些水和烟,无可厚非。因为他不管风里雨里,比交警来得早,比交警去得晚,不分上下班,只要街道上一出现拥堵,他就能及时疏通,不计报酬,不计得失,仅仅只接收行人、司机一点赠送,从不向司机索取任何东西,哪怕小如一枚针的东西,我想只要他愿意做这些公益的事,也没有必要去批评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他出生于这个小镇有头有脸的、有地位的家庭。父亲袁向光是解放后的老支书,1951年和1955年先后生两个做花(女儿)的,心里很是不舒服,于是偷偷向那些生几个崽的老人请教生崽的经验,自己也不断琢磨着奇方怪术,命运没有作弄他,果然从1957年到1966年,一连串生了四个崽。按理说,袁向光老支书应该心满意足了,两个做花的,长得漂亮大方;四个崽,长得虎腰熊背,仪表不凡。崽女双全,是人们羡慕的家庭。可是他心里偏有一个心病,就是一经过窦家畈看到窦氏门楼上漆黑发亮的“五桂齐芳”四个方方正正的字就愁着眉苦着脸,心里发誓也要来个五子登科。好命的人,好像一切都顺着他。1970年终于如愿生了第五个崽,老支书高兴得合不拢嘴,于是取名为“袁如愿”。

老支书省吃俭用积攒钱财送七个子女读书,这七个子女,算命先生说“命带文章”,个个会读书,高中毕业是最低学历。老大高中一毕业,老支书找人安排到县政府上班。老二、老三在恢复高考时分别考上了武汉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后来老四、老五、老六都是大学毕业。玉米落锅粒粒开,白白的爆米花,实在令人羡慕不已。老支书更是精神搂擞,声音洪亮,开会不要话筒,平时说话好像是喇叭随身带。

到了这个老幺袁如愿高考时,这粒玉米就是炸不开花。应届成绩不理想,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向老父亲要求复读一年,老支书看老幺有一股雄心壮志便同意老幺复读,时间一眨眼就走了,结果复读的成绩比应届成绩更差。袁如愿躲进他家后背山的树林里哭了一天一宿。老支书生怕老幺有个三长两短,恳请屋下叔侄到处寻找老幺的下落,找到袁如愿后,老支书噙着泪拉着老幺的手说:“切不要学项羽,大男人要能屈能伸,要学勾践卧薪尝胆东山再起。”袁如愿又复读一年,可是成绩还是提升不了,比去年少30分。袁如愿像打霜的茄子,精神无法振作。老支书没有办法再劝老幺复读,只好找人把他送进市汽车方向机厂上班。

袁如愿身高马大,长得又帅,进厂不久就谈了对象,可是不知何故,谈着谈着就分手了。后来几乎是每年年头找对象,到年尾没有对象过年。90年代,市汽车方向机厂减员,袁如愿下岗去了深圳。一些年来,袁如愿是每过完新年就背着大包去深圳,也不知道在深圳怎么混几个大月,到了十一月后就背着行囊回家。回家后,去这家扇扇牛B,去那家火炉烤烤火,一年就完了。

时间在他人玩麻将子的手指缝中悄悄溜走,2019年,袁如愿虚岁五十了。这年冬天阴雨绵绵,感冒的人很多,老支书倒下了,卧床不起,“人生七十古来稀”,可他有93岁了,到了要走的时候了,然而老支书就是放不下这个老幺,即使有一百个牵挂也无用,阎王为大,阎王不讲情面,无奈,老支书还是走了。

腊月初9日,老支书的灵柩被十二大金刚抬到他生前早就看好的北山坡上,正要开锄时,这地的主人厉声制止:“说都不说一声,太看不起人了,不准安葬!”老支书四个书生儿子被这气势吓住了,一时没有缓个神来,愣着。这时,老幺袁如愿撕开钮扣,脱下孝服,冲向这地主人一把揪起他的衣襟说:“你敢,你敢阻止,老子让你为我老头子垫木头底。”随之一个碗口粗的拳头砸向他的胸脯。“你好好想想,这地老业是谁的?”又猛提一下他的衣襟,“告诉你,这地……老业是我家的。我家的地,喜欢怎么葬就怎么葬,还要和你说?我不仅要葬一棺坟,还要葬一大排,密密葬。”说完又砸下一拳。这地主人求饶说:“你葬……你葬,我不说话了。”

