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伟忠
那山 那水 那人
山那边的那边是山,水那边的那边是水,故乡的小城就半隐在这一片苍茫和葱郁之间。
昨天的小城在那段亘古不变的岁月里,安然地躺在群山的怀抱中。山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头顶着那一片无法极目也不愿极目的蓝天,脚踏着这一小块不能放眼也不想放眼的绿地,陪伴着那条丝缎般柔顺、碧玉般透亮的母亲河。孩提时代的我就光着脚丫在巷子里奔跑,在河滩上嬉戏,和父辈们一起接受着雨水和大地的恩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宁静而贫困的生活。
白云悠悠,斗转星移。遍山的枫叶红了又绿,萧瑟的秋风来了又去,时间就象母亲河的河水一样静静流淌,我和许多大山的孩子们在母亲河的哺育下长大了。年轻的心开始耐不住好奇和寂寞,时常飞过那座座青山,用幻想去编织希望。而这时大山那边的世界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热火朝天的情景惊动了它,望望怀中半梦半醒的小城,大山的眉头紧缩起来,目光中分明透露着忧虑。
忽如一夜春风,当团团簇簇的山花又一次把小城打扮的伶俐俊俏时,南归的燕子带来了沾衣欲湿的杏花春雨,也带来了南方的消息。山里的人们这时才突然发觉,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精彩:有繁华热闹的城市,有一望无垠的草原,有波澜壮阔的大海……,年轻的心中犹如微风吹过一泓潭水,开始起伏荡漾。在梦想的招引下,终于有一天,我依然决定走出去,去感受都市的气息,去接受时代的拥抱,苍鹰搏击长空才能飞的更高,风筝挣脱羁绊才能飘的更远。
那年,我被单位委培上了大学,那是一所交通院校,所学的专业是全新的内容——路桥。我知道这是一个神圣的名字。在父母的叮嘱中,我坚定地迈出了第一步,离开了这片生我养我的山山水水,去追寻心中的梦。
汽车在蜿蜒的公路上盘旋,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几年如飞而逝。告别了那座流金溢彩的大都市,我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走上了工作岗位,成为一名筑路工人。故乡需要年轻的一代,这里的建设也离不开经济先行官——筑路人。母亲,我终于有机会报答您三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情,一次次将头伸出窗外顾盼。啊,故乡,魂牵梦萦的故乡,我又回到了你的怀抱!
一座整齐干净、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现代化城市映入了眼帘,我不禁惊喜地低呼:“呵,好久不见的母亲!你特地穿上漂亮的新衣迎接远方归来的游子么?”山,还是那座山 ,只是更加挺拔了;水,还是那道水,只是更加秀美了。而童年时的小城在人们无比热情的建设下变成了一个新的家园:拔地而起的楼宇,四通八达的公路,花红草绿的游乐园,白天欢笑奔跑的TAXI,夜晚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我差不多就要在这个城市中迷离了,而它却以生机无限的飞腾之势来开解我心中的疑惑。
啊!故乡的小城,我回来了!这一次,我将和你一起,敞开胸怀迎接山外的客人,用一个普通筑路人的满腔热血,加快你脉搏的跳动,让你在新时代焕发更加迷人的光彩!
道班拾趣
记得那年秋天,我刚由学子步入社会之时,父亲让我接替了他的养路工职业,并被县公路段领导分派在故乡竹山南部深山的一个叫“松树岭”的道班工作。
道班坐落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半山腰之上,道班的一侧是个陡峭的悬崖,悬崖下是条深不可测的河流,四周高山环绕,满山遍野的树木间杂着一片通红,我们养护的公路就缠绵其间。道班房虽然是红砖瓦屋,但却显得十分简陋,还好道班一帮人(老班长除外)都和我年龄相仿,大家彼此之间是无话不说,整日的除了养路护路外,我们就会相互簇拥在一起谈笑风声,什么李家长张家短的没完没了。
有一天,我下班刚吃罢午饭,大伙儿就嚷着要去爬山,并不分青红皂白推着我来到了道班屋后的山沟,我看了这里的环境感到一片毛骨悚然,急忙问大家:“各位师傅们,你们今天拉我到这鬼地方来究竟准备干什么呀?”大伙听了我的话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相互望了望,随后都露出了让人疑惑的笑脸,大家看我十分焦急的样子,最后还是快嘴小李笑着说:“小金你别急,等会儿你就知道好结局了。”由于我刚来道班工作不久,出于情面,我只好顺从地跟着大家向密林中迈进,走了不远就听到前面有人喊:“板栗,好大的板栗啊!”听了这喜讯我们一拥而上,在几棵高大的板栗树下,我们笑着、说着、哄抢着……,突然又有人大叫了起来:“大家都别出声,你们快看前面的树干上爬的是什么怪物”。我顺着大伙儿的目光向前看去,只见一只毛茸茸的怪物正沿着树干向上攀爬,长长的尾巴晃动自如,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显得很畏惧,大概是有人在附近被它发现了的缘故吧。此时快嘴李最来劲了,他听这喊声看都不看地就向我们解说道:“大家别大惊小怪,这怪物叫‘猕猴’,还是国家珍贵保护动物呢,它们一般三两只一群,有时说不定还能碰到它们的宝贝——小猕猴,这些深山里的小精灵主要以采摘山上的野果为生,找不到食物吃时,它们也会去祸害一下农民们种植的庄稼,但山里的百姓们都很爱护它们……。”快嘴李的一番精彩解说,听的大伙都入了迷。
