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 天
这是刘红的第二部长篇小说。
第一部叫《买码》,写的是前些年某些地方家家户户竞相“买码”、男女老少个个梦想“先富起来”的滑稽故事。而这一部《野樱坪》,聚焦精准扶贫、演绎乡村振兴,鲜活的人物、精彩的故事,艺术、睿智地反映我们这个火热的新时代。
实际上,两部长篇小说的题材是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靠买码中彩似的投机取巧,是不能战胜贫穷的;要脱贫,要致富,核心还是在于人的发展,人的能力素质的提升和思想观念的更新;一个地方经济社会要发展、要繁荣,最终还是在于党和政府的正确领导、科学决策,在于县、乡、村各级干部与各色村民万众一心的“合力”。我们读到的野樱坪的“扶贫攻坚战”,这一部名副其实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就生动形象地证明了这个朴素的真理。
与本书作者刘红相识,是在遥远的上世纪。1990年,当时我在《芳草》杂志社当编辑,他在黄石市境内一家矿山子弟中学任教。某一天,我从传达室取来一摞自由来稿,一篇篇翻来翻去,忽然有个短篇小说让我眼前一亮。自由来稿的这种情况是不多的,于是立即给这个叫刘红的文学爱好者去信鼓励。他又陆续寄来两三个短篇。本来计划只发一篇的,可我和总编都觉得发一篇可惜了,于是我们决定以“作家作品小辑”的形式隆重推出他的两篇处女作,我还写了一篇短评:《井蛙偏要语于海》,对他与众不同的个性风格给予肯定——这种集中推介某个作家多篇佳作的方式是《芳草》的首创,而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文学青年也排在“作家作品小辑”中隆重推出,算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而且也没有第二次了。
某一个星期天,刘红从大冶的矿山赶来汉口见我。早上5点在矿山搭班车到铁山小镇;7点,转乘小火车到武东。出武东站转公交车到红钢城,再转公交车到武昌南站,再转公交车到江边。坐轮渡过江后,又转两次公交车,才到达我当时居住的汉口北湖小区。其时已是下午1点。他的衬衣汗透又风干,析出一层细密的盐迹。那个孤单的风尘仆仆的身影,让我想起自己16岁时离开鄂西大山来到武汉求学、就业的艰难旅程。
有趣的是,当刘红几番折腾赶到武汉时,杂志却在印刷厂里还没有印出来。不过已经排版校对过了,于是我带他赶到印刷厂车间去看一眼——我见证了他第一次作品变铅字的激动一刻!哭没有不记得,但他哆哆嗦嗦拿起尚未装订的杂志,小心翼翼装进书包的情形,我是记得的。
随后,我又陆续编发了刘红几个不错的短篇。《长江文艺》《青年文学》等几个文学杂志也发表了他的小说。1992年,刘红调回家乡崇阳,后来当了县广电局副局长,但仍然笔耕不辍。公务之余写了一些中、短篇,2010年又吭哧吭哧写了长篇小说《买码》;时隔十年之后,又写了《野樱坪》,我再次感受到他多年钟情文学所积蓄的不可小觑的巨大力量。
画鬼容易画人难。现实题材、特别是紧扣时代的重大现实题材文艺创作极其艰难。没有感同身受的切身体验、没有洞察世情的真知灼见、没有苦心孤诣的谋篇布局,人物形象立不起来,故事情节动不起来,甚至一个相对新鲜些的故事也没有。而这部《野樱坪》则不然。
刘红长年生活在基层。作为一名党员干部,他熟悉政策,了解社情民意;作为一位作家,他领悟了“文学即人学”的真谛。两相结合,《野樱坪》能够带给我们源源不断的惊喜也就不足为奇了。
刘红擅长讲故事。在精准扶贫、乡村振兴的宏大背景下,虚构了一个名为野樱坪的小村庄作为舞台。县、乡、村各级干部,村里村外各色人等轮番登台,演绎了一出精彩纷呈的鲜活的情景剧。
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推进,各色人等充分展示了各自独特的个性和魅力。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同志着墨不多,但寥寥几笔,快人快语、举重若轻的韩英,稳健精干、粗中有细的夏晨光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别值得肯定的是,精心设计、成功刻画的小村官赵永刚、村民赵大寨、村干部赵大乐、村支书孙建勋、乡驻村干部马三省、第一村支书李东海、“读书人种子”袁宝林、“垃圾人”钱秀芝等等一组人物,为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的人物长廊增添了不可多得的新形象。
我对坚毅执着、发奋向上的人向来青睐有加。只要有可能,我愿助一臂之力。三十多年前,我给刘红的作品写了短评《井蛙偏要语于海》。如今又在书前写上几句话,算是我们多年情谊的见证吧。
其实,我们每个人一辈子都在“坐井观天”——我们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井里。当然,你也可以把你的井叫做海。
井是一个世界,海也一样。
2021年4月
(田 天,湖北省作协副主席。长篇报告文学《你是一座桥》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田天报告文学选》《父亲原本是英雄》先后两届荣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