2020年正月,寒风四起,凄雨迷离,村村设卡,处处隔离,若有救护车驶过,其喇叭声如愁猿哀鸣令人毛骨悚然,新冠病毒无情肆虐大地。

就在正月到五月端阳节之间,短短五个月中,袁如愿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四哥四嫂,再加两个健壮的侄子,整整十个人相继离去,有的死于新冠病毒,有的死因不明。北山坡上一下子增添十棺新坟,自袁氏祖先开基以来尚未有过的事,突然一种莫名的恐怖笼罩于袁家畈的上空,大家有点害怕袁如愿了,怕他一语成谶,怕他的乌鸦嘴,村里人视他如丧门星,见到他就躲得远远的。

村长看他生活有点困难,同时也是感谢老支书对自己的多年栽培,就帮袁如愿办了低保。一天在禾场上村长遇到袁如愿,就叫住他,迅速从包里掏出一份农村信用社的存折递给袁如愿说:“这是你的低保存折,每个月民政会打钱来的,虽然不多,够你基本生活花销。”袁如愿气愤地接过村长手中存折,当大家的面立刻撕个粉碎,并把纸屑抛向空中像雪花一样飘舞,“呸,你狗眼看人低,我袁如愿是吃低保的人吗?我只是现在没有行运罢了,且不闻‘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腾达’,昔有姜子牙七十行运终成一代名相,今有邓小平七十复出而成改革总设计师,我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只差时机,现在才五十岁,离七十岁还有二十年,二十年里若遇伯乐,就是我飞黄腾达之时。”说完哈哈大笑,扬长而去。村长被骂得云里雾里,连忙摸着头发在众人的大笑声中夹着包走了。

村长回家后,坐在沙发上琢磨着袁如愿拒绝的原因,忽然醒悟,一拍大腿,“是的,还是我马虎了。”第二天,村长再去镇里为袁如愿补办农商行存折,晚上悄悄去袁如愿家里,看屋里没有其他人便把存折塞给袁如愿,袁如愿心领神会地握着村长的手。

袁如愿在村里似乎待不下去了,就到小镇街道上混日子。这个小镇街道上约有二十多家麻将室,或许还不止,反正我没有数过。袁如愿天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到街上就摆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走进竹林商店,提上五瓶娃哈哈瓶装水和三五斤香蕉摆在收银台,等老板按计算器算账,再从裤兜里拿出一把钱,然后随意从中抽出一张崭新的红板,并在空中晃几晃,“聒聒”响,“老板,你得认真看看,这可不是假钱,出了店门,我就不负责了。”老板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从红板的左边滑到右边,酷似验钞机一样过了一遍,再举起来对着阳光一照说:“真钱真钱,你怎么会用假钱。”袁如愿把老板找回来的钱塞进口袋里,再把头发一甩,走了。

袁如愿一步一摇钻进一家麻将室,巡视一遍,看谁比较大方阔气,然后搬一个凳子就挨他们坐下,再向四个打麻将的人分发瓶装水和香蕉。打麻将的人接过水、香蕉,然后剥皮吃着香蕉,没有一个人会说客气话,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袁如愿的目的就是等金顶分红。

在这个小镇有个惯例,谁打了金顶就会向围观的人洒一点钱,二十、五十不等。同样是围观者,人家袁如愿给了自己水和香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那么打了金顶自然与袁如愿分红。袁如愿一天从东街麻将室坐到西街麻将室,再从南街麻将室坐到北街麻将室,一天或许能得到五十至一二百元,午饭也在麻将室混着吃。

有的人知道袁如愿的状况,可怜他,就给一点金顶分红;有的人就是一时高兴爽快送给袁如愿的。袁如愿自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绝妙的谋生之术,不用体力也不用脑力,花点小钱就能赚到一些钱,暗自赞叹自己太聪明了。袁如愿心里越想越得意,便飘飘然起来,脚掌好像着不了地。

在麻将室蹭饭多了,一些麻将室老板就会讨厌他,说他像孔乙已。此时,袁如愿额冒着青筋涨红着脸说:“哼,我孔乙己,孔乙己身穿破长衫脏臭难闻,我衣衫整洁比孔乙己强万倍,就连你也没有我干净。我不偷不抢,活得清清白白。别人有困难,我总是冲锋在前,孔乙己有我这般高尚情怀吗?到你家吃个饭是看得起你,你就看不到我在社区食堂吃饭,在交警中队食堂吃饭,在镇政府食堂吃饭?书记、镇长还敬我酒呢。”发一阵狐狸骚后,愤愤离去。