临行,我们每人都捡到了不少的板栗,快嘴李和另两位工友还摘到了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杨桃、野芒果等果子,让大伙儿享受了回味无穷的口服。
随后几日,我们在养路之余,相聚一起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关于小精灵“猕猴”的故事。听老班长讲,我们道班门前的菜园都能看到这些小精灵,不是别的能够吸引它们,倒是因为看中了我们道班种植的黄豆、落花生等农作物,每到秋季收获的季节,这些小精灵都会趁人不备时,带上自己的宝贝潜入菜园,教它们的宝贝如何用手去采摘黄豆角或刨深埋地下的落花生吃。每遇此情景时,大家感到好气又好笑。据说,为了不侵犯这些小精灵的生活习性,道班种植的农作物每年都要糟蹋不少。那年我刚来这个道班工作,正好赶上了金秋时节,有幸亲眼悄悄观摩了猕猴采摘食物的情景。
第二年秋天, 更为奇怪的事情也在我们道班发生了。一只瘦小的猕猴被可恶的猎人打了一枪,在生命危机时刻,正好被我们养路工人碰到,我们与猎人据理力争才勉强把受伤的猕猴救下。百姓们都说,猕猴是镇山之宝,所以这小家伙至与我们道班沾上边后,也没有谁敢轻待它,大家都想尽办法全力治疗,猕猴经过我们养路人一周的精心看护,最终脱离险境回到了大自然。自从搭上这些插曲后,我改变了过去世人对咱养路人的不公平看法,心里的一切怨言和埋怨也随之烟消云散,当地的百姓和媒体也对此事作了专题报道。
正因为这些“小精灵”的存在,让我深深的爱上了大山,并特别喜欢观看深山秋天的景致。寓教寓乐的工作,我们从没有感到过累,养护的道路也年年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认可和表彰。几年后,由于工作的缘故,我离开了哪些与我有着丝丝牵挂的神奇之地,但我的心里却一直挂念着那里的一切。
又闻麻雀声声叫
初到高速公路建设工地不久的一个的清晨,还在睡梦中的我突然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惊醒。 静下心来细细聆听,这些鸟的叫声似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让我想起了儿时故乡小院麻雀的鸣叫声。
我所住居的故乡小院当时有近百户人家,住的房子都是清一色的土坯房或是粘土垒起来的房子。小院虽处偏僻位置,但一天到晚却热闹非凡,不是一会传来人的说话声,就是偶尔传来狗、羊、牛等牲口的叫声,听得最多的莫过于麻雀的鸣叫声。
听大人们讲,麻雀是自然界候鸟的一种,与我们人类有生生相息的关联。由于当时我们还都很小,整日只知道吃了饭就剩下玩儿的份了,至于大人讲的一些话就全当成耳旁风了。在与院子里同龄儿童一道玩耍中,最有趣的的莫过于上树或者找墙洞掏鸟窝了。
记得有一次,我们发现邻家大爷的土坯房墙洞里有一个麻雀窝,大家一时兴起纷纷都参与到掏鸟窝的活动中来了,好在墙洞离地面有 两米 多高,下边还有一道窗子,我们绞尽脑汁想出了搭人梯、爬窗子的办法,结果都没有成功。最后,我们从一小伙伴家搬来了板凳和椅子等家私,一层摞一层的抬高立脚的位置,然后又吩咐几个人站上去搭人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勉强够得着墙洞的鸟窝,大家顿时高兴的得意忘形了。正在我们将一个完整的鸟窝掏出来时,由于大家的吆喝声很大惊动了邻家大爷,大爷看着我们这么调皮又掏他家墙上的鸟窝,顿时一改往日的喜笑颜开满脸堆起了愤怒的表情,吓得大家毛骨悚然,不仅让掏鸟窝的小伙伴弄打了鸟蛋,还让一位小伙伴摔了一跤,搞得大家不欢而散了。当晚回家,母亲还狠狠的批评了我和弟弟一顿,说些爬那么高不怕摔坏胳膊腿什么的话。我想,这很有可能是邻家大爷挨家挨户上门教唆的。
后来,我和弟弟都到了上学的年龄。每逢麦黄或秋收季节,我们刚放学回家,母亲就嚷着要我和弟弟在道场里招架鸡子或麻雀,以免它们在晒场糟蹋粮食。对于自家或邻家的鸡子来说,它们隔三差五的来一下吃饱了也就散了,可恨的就是那些飞来飞去又叽喳不停的麻雀们,它们不仅要吃粮食,而且在兴奋时还要拉屎在粮食上,每每让母亲看到这些,我和弟弟都难免要被母亲数落一番。以至后来,只要轮到母亲晒粮食的时刻,我都嚷着要做作业或者装着头痛的样子,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看晒场的活儿。在那一段时期,麻雀简直成了全院子所有与我同龄 人的天敌,似乎有种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感觉。
在我的印象中,对于麻雀的反感其实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上初、高中之后,学习到一篇关于麻雀为“四害”以及毛主席为其平反的课文,在语文老师的细心讲解下,我逐渐明白了麻雀也是大自然中益鸟的一种。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的脑海中才磨灭了麻雀是天敌的想法,并且时不时的还寻找机会去亲近麻雀,或者主动为母亲及邻家看上一回晒场的粮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就上完大学并参加了工作。逐渐远离了故乡的我,不仅别了儿时的伙伴,就连我最为思念的麻雀声也听得极少了。
在融入城市的生活中,虽然一切条件都好,但我还是十分向往麻雀声声的那个环境。
好在我所从事的工作有所不同,偶尔参与修建交通公路工程建设时,在深山的项目驻地小住几日,总能听到麻雀或其它小鸟的鸣叫声。
每到此时倍感切切,这也算是人生当中的一种福气了。