袁如愿话里有几分真实。每逢3月5日学雷锋纪念日中,社区会组织学习雷锋活动。如果是扫街,袁如愿虽然没有穿志愿者红色马甲,但干起事来非常卖力,遇到脏东西,扫不动,铲不走,他就动手去撕去扯去扳去挪,总是想办法弄干净。事干完后,社区领导怎么不叫他去吃个饭呢,不就是加一双筷子的事。如果是去养老院慰问孤寡老人,替卧床病人洗澡穿衣,擦屎接尿,他也不戴口罩不戴手套,利索的双手在老人身边画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比彩虹还美丽。

袁如愿常常与交警一起站在丁字路口指挥车辆和行人,交警带他去食堂吃过饭也正常。至于书记、镇长敬过他的酒,我不大相信,或许他有点阿Q了。

袁如愿不去麻将室的时候,就去桥头老王那里围观别人走象棋。有时情绪激动大骂走棋一方傻B,“该用屏风马,该用顺手炮,相三进五……嗨,不听,输得你好。”这时被骂的人说:“有本事你来。”“来就来,我怕谁。”其实,袁如愿走象棋确实有几下子,一般人还真的走不赢他。

有一年清砂镇文化站组织全镇象棋比赛,他竟然得了冠军,就是蝉联五冠的陈好强也败在他手里。这个陈好强的脸时而泛着酱红色,时而显出青紫色,说:“今天你走个狗屎运,有机会再战。”

他们私下约好在桥头老王那里再次厮杀,陈好强在桌上摆五包硬珍黄鹤楼香烟,对袁如愿说,“我输一局,就送一包烟给你,烟是四十块的,这个你应该知道。你输了,就给我四十块。我把烟输完了就结束。”“好好,要得。”此时围观者一圈又一圈,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双眼盯着这对棋手相拼相杀,似乎比三英战吕布还精彩。不知怎么回事,陈好强就是打不开思路,或许是想到在众人面前输给了袁如愿丢人,战况总是不佳,一个多小时后,五包烟输光了。好心人提醒说:“袁如愿,你应该拿烟走人,二百块到手了,该见好就收。”“关你屁事,我要痛痛快快地走几盘棋。”好心人没想到袁如愿会冒出这句话来,识趣地离开了。

陈好强和袁如愿杀得天昏地暗,只见陈好强面前从输得精光空空余也时,开始时来运转,扳回一包烟、两包烟、三包烟、四包烟、五包烟,这五包硬珍黄鹤楼香烟从陈好强面前跑到袁如愿面前,再从袁如愿面前又回到陈好强面前。这时,陈好强扳回了面子扳回了香烟说:“算了吧。”“续战。”袁如愿坚决地说。“可不能画饼,带彩就续战。”陈好强开玩笑地说。“哼!还怕我没有钱。”袁如愿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红板往棋盘边重重一拍,“来。”然后用手机压住红板。“现在是五十块一盘。”袁如愿大声地说。“好好,你可看紧你吃饭钱,不要怪我无情。”陈好强嬉皮笑脸地说。“有本事,你就拿去。指手为棋,不许悔棋。”袁如愿坚定地说。“要得。”陈好强轻轻地说了一句。

第一盘,双方遵守约定,无话可说。第二盘,陈好强悔棋几次,袁如愿把陈好强的棋子按都按不住,陈好强硬硬把棋子抽了回去,袁如愿输了,钱照给。一个围观者说:“陈好强违约了,你还给什么钱呢。”袁如愿蔑视地说:“我是君子,不跟小人一般见识,钱一定要给。”这个围观者说:“看你有多少钱输。”袁如愿啐了一口水说:“我不缺钱,我缺的是像钟子期和俞伯牙这样的知音。”这个围观者摇着头走了。

几盘下来,袁如愿把五张红板全部输完,像泄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脸色黑得像阴雨天的乌云,一气不出。此时老王的老婆喊老王吃饭,袁如愿像在自己的家一样到老王厨房拿碗盛饭,老王老婆黑着脸说:“饭不够吃。”“别小气,嫂子。”袁如愿把碗已经端在手掌中,边说边坐了下来夹菜。

饭后,袁如愿的口袋空荡荡的,大摇大摆地走到竹林商店拿五瓶水和一些香蕉放在收银台上,对老板说:“等下付钱。”又大摇大摆走出店门向一家麻将室走去。

一股寒风横扫而过,吹得人有点发抖,望着袁如愿离去的背影,好像他的步伐没有那么矫健了。

在外边打工不好挣钱,还没有到腊月就有一些人早早回家了,于是冬月初小镇的麻将室的生意倒比平时更加火爆,多了一些青年顾客。

乐和园麻将室南边装的是宽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进玻璃驱走了几分寒冷、带来几分温暖。在这舒适的麻将室里年轻人居多,李尚才就是这里的新顾客。今天,李尚才就是霉火,一直没有和牌,微信里的钱输光了,另在麻将室老板借了一千块,就在这一千块即将输光时,终于时来运转,打了一个金顶。袁如愿在旁边拍掌喝彩:“好好,太棒了!”顺手在李尚才面前抽一张五十零。

李尚才赶忙按住钱说:“谁叫你拿我钱。”

袁如愿笑着说:“我给你水了。”

“那也不行,我刚赢,要守住财气。如果打第二个金顶就给钱你。”李尚才平静地说。

李尚才左手牢牢地按住钱,袁如愿丝毫抽不动就气愤地说:“把水还给我。”

“哦,还水,容易。”李尚才淡定地说。

李尚才叫邻桌的牌友把水丢过来,那个牌友用脚一踢,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乖乖地滚到李尚才的脚边停下,李尚才捡起来给袁如愿。

“不要,我给你的是娃哈哈。”袁如愿板着脸说。

“谁有娃哈哈水……”李尚才喊了三声,牌友们回答说只有农夫山泉的。

“把牌打完,下桌后,再买还给你。”李尚才一边起牌一边说。

“不行!”袁如愿一副硬抢的气势,用胳膊肘一拐把李尚才推一个仰翻翘,后脑壳摔得“嘭”一下响。麻将室里的人都觉得袁如愿过分了。

李尚才爬起来,右手迅速操起木椅子朝袁如愿头部砸去,瞬间木椅子散架了,条木横飞,把袁如愿砸得鲜血直流,再向腰部猛砸两下,正要砸第三次时被麻将室老板拉住了。尽管袁如愿身材魁梧难敌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位牌友打电话报了警,民警赶来经过一番调查,认定袁如愿有错在先,李尚才也下手过重,要求李尚才承担医药费,李尚才没有异议,民警就把袁如愿带去医院,左额头还缝了几针。

袁如愿走在街上没有昔日那般神气了,左额头上那块白纱布就像摩托车的前大灯光亮,照得人刺眼。有人问:“如愿,你怎么带花了,走夜路了吗?”袁如愿脸红红的,默默地走过去。

陈好强和桥头老王依然走棋娱乐,走着走着,陈好强问老王:“近日看见袁如愿吗?”老王说:“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一夜,一场薄雪像一层薄纱巾偷偷地盖在清砂镇的每个角落,人们纷纷穿上了厚厚的冬衣。这天,袁如愿忽然走在街上,裤脚随风飘荡,上衣是一件春装褂,仿佛被冻得打哆嗦,背有点弯。袁如愿走到一个人的身边伸出并拢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其意是向对方要一支香烟抽。这人左手从裤兜里拿出香烟盒,右手食指弯曲从香烟盒底部一弹,一支香烟从香烟盒跳出一截,“你拿。”袁如愿把那支香烟抽了出来,夹在手指中,还要借火。这人好像是关心地问:“你额头怎么有一条疤?”瞬间,袁如愿脸涨红的,没有说话,走了。

几天后,下了一场大雪,街道白皑皑的厚厚的一片,使车辆不能通行。一辆铲车“轰隆隆”的,在欢快地铲雪。也有穿红马甲的志愿者挥铲清理路面,忽然有一个人说:“怎么不见袁如愿来帮忙了?”“他,我好像有几个月没有看见了。”“我上个月看见一次,现在只是很少上街了。”这些志愿者互相交谈着。

的确,在街道上看见袁如愿的身影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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